------------ 正文卷 ------------ 第一章:安心 深秋,天丰市淮海路两侧的法国梧桐从盛装的绅士变成了憔悴的老者。天很明亮,但掩不住窗外的荒凉。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女人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知道所有人都会反对,但还是一如既往迈着坚定的步子,大步走进办公楼。 天海设计公司十三楼拐角的咖啡机前,两个打扮艳丽的女员工正私下议论着。 “听说了没?创意部要变天了,姓安的要升执行创意总监了。” 粉裙女挑了挑眉毛,高个瞬间满脸惊恐。 “啊?她?你别吓我。跟个强迫症一起工作已经是极限了,让她当领导,以后咱们还有好?” “你还别不信,蔡姐亲口说的,肯定错不了。” “这……嘘,来了来了,快躲起来。” 两人朝走廊尽头看去,见一个身形瘦削的女子迎面走来,便如见到瘟神一般赶忙躲回了工位,连刚冲好的咖啡都没来得及拿。 女人名叫安心,二十七岁,面容姣好、清瘦,瓜子脸马尾辫,穿着一身公司要求的黑色职业装,透出几分干练。嘴角单侧有个酒窝,冷峻之中透出几分柔和。 她脚步铿锵,所到之处,其他人都不自觉的绕开安心,像是有什么顾忌一般。 安心眼角划过一丝笑意,全然没有在意旁边人的反应,她伸手整了整衣领,感觉还不够平整,便扭头走到旁边的洗手间。 她有些强迫症,体现最明显的地方就是收纳。在安心的办公桌上,你不会看到任何一个摆放在外面的物品,所有东西都收进抽屉或者装进收纳盒。而对于一个每天要面对很多资料文件的设计师来说,安心办公区最多的东西就是收纳盒。 设计资料类收纳盒。 审核复审类收纳盒。 图纸数据类收纳盒。 …… 整理好衣服,安心刚走出洗手间,迎面就碰上了人事经理蔡华。 “安,来我办公室一趟,有事儿跟你说,好事儿。” 蔡姐是天海公司里为数不多不会躲着安心的人,安心的能力,她一直都是认可的。 “好啊,我正好也有事儿跟您说。” 安心冷峻一笑,像是已经做了什么打算。 “安,恭喜了,这是任命通知,从现在起,你就是创意部的执行总监了。加油。” 走进办公室,蔡华笑着看向安心,而安心脸上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 皮质沙发的坐垫上有一道褶儿,这让她感到别扭。 当蔡华走向安心把任命通知交给她的时候,安心没接,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蔡华。 “这是什么?你……要辞职?!” 外资企业,天丰市数一数二的设计公司,能坐上创意部执行创意总监的位子,不知道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可安心偏偏在这个时候选择了辞职。 四年前,安心接触到了遗物整理师。 一开始,安心只是把它当成了一种与众不同的体验,但在四年的时间里,随着安心接触到越来越多的遗物整理工作,她渐渐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份很有意义的事业。 那是一种旁人无法领会的归属感。 在国外,遗物整理师是一个很常见的职业,但在国内并不普遍,甚至跟安心一样处境尴尬。四年来,安心也不过只接了二十几个案子,但这仍旧阻止不了她想要进入这个行业的愿望。 “你……想好了?”蔡姐连连摇头。 她知道安心的情况,寄养家庭,还一直被养父各种刁难,安心是一个缺乏家庭温暖的人。但也很不想埋没安心的才华,安心的确是个难得的设计师。 “恩,”安心笑着点头,微笑着说道:“想好了。” 知道安心的性格,蔡姐并没有极力挽留,只是告诉安心,以后想回来随时联系她。 安心辞职了。 寒风里,背后的质疑声、笑声都被吹散,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东风巷紫燕一号,这里是天丰市为数不多的老城区,安心的家就在这里。在天丰这种超一线城市,外地创业者本来就多,东风巷这种老城区更是有很多租房者。 已经是上午十点,爸爸安国胜和母亲廖佩蓉并不在家,他们在东风巷尾盘了一个水果摊,虽然每日操劳但其实收入很微薄。 安国胜是个脾气很暴躁的人,安心并不畏惧他,但每次回到家门口,都会感到莫名的紧迫感。。 路过巷口的甜品店,安心买了一个最小的蛋糕。 安心的家并不大,进入大门有一个三平左右的院子,进门的第一感觉就是规整,规规整整。所有东西的摆放都呈现出某种物理规律,就连花盆的朝向也很讲究,比国庆阅兵方队看上去还要整齐。 正北有三间不大的房间,客厅很小,左右就是安心和父母的卧室。原本,客厅跟卧室是通的,但因为安心有强迫症,安国胜又不允许安心进入他们的卧室,所以很多年前,门被堵住了,不过,安心从此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 房间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摆放,衣橱、床、床头柜,南面朝阳的窗户前有一个书桌,不大。 床上没有被子和枕头,收纳在床柜里。 对开门的衣橱是隐形把手。 连床头柜和书桌上都没有任何物品。 作为一个设计师安心有很多笔,都放在抽屉里的塑料收纳盒里,笔头朝南笔帽朝北,而这样做竟然是为了顺应地球磁场的方向。 房间北面有一个很规整的花架,最上面一层有一盆绿萝,用塑料盒包着,为了通气塑料盒的面板上布满了圆孔。第二层有一个毛绒小熊,同样用收纳盒装着。 “小海,生日了。草莓蛋糕,你喜欢吃的” “今天你就十二周岁了,好快啊。” “……” 回到属于自己的空间,柔和的灯光下,安心的面容也显得轻柔起来。在这个私密的空间里,安心可以卸下所有伪装,她不用故作坚强,也不用故作冷漠,可以真真切切的做自己。 安心口中的小海,其实只是一个毛绒小熊。 那是安心经手的第一个案子,小海因为先心病八岁的时候离世,周婶儿一天之内哭晕了十几次,因为是邻居跟小海的感情很深,悲痛的陈叔只能委托安心帮忙处理孩子的遗物。 那只小熊是安心特意留下来的。 如今旁边的房子已经空了几年,小海离世之后,陈叔周婶儿就搬出了天丰,似乎是去了南方,从此再没有回来过。 从那次开始,安心每次帮逝者整理遗物的时候,都会在经过家属同意后留下一件纪念品。 安心会很仔细的记录每一个逝者的生平过往,了解每一个人的故事。 书架的收纳盒里有一本《围城》,是前年去世的佩佩留下的遗物,她走的很安详,去世的时候书就放在旁边,打开着并没有读完。 安心每天都会读几章给她听,到现在整本书已经读了几十遍。 花架第一层的那一株绿萝,是紫燕一号的李奶奶留下的,她生前很爱护这盆绿萝,安心也仔细的帮她照顾着。 …… “你辞职了?!” 晚饭刚吃了一半,听到安心辞职的消息,安国胜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而一旁风轻云淡的安心,在看到养母廖佩蓉脸上的难色之后,内心不由的揪了一下。 在安家,母亲廖佩蓉是最疼爱安心的那个,她不想让廖佩蓉伤心,但也不会为此放弃自己的坚持。 砰的一声巨响,桌上的陶瓷碗瞬间被摔的粉碎,面色铁青的安国胜气呼呼的看向安心:“谁允许你辞职的?!” 气氛也瞬间紧张到了极致。 ------------ 第二章:发小杨红伟 “我辞职还要经过别人的允许?”安心摇头看向面前的安国胜,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早已沦陷。 曾经的安国胜也是一个慈祥的人,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冷漠、强硬没有一丝温度,对待安心更是越发强硬。甚至…… “你不是说过么?我想做什么跟你没有关系。” 安心看向安国胜,而他脸上的愤怒也早已经被冷笑取代。 感受着越发紧迫的气氛,旁边的廖佩蓉知道安国胜很快就要爆发了。她起身走到安心旁边,拍着她的肩膀眼神恳切的看着安心说道:“辞职这么大的事儿,你也该跟家里商量商量,天海那么好的公司,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 廖佩蓉长长的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她所想的也只是能缓和这对父女的紧张关系,虽然他们的关系已经紧张了快十年之久。 “妈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你辞职,是不是早就有别的打算了?” 看着安心点头,廖佩蓉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只要安心的调动是“有意义”的,那安国胜就说不出什么,也没必要动气。 “老安,你就不能等女儿把话说完,再担心女儿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吧。” 廖佩蓉安心的坐回座位,重新盛了一碗米饭放在安国胜面前。 安国胜冷冷的摇头:“她,她能有什么好打算。我信你的邪。” 廖佩蓉一边夹菜,一边看向对面的安心,眼神殷切的看向安心:“跟妈妈说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也让你爸放心,这死老头就是嘴倔。” 安心知道妈妈的用意,可她没打算隐瞒任何人,因为她知道,一旦开始隐瞒,谎言就会持续不断,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我已经打算好了,我要做一个遗物整理师。” 遗物整理师?! 听到这个名词,安国胜刚刚有所缓和的表情也顺便变得更加绝望,连廖佩蓉都愣在原地。 安心从前兼职做过遗物整理师,夫妻俩虽然对这个行业所知甚少,但也知道安心的经历。从前,安国胜就十分反对安心做这个工作,没想到安心现在竟然为了做遗物整理师辞掉了天海设计师的工作。 对于夫妻俩来说,这简直匪夷所思。 几年前,小海去世安心接了遗物整理工作,就让安国胜十分不满。对于一个思想传统的人来说,跟死人打交道,还将死人的遗物带回家里,这已经到了安国胜能容忍的极限。但安国胜怎么都没想到,安心不但要跟自己作对,现在还一心打算把遗物整理当成事业去做。 而至于廖佩蓉,她虽然各方面都很支持安心,但这件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安心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之后,的确有人帮安心说媒但安心都没有同意,那时候廖佩蓉也觉得没什么毕竟女儿还小。可自从小海去世,邻居们知道了安心是做遗物整理工作的,自此就再没有人给安心说媒。 工作无贵贱,但有些工作的确是无法让人接受的。就像巷口的陈家一样,祖祖辈辈做丧葬用品都没什么,钱是赚了不少,可三十五岁的儿子至今都没能成婚。 “安心,妈知道你喜欢做这个,妈承认妈跟你爸的确是老思想,不该阻拦你。可有些事情,没必要那么较真,你以前当成兼职去做,不也挺好的?” 廖佩蓉一直都是这样,她总试图在看似绝境的处境中找到一些缓和的余地。 “工作都辞了,还怎么不较真?!行,既然说到这了,今儿咱就把话说明白了,你想做什么,我们不管,也管不着,但你欠家里的帐一分不能少。” 安国胜气急败坏,但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 “我知道,你放心。”安心冷冷的看了一眼安国胜,这样的结果她早就猜到了。只要不影响自己还账,只要每个月能按时往安国胜的银行卡里赚钱,她做什么,安国胜都不会反对。 安国胜已经没心思吃饭,起身往卧室走去。 “等等,我想要三万块钱。” 在安家,钱是个很敏感的字眼。 “你要钱干什么?!” 安国胜听到安心要钱,扭头看了安心一眼,表情变得难看起来。 “我打算租个房子,做遗物整理也得有个办公的地方。”安心看了一眼被安国胜弄歪的杯子,强装淡定说道:“你不用担心,钱算我借的。” 廖佩蓉知道安国胜的脾气,没等他发火,便率先走到安国胜背后,将面前的酒杯摆正,拍着他的肩膀:“姑娘长大了,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儿也不奇怪,你就顺了孩子的心意嘛。” “你懂什么?!”安国胜眼色严厉,推开廖佩蓉起身回了卧室。 片刻后,拿着一个笔记本走了出来,顺手扔到安心面前。 “这是你来安家之后从小到大的开销,三十八万八千六百四十二,旁边是你这些年赚的钱,一共二十三万五,你还欠我十五万三千六百四十二,你看看没错吧。” 安国胜的话犹如冰锥,深深的刺进安心的心里。 其实安心并非两人亲生,她很小的时候来到安家,而对于自己的身世,安国胜从未提起,也不允许任何人提起。 从小,安国胜对安心就很严厉,她从小到大的每一笔开销,甚至是妈妈买的零食,安国胜都会仔细的记在笔记本上。 安国胜说过,这些都是安心欠下的帐,要还。 工作上,虽然她的收纳强迫症并不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困扰,但安心一直处于离群的状态;而在安家,安心更像是一个寄人篱下的欠债者。无论在哪,安心的身心似乎都处于被抛弃的状态。 她已经习惯了,或者说是顺应了。 “我可以打欠条,那些钱,我会还给你。” “会很快!”安心并没察觉她的嘴唇已经有些发青,是牙齿咬过的痕迹。 但表面上,安心还是那副冷峻的样子,丝毫不肯在对峙中败下阵来。 “好啊,”安国胜丝毫没有犹豫,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扔在安心面前:“借多少,借多长时间都写清楚,到时候你还不上,我也有证据。” 旁边的廖佩蓉不断地叹气,想来她也觉得安国胜对女儿太严厉了。 可她并没有阻止,一脸落寞的起身回了卧室。 安心写了欠条,顺手把积攒了十几年债务的“账本”抹平,安国胜仔细核对之后,才回卧室拿出了三万块钱现金。 “碗筷收拾了,院子里的衣服洗了,再收拾收拾房间,抵这顿饭钱,不过分吧?” 安心拿过钱,什么也没说,起身收拾碗筷。 “对了,我还有个要求。”安国胜突然说道:“你租房子就不要在这儿附近租了,让邻居们看到,还以为我安国胜改行了。” 安国胜满眼的鄙夷,似乎对遗物整理这个行业充满了鄙视。 ------------ 第三章:你懂什么? 安心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她虽然态度坚决但也知道想让大众接受这个行业的存在,还需要很长的路要走。 从八岁那年开始,安心就一直做家务,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她早已经习惯。 等忙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 厨房里所有锅碗瓢盆都不会摆在明面上,橱柜被安心分了区域,炒锅、蒸锅、油锅、煎蛋器,碗筷的摆放也会让花色一面朝向北面的方向,而至于筷子则跟她书桌抽屉里的笔一样,鼻尖朝南笔帽朝北,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安心为什么会患上收纳强迫症,她自己也并不清楚,安心似乎很喜欢把东XZ起来,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总会被人抢走。 回到卧室,窘迫的安心就瞬间变得轻松了不少。 她一边整理,一边跟小海他们聊起了天。 安心走到小熊面前,笑着说道:“人生很无奈,但也很值得,对吧小海?” 她伸手摸了摸绿萝的叶子:“李奶奶,这盆绿萝是赵爷爷送给你的定情信物。今天,我做了我人生中最大的一个决定,你们会祝福我的,对吧?” “……” “对,昨天读到第三十二页了,久等了,我要开始读了。” 一直到凌晨一点多,安心才终于上床睡觉。 窗外的月亮很圆,月光一直洒到床头,哪怕她遭遇了再多磨难,安心也是笑着睡着的。 …… 第二天一大早,安心就起床帮爸妈收拾好那辆电动三轮车,然后做好早饭,她简单吃了两口,没等爸妈起床就带上钱出了门。 安心早就想好,文峰区文峰北街那就有一家殡仪馆,旁边也有很多商铺,租金也相对便宜,她准备去那里碰碰运气。 如果能租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安心也打算搬过去住。 深秋,早上六点天还是黑蒙蒙的,路灯亮着,有些昏黄。 正走着,迎面一辆摩托车飞驰而来,灯光很晃眼,安心不自觉的伸手遮挡眼睛。 随后,就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向自己,她没站稳一个趔趄摔倒在路边。 等她艰难爬起身来,却发现身上的单肩包不见了。 那里面是她刚从安国胜那借的三万块钱。 她起身去追,但根本追不上,没多久摩托车就彻底消失在了夜色里。 换做别人此刻一定慌乱的不行,安心也慌,可显然要比寻常人淡定很多。她先是打电话报了警,看已经到了巷口,就走到水果摊前帮爸妈整理摊位。 很快忙完,安心冷笑着嘱咐安国胜要小心飞车贼。 安国胜一如既往没有搭理安心,自顾自的忙着。 等安心走开,廖佩蓉才抱怨似的说道:“你就不能对女儿好点?好好的一家人,非得……” “你懂什么?!妇人之仁,赶紧干活吧!” 安心回到事发地点的时候,杨红伟恰好刚到。 杨红伟是安心的发小,人长得很精神,是这一片的片警。接到任务一听是安心出事儿,就立马赶了过来。 带安心去了警局,做好笔录之后,安心自己不显得多着急,反倒是杨红伟唉声叹气起来。 “怎么那么不小心,带那么多现金出去干嘛了?” “本来想着租个房子的,我昨天刚辞职,准备专门做遗物整理师。”安心淡定如斯,依旧是那副冷漠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个刚丢了三万块钱的人。 “啊,你辞职了?月薪两万的工作,辞了?” “恩,”安心点着头:“也不都是两万,有时候也能多点。” “这是重点么?!”杨红伟急的摇头,但很快平静下来,伸手从包里拿出一袋薄荷糖:“给小海的,昨天出勤没时间送,就当补上了。” 安心笑着收下:“我替小海谢谢你了。” 哪怕生活在泥沼里,安心也是个乐观的人,这一点,杨红伟自愧不如,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让安心受伤。 安心和杨红伟从小就在一起,算不上青梅竹马,但至少是难兄难妹。 “真打算做遗物整理师了?我可听说这行可不好做,国内都没什么专门做的人,毕竟……”说到这,杨红伟就卡壳了。 “毕竟是跟死人接触不吉利,我觉得没什么的。”安心笑笑。 “我不是那个意思,是……咱们国家的人对这个行业了解太少了,就算天丰比较发达一点,人的思想开阔一点,但这种事情毕竟很少有人会让别人代劳。想靠这个维持生计,不容易。” 显然,杨红伟并不看好。 不管这件事有多适合安心,但人总要考虑生计。 “走一步看一步吧,开弓没有回头箭。”安心淡定如斯。 “要不我去找你领导说说,就说你昨天是一时冲动,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算了吧,我可丢不起那人。”安心笑着摇头。 “安心,你就不能现实一点?我知道你有梦想,但你不能把梦想当饭吃吧?”杨红伟毫无征兆的吼了一句,脸上的情绪很复杂。 杨红伟是安心的发小,从小两人就在一块,可以说杨红伟是最了解安心的异性。 也正是因为了解,杨红伟此刻才显得情绪复杂。他知道安心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可也真的替安心担心未来的生计问题。 安心没有当即回话,倒是杨红伟皱眉摇头:“真要做了?” 安心咧嘴,点点头。 “准备工作都没做好,不说了,你以后……对了”杨红伟突然想到了什么,两眼放光说道:“片区里有几家养老院,也有不少的孤寡老人,这些人去世之后的善后收尾工作都是社区和公益组织在做,我跟他们倒是能联系上,抽空帮你问问。” “那就谢谢你了。” 这时旁边一个穿着制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路过。 安心下意识的凑过去:“您好,你领口的扣子没系好,需要帮忙吗?” 中年男子下意识的后退,“你是谁啊?” “我叫安心,是个遗物整理师,这……”拿出口袋里的名片,发现还是天海的,笑笑解释:“还没来得及做名片,先用这个,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我。” 安心伸手就要帮忙,回过神儿来,安心才意识到自己又犯老毛病了。 杨红伟更尴尬:“姑娘,这是我们局长,您收敛点行不行?什么叫有需要联系你?你这不……” “我说错了么?总有需要的时候吧。”安心耸了耸肩。 “你没错,我错了,我错了行不?” 出了警局,安心还是有些担心的,如果让安国胜知道她弄丢了钱,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 就在这时,闺蜜蒋欣然来了电话。 ------------ 第四章:根据地 “你辞职了?” 蒋欣然先是一句质问,紧接着下一句就让安心彻底无语了。 “那么好的工作怎么说辞就辞了?!你脑子被驴踢了?不对,你跟本就没脑子!怎么想的你!” 蒋欣然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数落,对于安心的辞职,所有人似乎都无法理解。 “辞都辞了,你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有那么多时间不如请我吃顿饭。”安心淡定的说道。 除了杨红伟,蒋欣然应该是第二了解安心的人,知道事情已经没有了转机,蒋欣然也不再强求,转而…… “辞的好!那破工作早就该辞职了。” 蒋欣然瞬间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呵呵的说道:“我早就说在外企干没前途,你早就该辞职了。咱自己家就有设计公司,干嘛给别人端茶送水看眼色?你别着急,我这就给你安排,把公司现在的总监辞了,你来做。” 要不是安心有强迫症,她都觉得蒋欣然才真的有病。 “你别着急,我可没答应跟你干。。” “为什么啊?”蒋欣然不禁疑惑:“外企哪有咱自己家好啊,别看咱给的工资少,待遇也没外企好,客户素质差点、制度不完善了点……可咱们是闺蜜啊,自己人,我还能坑你不成?” 蒋欣然嘚吧嘚吧说个没完,连安心这个病人都觉得这货没救了。 社交牛鼻症晚期,明明方方面面没有人外资企业好,可愣是说的头头是道。 “就你这功力,做设计公司浪费了,我看你去做传销好了,潜力无限。”安心冷笑调侃。 蒋欣然是安心最好的闺蜜,跟杨红伟一起,他们三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算的上是铁打的交情了。 小时候的蒋欣然是个十足的鬼见愁,别说同龄人,连学生家长学校老师都躲着走。不过跟杨红伟不同,杨红伟是保护安心的那个,小时候的蒋欣然却是带头欺负安心的那个。 可不管蒋欣然怎么欺负,安心从来都没哭过。直到初一开学那年,蒋欣然一脚踩碎了安心新买的文具盒。 安心彻底爆发,哭喊着跟蒋欣然“拼命”,可根本不是对手。 见安心哭了,蒋欣然摇头叹气:“没意思,你不是不会哭的么?哭起来这么惨的?以后姐罩着你,别哭了。” 那个文具盒是安国胜给安心买的,这么多年,那还是安国胜第一次给安心买礼物,就被蒋欣然一脚踩碎了。 小时候的安心是个柔弱的姑娘,她似乎总是处理不好跟别人的关系。 被亲生母亲抛弃,被同学抛弃,甚至老师长辈,在他们的眼里,安心似乎带着某种“霉运”,忍不住远离她。但安心不哭,好像根本没有掌握这项技能。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安心变得很强势,看上去也更怯意。 但蒋欣然和杨红伟都知道,有些人喜欢给自己涂一层伪装色, 但厄运并没有放过安心,大学那年,她因为收纳强迫症忽略了站在阳台上的室友秦颜心,而等她转过头的时候,秦颜心已经消失。 她自杀了,安心大学时候最好的朋友,在她的面前跳楼自杀,那一度成为安心的心魔。 两年前,陪伴他走过三年初恋的男友,最终也选择了离开。 被抛弃的命运,似乎从来没有停止过。 …… “啥?你要做遗物整理师?还要单干?你疯了?!” 一听安心要做遗物整理师,蒋欣然头都要炸了,连忙问:“你旁边有没有别人?” “红伟在。” “你让他接电话。” 杨红伟接起电话,蒋欣然就在对面喊:“杨红伟你个狗娘养的,安心跳河你也随着她?我不管你现在在干嘛,先把这货送到我这儿来再说。胡闹!” 蒋欣然脾气大,也有底气,吼完就挂了电话。 杨红伟看表十二点多,正好赶上饭点,跟同事招呼了一声就骑上自己的两轮摩托车带着安心往欣欣设计公司走。 文明大道二十三号,万达写字楼十三楼,一整层都是欣欣设计公司的办公场所。 跟杨红伟和安心不同,蒋欣然是个有钱人。 这件事安心也一直觉得很奇怪,小时候的蒋欣然都被人叫野孩子,被妈妈带大,从没见过她爸爸长什么样。后来,蒋欣然妈妈去世,小姑娘也不跟姑姑走,也不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初中没毕业就带着几百块钱去了南方。 等安心大学毕业的时候,蒋欣然就回了天丰,在这里开了一家设计公司。 安心有时候也怀疑,蒋欣然开公司的钱是抢银行来的,这货肯定有这个胆量! 等两人到蒋欣然公司的时候,蒋欣然已经换了另一幅面孔。在天丰,蒋欣然自诩是最了解安心的人,她不打算抢功,准备智取。 “姑娘,你是什么时候抽的风?遗物整理师,把喜好当事业干,你真当自己还没大学毕业呢?”蒋欣然直接提出最尖锐的问题:“行,你做我不拦你,开个公司就算小点的,十万块钱挡不住吧?” “我算了,三万块钱就够,兴许还有富裕。”安心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蒋欣然笑。。 “行,三万就三万,拿出来我看看。”蒋欣然问。 “早上其实还有的,被人抢走了。这不就来找你了?” 安心话一说,蒋欣然就彻底懵了。 有钱,被抢了。没钱,想到我了?最佳损友这个奖不颁给你,是不是委屈了? 不过蒋欣然脑子转的快,很快就想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 “要钱没有要命我也不给,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能帮帮你。” “你说。” 安心从来都是一副冷峻的样子,让人本能的产生距离感,但这些在蒋欣然面前都不起作用。 蒋欣然不是拿她没辙,只是不忍心拆穿而已,凑到安心面前笑着说道:“我也不是拦着不让你做,遗物整理师哪那么容易,别说赚钱了,你养活自己都困难。你看这样,我这儿也有空着的房间,你选一间就当革命根据地了。” 蒋欣然说着指了指旁边几个空着的房间,看上去不大,但比安心预想的好太多。 蒋欣然继续说:“我不要你房租,每个月还给你八千块钱工资,你平常就帮我做做设计,我保证不影响你自己的业务。你有活儿,我绝不打扰,怎么样?” 要说聪明还得是蒋欣然,连杨红伟都觉得这个主意好。 “是啊,安心,有人上杆子给你钱,干嘛不要,就这么定了。” 安心犹豫了片刻,她好不容易离开职场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儿,前脚离开外企后脚就进了蒋欣然的公司,总觉得别扭。 可接到安国胜的电话,安心就不得不答应了。 “钱被人抢了?”安国胜声音带着讥笑。 “对,”安心笑着回道:“你放心,钱从我手上丢的,该还你的我不会忘。你怎么知道的我被人抢了?” “那就好,别管我怎么知道的,钱丢不丢跟我没关系,从这个月开始每个月还我五千,别耽误了。” 安国胜声音本来就厚重,说的话一句不落都被蒋欣然听见。 一把抢过手机,开口吼道:“安国胜,你过分了吧?有你这么对闺女的?你就不怕遭雷劈?!” 安国胜一愣,听出对方就是安心的闺蜜蒋欣然,笑了笑,啥也没说就挂了电话。 蒋欣然胸口阵阵起伏:“你欠他多少钱?” “三万。昨天晚上借的,今天早上就被人抢了。” “我帮你还!”蒋欣然一咬牙。 “不用,你还是给我八千吧,我跟你干。” “……也……行。” ------------ 第五章:初步了解 中午,三人随便吃了点东西,杨红伟就匆忙回了局里。 公司有三间空余的房子,一间会议室,空间不小还跟蒋欣然的办公室相邻,还有一件器材室,地方挺小在办公区中间,安心摇了摇头,显然这两个地方都不太合适。 好不容易离开前公司,她喜欢清净。 “剩下的可就是仓库了,在地下室,倒是有窗户,地方也不算小,不过……” 蒋欣然还是懂安心的,转念一想,就知道安心肯定喜欢,没等安心回话就立马安排人去收拾了。 心有灵犀这事儿,放在闺蜜身上同样适用。 晚上,安心回家经过东风巷巷口的时候,就看到安国胜的水果摊被人砸了。 安心没觉得紧张,反倒是笑了一声,她猜到是蒋欣然的杰作。不过转念一想,这烂摊子还得她这个闺蜜来收尾。 安国胜此时已经拿出手机,正准备报警。 见安国胜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安心赶忙跑了过去。 伸手拦住安国胜,盯着安国胜也不说话,就冷冷的对峙着。 安国胜一笑,立马就猜到,这肯定是蒋欣然那个鬼见愁帮安心出头了。 “不报警也行,钱得算清楚,你赔还是她赔?” 安心笑了,没等安国胜自己拿,就去旁边车辆一张纸过来:“损失多少你自己算,我赔。” 看上去,安国胜似乎真的没有把安心当成女儿看待,拿起旁边的电子秤仔仔细细的计算起了损失。香蕉、火龙果、山竹……还有被砸坏的木架、果篮,电子秤的显示屏裂了条缝,虽然不影响使用,但安国胜还是算了五十块钱进去。 算完,一共一千一百九十三块四,凑整一千一百九十四。 “下个月连带那五千块钱,六千一百九十四,没错吧?”安国胜拿过笔记本,一副让安心核对的样子。 安心没接,冷冷的说道:“六千一百九十四,我下个月肯定还给你。” “别说的好听,写字据。” 安心接过安国胜递过来的欠条,苦笑着签上字,笑容也渐渐僵硬了很多。 回到家,在进入卧室之前,安心在门口站了很久。 这是安心的习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她都必须让自己用最饱满的热情回到卧室,面对她的“朋友们”。 十一点多,安心接到一个电话。 是林佩佩,安心的前同事,两人曾经的相处并不愉快,因为能力问题,林佩佩一直很嫉妒安心,所以背地里没少使坏。 当然,也没怎么得逞过。 “有事儿?”安心接起电话。 林佩佩显得很犹豫,声音带着些许哭腔,强压着没有失控:“安心,你能帮帮我么?” “你先说有什么事儿?” 林佩佩的朋友去世了,抑郁症,自杀。 她叫小敏,跟林佩佩是老乡,曾经也是很好的朋友。五年前,两个人一起来到天丰打拼。林佩佩做设计,最终进了外企成了一名设计师,而小敏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对口的工作,这些年换了很多工作,并没有攒下太多钱。 一开始两人合租住在一起,后来因为上班路程的原因,林佩佩搬走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公寓。 虽然这些年两人一直都有联系,但林佩佩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直到前天,林佩佩突然接到小敏妈妈的电话,才得知小敏自杀的消息。 小敏老家在北方一个闭塞的小县城,叫清苑县,那里贫穷落后,传统思想很重。按照当地的习俗,人在外地去世,父母直系不能去接遗体骨灰,要外人去做。 可小敏是自杀,还是从十几层的高楼上跳下去,人已经没了样子,小敏父母拖了很多人,都没人肯帮忙。 无奈只能找到了林佩佩。 得知事情经过的林佩佩,首先感到的不是悲痛,而是恐惧。作为小敏最好的朋友,还是一起出来的,她无法拒绝。可林佩佩总觉得,小敏的死跟自己有关,如果当初她没有搬出去,兴许小敏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觉得小敏是有怨恨的,便不自觉的联想到鬼神之类,内心的恐惧也越来越沉重。 犹豫了很久,林佩佩才拨通了安心的电话。 “我知道你在做遗物整理师,所以,拜托了,请你帮帮我。”林佩佩几乎是恳求的语气,跟曾经嚣张跋扈的她判若两人。 “算不上帮你,这是我的工作,具体的明天见面谈吧。” 两人约定好明天去欣欣设计公司碰面详聊,挂掉电话,安心便从床头的置物架上拿出了一个皮箱。 不大,六十乘三十的普通皮箱,里面是安心用来整理遗物的各种工具,鞋套、口罩、医用手套,还有一些便签、塑料包装袋、记号笔、文件袋之类。 遗物整理是个很细致的工作,它不仅要求你足够细心细致,能在那些琐碎的遗物中找到逝者生前的状态,还原房间原本面貌的同时,还要求尽量不留下自己的痕迹。 将工具重新梳理了一遍,安心又拿消毒水给所有的工具做了消毒工作。 皮箱的一侧有各种香薰,那是安心的习惯,在进行遗物整理工作之前,她会尽可能的了解逝者的生平、喜好,用逝者生前最喜欢的方式“沟通”。 第二天一早,安心照旧很早起床,给爸妈做好早饭,收拾好三轮车,就带着皮箱去了欣欣设计公司。 这么多年来,安心的早上都是如此度过。她没反抗,按安国胜的话说,他们养了安心这么多年,为这个家付出自己的责任,是应该的。 这一点,安心并不反对。 安心没有上楼,而是直接去了车库旁边的地下室。 公司的“同事”很多都是开车来的,昨天见到安心,虽然知道她是老板的朋友,但也很明显能感觉到安心跟别人不一样。 今天就见安心拖着皮箱进入公司的地下室,几个人也是嘀咕了起来。 九点,蒋欣然推门进了地下室,四下看了一圈:“能适应的了?条件确实有点差,搞的我好像虐待闺蜜一样。” 安心笑笑,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第一次虐待我?不过,这次谢了。我知道你在帮我。” 蒋欣然一咧嘴:“别说这种没营养的话,真感激我就好好帮我赚钱,我可是指着你帮我赚大钱呢,外企执行创意总监,不得了。” 一边说着,蒋欣然直接拿起安心桌上的奶茶喝了起来。 “我喝过了。”安心叹气。 “我又不嫌弃你。”蒋欣然翻了个白眼。 “我嫌弃你,行不行?”安心皱眉看向蒋欣然。 “那不行,来,我喂你。” “……” 九点半,安心看了看表:“我待会有客人来,你先回去吧。” “啊?”蒋欣然一愣:“这么快就接到活儿了?效率啊。” 平常的时候安心是个很冷漠的人,冷漠的有点不近人情。在蒋欣然和杨红伟面前例外,但工作的时候不同。一进入到工作的状态,安心就会变得十分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如同设定好的程序一般丝毫不会出任何差错。 安心就是这样,她不会出错,也不允许自己出错。 知道安心的性格,蒋欣然也立马投降:“好好好,我走我走。” 九点四十,林佩佩到了。 “你,就在这儿?”林佩佩显得有些紧张。 安心很理解她的心情,好朋友去世,她是带着自责和愧疚的,对环境敏感也是很正常的反应。 “没关系,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不……不用。”林佩佩强撑着坐下,不自觉的四处巡查起来。 ------------ 第六章:奇怪的相框 安心大体了解了逝者的情况。 五年前,小敏和林佩佩一起大学毕业,两家人都想让他们留在清苑县找个稳定的工作,然后结婚成家。但两个女生都想去外面闯荡,于是两人偷偷联系,各自给家里留了一封信,就结伴来了天丰。 小敏的家境很不好,有一个哥哥近期刚结了婚也生了孩子,哥嫂都没什么文化,在县城的工地上打零工,孩子一直都是小敏爸妈在照顾。 小敏从小就跟这个朴素的家庭显得格格不入,倒不是她有多少不切实际的想法,而是她很小的时候就对文学作品很感兴趣。 对于那些没用的喜好,爸妈很反对也很排斥,倒是哥哥很支持妹妹。 来到天丰五年多的时间,小敏的收入并不算多,她每个月都会把大部分工资打给爸妈,自己只留一些日常的开销。工作上似乎很不顺心,五年换了很多次工作,但小敏喜欢写作,一直都没有放弃。 两年前,小敏开始失眠睡不着觉,家里人也渐渐觉察到小敏有些不对劲。 中间哥哥来看过小敏几次,但小敏还是坚持留在了天丰。 至于小敏是什么时候患上的抑郁症,林佩佩猜测可能是在她搬出合租房之后,先前,她并没有发现小敏有什么异常的反应。 “小敏平常除了喜欢看书,还有什么其他的爱好?” 安心的问题让林佩佩有些不适应,这似乎跟遗物整理师的工作并没有关系。 “很重要?” “对我来说很重要。”安心笑着看向林佩佩,眼神中却是不容置疑的坚持。 对于一个遗物整理师来说,逝者的喜好确实跟工作内容没有多少关系。 但安心有个习惯,每次做遗物整理工作之前,她都会提前了解逝者的生活习惯、爱好,对逝者的了解越多,安心就能找到更适合逝者的“交流方式”。 “小敏她喜欢花,我们在一起住的时候,他的床头柜上每天都会摆一株百合。”林佩佩仔细回忆着。 “还有别的么?” “她很爱干净,应该是有些轻微的洁癖。还有,她很喜欢交朋友,但这么多年来好像并没有多少朋友……” 林佩佩说了很多,安心都仔细的记录了下来。 虽然已经接受了林佩佩的委托,但要接手小敏的案子,安心还要跟小敏的家人提前沟通,毕竟小敏的父母才是背后真正的委托人。 当天中午,拿到小敏家的地址,安心就去了清苑县。 是一个很小很宁静的县城,没有多少高楼大厦,居民楼也大多都是七层以内的低层建筑,道路很窄,时常能看到破损的地方。 小敏家在县城最北面靠近村落的地方,是一个新建的小区,没有什么绿化,小区里歪七扭八停着一堆电动车。 三号楼二单元401,安心按着地址敲开了小敏家的房门。 开门的是个女人,看上去五十几岁,但其实这人是小敏的妈妈陈慧,今年刚刚四十六岁。 “你找谁?”面容憔悴的陈慧态度显得很强硬。 “我是林佩佩的朋友,是为小敏的事情来的。” 一听到林佩佩三个字,陈慧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僵硬,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林佩佩?她让你来干什么?我们跟她没有关系,这里不欢迎你。” 说着陈慧就要关门,搞得安心一头雾水。正纳闷的时候,从客厅走出来一个身高马大的男人,二十多岁的样子,伸手拦住陈慧:“妈,先让人家进来。” 这人是小敏的哥哥刘大强,一直呆在清苑县做些杂活。安心猜到林佩佩可能联系过刘大强,点头示意进入了客厅。 客厅围着一帮人,烟雾缭绕遍地烟头,两个年长的像是家族里的长辈坐在沙发主位的位置,满脸纠结的样子。旁边围着几个小辈,看样子也都是家族里的人。 “这是谁?”年老的长辈问刘大强。 “是城里来的,小敏的朋友。” 刘大强有些纠结的样子,安心随之做了自我介绍。一听到安心是做遗物整理师的,客厅里几个人瞬间鸦雀无声,眼神异样的看向安心。 “遗物整理师?这么说,大强他爸是已经想好怎么解决了?”老人看了一眼旁边刘大强的爸爸刘庆丰。 刘庆丰立马面色紧张:“哪有,哪有,我根本不知道。谁让你来这的?” 看刘庆丰满脸惊恐的样子,安心也顿时察觉到了异样,难不成林佩佩委托她处理小敏的遗物,这件事根本就没有跟小敏的家人商量? 正疑惑着,陈慧站了出来,“老祖,咱们自己家的事儿当然是我们自己人去处理,这种事儿哪能找外人来处理。谁知道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看老人态度缓和了不少,陈慧转而看向安心:“我不管你什么遗物整理师,我们刘家的事儿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插手。什么遗物整理师,不就是赚死人钱的。走走走!” 说着陈慧就上手推搡安心,安心一个侧身,陈慧没站稳差点摔倒。 等她回头再要推搡的时候,刘大强横在了她面前:“妈,你别着急,先把事情说完再说行不行?” 刘大强一个劲儿的冲陈慧使眼色,像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而很快,安心也明白了刘大强的为难。清苑县是个小县城,思想守旧同时也有很多匪夷所思的规矩。比如眼下,刘家的女儿死在了外地,按照家族里的规矩,客死异乡的人要回家安葬,善后的人就不能是本家人。 眼前这些人齐聚在刘家也正是在商量该怎么处理小敏的身后事,而刘大强之所以留下安心,事实上也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后路,毕竟现在本家人没办法去,外姓人又没有肯帮忙的。 “行了,我们先回去了,庆丰,你拿了主意咱们再商量。” 沙发上的老祖显然还是对安心的突然出现有些不满,在几个年轻人的搀扶下离开了刘家。 刘庆丰一个劲儿的赔礼道歉,看上去十分卑微。 回过头,送走了老祖,刘庆丰直接回了里面的卧室,一副甩手不管的架势,看上去并不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陈慧拉着刘大强去旁边的厨房商量了半天,安心苦笑着坐在沙发上等待结果。 小区是新的,房子也是新的,但其实内部看上去并不规整。房子只做了基本的装修,水电墙面,地面没有铺地板而是水泥地面,虽然做了找平,但还是能看到凸起凹陷的痕迹。唯一看得过去的可能就是客厅的电视背景墙,几朵大红花,配着山河图显得十分突兀。 看得出来,刘家的家境并不好,甚至连客厅的木质沙发都有很明显的使用痕迹,很像是二手的沙发。 母子俩商量了很久才终于出现在安心面前。 “安小姐,你做这个是怎么收费的?”刘大强上来就询问了费用的情况。 安心耐心的解释了一番,初步确定需要三千块左右的费用。 “这么多钱?就处理个死人的东西,哪用得了这么多钱?怎么不去抢?”陈慧瞬间没了好脸色,怨怼的看向刘大强:“你说你找她来干什么?!哪有那么多钱给她?再说了……” 陈慧气哼哼的说道:“小敏那死妮子留了什么东西咱们也不清楚,又没人能跟着去,谁知道做这种事儿的人手上干净不干净。” ------------ 第七章:请安心交给我吧 虽然觉得这件事儿成功的几率不大,但安心还是解释道:“阿姨,这一点您可以放心,我们每次去处理小敏的遗物,都会带上相机和GoPro,我们的整理过程全程都会记录,事后您可以对照视频一一比对,有任何出入我们都会承担责任的。” 听着安心的解释,陈慧还显得很不自在:“说的挺好,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搞鬼。赚死人的钱还说的这么头头是道的,你们不就是赚死人钱的么?” 陈慧说的很难听,态度也很强硬,可安心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这么多年来,安心已经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而面对别人的不理解不尊重,安心也只能保持平和。 “妈,您别说了,听我的好不好?”刘大强站了出来,总算让气氛缓和了很多。 聊了很久,刘大强最终还是将下面的衣物整理工作委托给了安心处理。一来,家族长辈们虽然参与,但其实并没有是什么实质性的帮助,最终处理还是得刘大强出面找人,这显然也会有一笔开销,还会欠一份人情;另外,虽然只有很短的接触,但刘大强看得出来安心是个很专业的人,莫名的有种信任感。 但这次跟之前的遗物整理工作不同,刘大强除了委托安心做遗物整理工作之外,还委托安心将小敏的尸体或者骨灰送回清苑县。 虽然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工作,但安心还是答应了。 “这样的话,费用上可能要多一些。”安心还是提醒刘大强。 “多出来的路费什么的,我们出,您……” 刘大强显得很为难,一旁的陈慧没好气的说道:“三千块还不够,还要多收?你们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死人留啊?!” 安心知道越是这种情况,越不能松口,但考虑到刘家的家庭情况还是免除了处理尸体的服务费用,只收取相关的运输等费用。 回到天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到公司门口的时候,林佩佩正一脸愧疚的等着。 谁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何况事情已经谈妥,安心也并没有再多追究。这么多年的经历,安心习惯不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精力。 安心什么都没说,拍了拍安林佩佩的肩膀,林佩佩像是什么都明白,转身走了。 第二天中午,安心吃了一份凉菜一个馒头,饮食很清淡,还顺手买了两瓶水装进了背包里。 下午一点,安心动身去了民华小区,地方在龙安区最南边的郊区,并不繁华。路过花店,安心买了一束百合。 三号楼一单元十三楼。 门口,安心打开了皮箱,先给自己带上鞋套,带上医用手套,小心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房间很小,目测只有二十几平米,虽然房间里摆满了东西,但一点都不显得凌乱。安心知道,这是个爱干净的女生,所以进门之前她特地检查了自己的衣服。 “每个人都值得体面的离开,也应该体面的离开。剩下的请安心交给我吧。” 安心双手合十闭目默念,这也是她的习惯,每次进入逝者房间之前,她都会说这样一句话。一是表达对逝者的尊重,也是为了提醒自己快速进入工作状态。 安心没有立即开始整理工作,她先是将整个房间仔细观察了一遍,观察房间的整体布置、物品摆放情况并拍照记录,用以了解和记录逝者生前的状态。 在楼下的时候,安心观察了房子的外观,虽然是高层,但建筑年限不短,至少在十年以上。但房间里的墙面光亮如新,显然生前的时候,小敏重新粉刷过墙面。而且从粉刷的细节上看,小敏应该是自己粉刷的。 地板是大理石的,光泽度已经很低,但缝隙之间很干净。 拍完照片做了整理,安心认真做了遗物整理规划。房间里最多的物品是一些小摆件,笔记本和书,衣橱里的衣服并不多,但摆放的都很整齐。还有一些化妆品和首饰,安心一眼就看出,那些并非贵重的物品,价格都在百元以内。 安心的计划是先将小摆件用准备好的塑胶袋分类打包做好标记,然后用衣物收纳袋将每一件衣服整理打包,最后再来整理房间里的书籍和笔记。 进入到工作状态中的安心细致严肃,被压抑的交流欲望也彻底释放。她相信每一个物品都有它独特的故事和意义,所以即便是一个很小的钥匙链,安心也会仔细认真的对待。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但安心也只是完成了第一项整理工作,只把小摆件收纳完毕。 为了方便了解逝者的过往,安心在每一个塑胶袋的外面都贴上了便签,将她的发现记录在便签纸上。 比如那个泰迪熊的钥匙链,便签纸上就写着:“心爱之物,随身,某种特殊意义。” 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安心将整理好的物品小心放在旁边的空地上,在休息的同时,重新梳理每件物品的记录信息,试图推测物品背后的特殊含义。 十三楼,阳台,泰迪熊钥匙链。此刻站在阳台上的安心目光凝重,双手不自觉的抖动起来,窗外的惨白瞬间将她拉入回忆之中。 五年前,安心还在上大二,她最好的朋友秦颜心跟青梅竹马十几年的男友分手。 那么多年来,秦颜心是第一个走进安心内心的朋友,也许是经历上的相似,两人经常在一起,秦颜心也丝毫不在意安心的收纳强迫症。 那天早上,安心清楚的记得是早上六点半,卧室里的其他两个舍友早早的去了食堂,她像往常一样,起床之后将被子和枕头装进收纳箱放在床底。洗漱完,她正收拾着洗漱用品。 洗漱用品的收纳箱是她新买的,格子跟之前的不同,这导致安心很快陷入纠结,牙膏始终找不到让她满意的收纳格。 此时,秦颜心回来了,她表情落寞走向阳台站在半米高的栏杆前愣愣出神儿。安心觉察到了秦颜心的不同,但收纳强迫症却让她无法挪动半分。 砰! 一声巨响过后,阳台上没了人影,等安心冲下楼的时候,秦颜心已经没了气息。 安心的包里也有一个钥匙链,上面绑着一个耳环,是秦颜心送给她的。对于秦颜心的死,安心一直耿耿于怀,如果当时她能及时走去阳台,哪怕是多几句关心,兴许秦颜心就不会跳楼。这么多年过去,安心还是经常会梦到秦颜心。梦里,秦颜心朝他伸手,质问她:“安心,你为什么不救我?” 每每想到这里,安心都回不自觉的双手颤抖。 ------------ 第八章:真相 安心知道这个被小敏视若珍宝的钥匙链很可能是对小敏来说很重要的人送的。 洗手间的牙缸牙刷只有一个,门口的鞋架上虽然也有一双男士拖鞋,但使用的痕迹很轻,房间的其他地方也并没有发现其他男性用品的痕迹。 可以断定的是,并没有多少人出入过这间房子,安心能感受到那种强烈的孤独感,她眼前甚至能浮现出小敏生前坐在书桌旁看书的样子。就好像曾经的她,在无数个黑夜里眺望窗外的夜空,却只有冷风陪伴。 五点半,安心出门吃了顿简餐,同样很清淡,六点重新回到小敏的房间。 接下来,安心开始整理小敏的笔记本和书籍。 遗物整理工作本身并不是一个很复杂的工作,甚至在很多人看来,遗物整理师和普通的整理收纳师并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是面对的客户不同罢了。 但安心并不这样认为,遗物整理只是表面上的工作,一个真正合格的遗物整理师更应该关注的是逝者生前的状态、经历和情感诉求,通过观察和整理,构建起一座逝者跟生者沟通的桥梁。 换句话说,遗物整理师的工作,可以帮助逝者和生者之间顺利完成“最后一次对话”,完成逝者未完成的心愿,也包括将逝者的遗嘱转达给生者。 当然,在过往的经历上看,安心接触更多的是突发性死亡,生前并没有任何遗嘱,所以也只能通过遗物整理,梳理逝者生前的遗愿。 小敏是抑郁症自杀,安心猜到她应该留下了遗书,但到现在,安心并没有发现。 “你应该也有很多话要说吧?” 安心默默的看着手中的泰迪熊钥匙链,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秦颜心的面孔。 有一点安心并不理解,就算清苑县有自己的习俗,小敏自杀后至今都没有家人来天丰,这在情理上很难说得通。 一定有什么隐含的事情,安心还没有发现。 桌上放着一本书,是冰心的诗集,纸张已经泛黄,有很重的翻看痕迹,但页脚并没有破损和弯折,足可以看出小敏对这本诗集的喜爱。 42页是冰心的诗《纸船》,里面夹着一张照片。 看上去是一张全家福,照片最左边站着一个恬静的姑娘,十几岁,安心猜到这个人就是小敏。并没有什么证据,只是直觉。 中间是一对中年夫妇,男的表情有些僵硬,显然是因为第一次拍照而显得有些局促。 中年女人表情很严肃,看上去有些冷漠。 相片最右侧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应该就是小敏的哥哥,至于女子,安心并没法确定她的身份。 按照安心的经验,小敏显然对家有着迫切的归属感,但奇怪的是,桌上明明有合适的相框,但相框是空着的,照片却被夹在了书里。 还是《纸船》所在的那页。 “母亲,倘若你梦中看见一只很小的白船儿, 不要惊讶它无端入梦。 这是你至爱的女儿含着泪叠的, 万水千山,求它载着她的爱和悲哀归去!” 可以看得出来,小敏很爱她的妈妈,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张照片却被夹紧了书里,藏了起来。这一刻,安心突然感到强烈的落寞,脑海中顿时出现她被妈妈抛弃的场景。 那年的安心才三岁,对妈妈的印象很模糊,她只记得一个很熟悉的人把她推开,然后安心被人带上了一辆车。车走了很远,哭累了的安心睡了很久,等她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安家。 安心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叫什么,从她记事开始,就一直听别人叫自己“心心”。 安心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抛弃自己,但从那以后,安心的世界里就不再完整了。无数个夜里,安心喊着妈妈哭醒,可这么多年过去,安心连妈妈模糊的样貌都已经记不起来。 就在安心陷入沉思的时候,房门突然响了。 那人显得很急促,迅速转动把手开门进入,随后反手关上房门上锁,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泥带水。 “可让我逮着你了,来吧,拿钱吧。” 一个臃肿的中年妇女出现在安心面前,伸手就要安心给钱。 “您应该是误会了,我是小敏家人的委托人,是来整理小敏遗物的。小敏……有拖欠您房租?” 安心很快调整情绪,她眼神凌厉,猜到眼前这个中年妇女应该就是房东太太,立马想到可能是租金问题。 “什么租金不租金的,我说的不是这个。” 中年妇女瞥了眼安心,显然不打算轻易放弃,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刚要坐下,机敏的安心赶忙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无尘布铺上。 “装什么专业的,痛痛快快拿钱。人是在我房子里自杀的,我的这房子以后还怎么租?我也不多要,两万块钱,拿钱我让你走,不然……” 中年妇女瞥了一眼门口,提醒安心,房子已经反锁,她走不了。 其实安心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租客自杀的确会对租户产生一定的影响,事实上在天丰也有很多因为租客自杀导致房子变成凶宅的房东状告死者家属的案子。但在法律上,所谓“凶宅”造成的贬值损失、精神损失,并无法提供有效的证据。房屋结构、设施并未发生损害,使用价值并不存在降低的情况。诉讼请求仅仅体现在主观可能性和社会非议上,并不能构成法律意义上的认定基础。 正是因为这样,类似的案件很难胜诉,所以也有不少房东会选择用这种非常规的方式索要金钱,弥补损失。 “不好意思,我只是委托人而已,我很同情您的遭遇,但如果您想跟死者家属要补偿金,这不在我的工作范畴之内。您可以选择打官司,或者跟小敏的家人联系。” 虽然中年女人显得很不礼貌,但安心还是保持着基本的理性。 安心的确是个女强人的做派,但她也没傻到跟这样的人正面硬刚,那只会让自己的工作更加艰难。 因为同情逝者,就不允许房东表达自己的诉求,那也不是一个合格的遗物整理师该有的心胸。 房东一摆手,横横的说道:“那帮不讲理的铁公鸡,我懒得搭理他们。我告诉你,小敏生前可赚了不少钱,我只要两万不过分。要么拿钱,要么现在就离开,这里的东西一样你们也带不走。” 见房东态度坚决,安心也只能暂时离开。不过在离开之前,安心还是嘱咐房东,不要动房间里的东西,钱的问题她会尽力跟小敏家人沟通。 临走前,安心收拾自己的东西,顺手将桌上的笔记本放进了皮箱里。 安心没有回家,而是将林佩佩约到了公司的地下室里。 两人一见面,林佩佩就一副愧疚的表情。 “林佩佩,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我希望你能坦陈一点,这样我们才能一起把事情处理好。不然的话,我可能帮不了你。” 听到安心的话,林佩佩就猜到安心肯定碰到了房东。 先前,她也被房东刁难过,可她连小敏家人,也并不想出这笔钱。 “你能告诉我当初你们是为什么来天丰的?”没等林佩佩说话,安心眼神凌厉的看向林佩佩,突然问道。 林佩佩就是一愣,她没想到安心会问起这个。 “小敏她以前是不是遭遇过一些不好的事情,她对异性……” 林佩佩表情惊恐,看安心的眼神犹如看到魔鬼一样。 “你怎么会……” ------------ 第九章:小敏的选择 “房间我仔细看过了,你之前说过小敏是个很喜欢交朋友的人,可在她的房间里,我没有发现任何男人去过的痕迹,这很奇怪。”安心仔细回忆着房间里的细节,也拿出几张照片给林佩佩看。 “房间里有三双女士拖鞋,只有一双男士拖鞋,而且,这双拖鞋颜色款式都跟小敏平常的喜好不搭,我猜应该是小敏哥哥突然上门,小敏来不及准备才匆忙买了一双。” 听着安心的讲述,林佩佩眼神里全是惊讶。 她没想到一个简单的遗物整理师,竟然会有这么缜密的心思。 知道已经瞒不住安心,林佩佩只能把实情说了出来。 五年前,林佩佩之所以会跟小敏一起离家出走,是因为小敏的婚事。那时候,小敏的爸妈已经帮她安排好了一桩婚事,男的家里开造纸厂,在当地很有名气,第一次见面就给小敏家送了两万块钱。 小敏一直不肯同意,几番说和都没有效果,小敏爸妈在媒人的鼓动下做了一个很愚蠢的决定。他们让男方先住在了家里,表面上说是要收男方当干儿子,事实上却是为了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 也就是在男人强迫小敏发生关系后的第三天,男方家里送了七万块钱的彩礼去了小敏家,杨佩佩作为小敏的朋友,也是在那天才终于知道了真相。 林佩佩害怕极了,她很担心同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很快就做了离家出走的决定。 两人一拍即合,一起离开了清苑县。 “所以,你当时带小敏离开,是为了帮她。”安心淡淡的说道。 杨佩佩却摇了摇头,一脸愧疚的说道:“不。我只是想能有个人陪着我。我……我太自私了。” 也正是因为心里的这份愧疚,加上之前搬离合租房,情感上抛弃了小敏,才让林佩佩一直耿耿于怀,甚至不停的做噩梦。 “所以,并不是小敏家里人不肯接她回去。人是你带出来的,去世了也应该是你带回去,我说的对吧?” 安心很快看破了问题的关键,倒不是因为她多聪明,而是这种情况并不是她第一次经历。 林佩佩点了点头,眼眶里已经满是眼泪。 “安心,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我心里有愧……” 这时,安心拿出笔记本电脑,插上优盘,在一堆照片中找到了一张钥匙链的照片,拿给林佩佩看。 “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泰迪熊的钥匙链,应该是你送给小敏的吧?” 林佩佩愣愣的看去,连连点头:“那还是我们刚来天丰的时候,在一个街边摊上买的,不值钱的。” 安心确信了她的猜想,一个不值钱的钥匙链却被小敏当成心爱之物,显然小敏对林佩佩的感情很深。 “这应该是小敏最珍贵的东西了。” 安心的话一出口,林佩佩就如同雕塑一样愣在了原地。 “最珍贵的?” 那只是她随手买来送给小敏的一串再普通不过的钥匙链,竟然被小敏当成了最珍贵的东西。 直到此刻林佩佩才终于明白,最珍贵的不是这串钥匙串,而是小敏对自己的信任和依赖。可,她却在小敏最需要帮助和关心的时候,选择了离开。 林佩佩沉默了很久才起身离开了地下室,而安心并不轻松,如果不能解决赔偿款的事情,房东那边不会再让她进入小敏的房间,遗物整理工作也只能被迫停止。 晚上十点多,安心很晚才赶回家。 爸妈已经吃完烦,安国胜显得很不开心,也没问安心有没有吃饭,就交代她一会儿把碗筷洗了,整理好院子里的杂物再去睡觉。 安心内心并没有多少波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收拾完东西,安心照旧梳理了卧室里的绿萝,叶片有些泛黄,安心回来的路上特地去花店买了营养液。读完新一章的书,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跟小海他们“汇报”完,安心才拿出了那本笔记本。 小敏有记录的习惯,厚厚的笔记本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用了半个多小时,安心才大体看完了笔记的内容,她没有觉得轻松,反倒更加疑惑起来。 从笔记上看,小敏的亲戚朋友都很关心她,但小敏却患上了抑郁症。 安心无法理解,直到第二天…… 第二天,安心再打电话询问房东的时候,对方已经完全换了态度。 “你放心,房间里的东西我什么都没动,按照租房合同前几天就已经到期了,不过也没事,你们一个星期之内把事情处理完就行了。” 突然的态度改变,安心也猜到了什么:“小敏家里答应给赔偿金了?” 房东笑笑:“已经给了,我这个人还是很讲道理的,以后想租房子可以联系我。” 这不是安心第一次接触这种案子,事实上很多房东虽然索赔但也不敢闹的太过,他们也怕房子死过人这样的事儿传出去,毕竟还要靠房租过活。 房东能拿到两万块钱的赔偿金,也算是意外之喜,高兴也是情理之中。 安心猜到这钱很可能是林佩佩给的,她没打电话确认,转而去了人民医院。 小敏的尸体还停在停尸房里,这几天,下面的家人也在商量是托人把尸体运回去,还是直接在天丰火化,只把骨灰运回去。 运送尸体倒也不是多困难的事儿,只是花费高了不少,小敏哥哥倒是执意把尸体运回去见妹妹最后一面。 因为这个一家人争执不下。 有了委托手续,安心终于第一次在停尸房见到了小敏的真容。 从十三楼摔下去,人已经没了样子。身上很多地方破损严重,脸上也已经是血肉模糊。医院虽然经过了简单的处理,但凄惨的现状还是让安心感到怜悯。 这次遗物整理,小敏家里给了三千块钱的费用,并不算高。安心原本打算跟小敏爸妈商量,请一个入殓师给小敏的遗体化妆。但一想到,小敏家人还在为是不是要运送尸体而纠结,就直接联系了一个熟人入殓师孙杰。 两人不是第一次合作,虽然算不上朋友,但相互之间也有很多共同话题。 安心说了小敏的情况,孙杰本打算免费做一次遗体化妆,安心没同意,自掏腰包给了一千块钱的费用。 遗体处理完已经是中午,安心给遗体拍了照片,本打算发给小敏的哥哥。 可尸体毕竟已经在停尸房放了几天,虽然化了妆,但模样已经十分吓人。 想了想,安心还是给小敏的哥哥打了电话,建议将小敏火花之后再运回清苑县。 给客户最切实的建议,也是安心的工作内容之一。 人往往都会高估自己对亲人的感情,尤其是在死亡这件事上,安心想的很简单,与其让亲人目睹恐怖的面容,不如将那些曾经的美好一直留存在记忆中。 小敏哥哥还要考虑,安心也没有耽误时间,先去了出租屋继续整理小敏的遗物。 昨天的笔记本上,安心就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小敏的亲戚朋友对小敏很关心,甚至跟亲戚朋友的每一次通话小敏都简单记录了下来。 “3月21日,二姨,嘱咐多喝水多休息,少吃速冻食品。” “3月23日,哥哥,催回家,替父母转达想念。有些动摇。” “3月25日,邻居张阿姨,介绍对象,是小学同学。提醒我胃不好,让我多吃山药红枣粥。” “……” 几乎每一天,小敏都能接到亲戚朋友的电话表达关心,但安心总觉的哪里不对劲儿,似乎事情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 第十章:新成员 到了出租屋,安心认认真真的整理了着装,换了新的鞋套、医用手套,又说了一句:“请安心交给我吧。”才进了房间。 安心开始整理小敏的书桌,这是小敏生前最后待过的地方。 小敏跳楼之前吃了很多的安眠药,桌上的药盒还是打开的,有几片安眠药散落在桌角。看得出来当时的小敏很焦虑,所以显得很匆忙无助,痛苦的抑郁症表现让她最终失去理智走向了窗台。 安心仔细观察着桌面,桌上有两盆绿植,叶片很隐秘的地方有几滴油渍,安心看出那是吃饭留下的痕迹,小敏没发现,或者说没来得及发现。 安心知道那一定是小敏自杀之前留下的痕迹,她点过外卖,而且当天的监控也显示,小敏自杀之前下过楼,她只是去丢了垃圾。 即便在决定自杀的时候,小敏也在为别人考虑。甚至不想因为处理厨余垃圾,给整理房间的人带去困扰。 心脏莫名的疼了一阵,即便是已经经历很多这种场面的安心,也忍不住替小敏感到心疼。安心有强迫症而小敏患有抑郁症,他们都是很容易被抛弃的人,哪怕曾极力融入,但最终得到似乎也只有疏远。 就像安心进入安家之后不久,在挣扎反抗都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之后,安心渐渐接受了现实。二爷爷对她很好,早年的时候,安国胜也对她很好。 他们都很在乎安心,仿佛跟自己的亲生女儿无异。 但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安心高考结束的那年,安国胜对她的态度突然大变。他找到安心,告诉安心:“你现在已经十八岁了,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以后,你得靠你自己了。” 从那时候开始,安国胜就变得很陌生,很强硬也很绝情。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安心的每一笔开销安国胜都会记载账上。大到学费开支,小到吃饭花销,每一笔安国胜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也导致安心刚上大一就不得不做一些兼职补贴生活,但那时候她只能做一些服务生,偶尔也能接到一些翻译和简单的设计活儿,但都很少。 …… 抽屉里有几张银行卡,摆放的很整齐,甚至为了方便,小敏在每一张银行卡下面都放了一张便签,上面清晰的写着开户行和余额。 五张银行卡,余额加起来也不过五千块钱。 拿出软布包,安心小心的将这些“贵重物品”收好,旁边还有一些首饰,一个银镯是哥哥送给她的,一副耳环还有一个金戒指,戒指是小敏买给自己的,安心有些意外。 东西并不多,安心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整理完。随后,安心开始整理小敏的衣服。 衣服并不多,也都不是品牌服装,每件的价格也都是百元左右。安心仔细检查了衣服的口袋,并没有什么发现。 奇怪的是衣橱里还有两件外卖员的衣服,虽然有使用过的痕迹,都很干净整洁。 角落里有一个药箱,但显然里面放的并不是药品,似乎是对小敏很重要的东西。安心并没有急于打开,将药箱放去书桌,最后再做核对。 床铺、电视柜、冰箱、厨房……又用了两个多小时,安心终于将其他物品的整理做完。 现在就只剩下了药箱和没看完的笔记。 打开药箱的那一刻,安心内心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药箱的左上方有一个铁盒,里面放的是两沓欠条。上面的一沓用皮筋缠着,每一张欠条上都写着“已还清”三个字,安心粗算了一下,单单是这些就已经有十三万多。而下面的一沓则是没有还清的欠条,已经不多,只剩下五千块。 看着欠条上的字迹,安心茫然了。眼前突然浮现出安国胜第一次让她写欠条的场景。 签名、日期甚至是手印,那天,安心眼里的安国胜很陌生,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让安心感到惊讶的是,每一张欠条上的借款人其实都不是小敏,而是一个叫陈慧的人。安心猜到,这个陈慧应该就是小敏的妈妈。 事情总算能说的通了。 五年前,小敏为了逃婚而离家出走,随后因为悔婚家里人担负了债务,小敏不得不拼命打工还钱。从之前的整理中也能发现,为了赚钱,小敏做过兼职外卖员、餐厅服务生等等的工作。 在五年的时间里,小敏的妈妈不断将家里的欠款转移到了小敏身上,所以,那些所谓的关怀电话,小敏的记录应该都是不全面的。亲戚朋友们的确很关心小敏,但更关心的是小敏什么时候能还上欠款。而至于催款的那部分内容,小敏并没有记录而已。 想到房东阿姨的话,安心更加确定。在房东眼里,小敏都是一个很能赚钱的人,可她最终的存款也不过五千块。 冰心的诗集,那是小敏对家的渴望。厚厚的欠条,那是小敏不得不面对的现实。而随身携带的泰迪熊钥匙链,也是小敏对友情最后的坚持。 一个生活艰苦的外地打工妹,她原本可以彻底脱离家庭,痛快的过属于自己的美好生活,可她却选择了最艰难的道路。 兴许,小敏是解脱的。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终于还清了那些欠款。 兴许,小敏也是愧疚的。 五年来,她或许一直因为逃婚给家里带来的伤害而背负拷问。 药盒的最下方是一封用胶水密封的信,分别是给妈妈哥哥还有嫂子小外甥的,当然,还有一封是给林佩佩的。 做完所有的整理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安心正准备走就接到了蒋欣然的电话。 很急。 “怎么样,做完了没有?”蒋欣然开口问道。 “遗物已经整理好了,剩下的要等家属那边做决定了。”安心面色平静,问:“有事儿么?” 蒋欣然笑呵呵的,犹豫了片刻才说:“我这边有个设计案子一直过不了,对方是我一个很重要的客户,我觉得这帮饭桶肯定是没辙了,这不就面见佛祖求您出山么?” “行,我知道了,待会回去找你,我先挂了。” 通常安心在工作的时候手机都是静音的,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事儿打乱了工作进度,打扰到逝者的清净。 这次例外,小敏的家人都不在天丰,她得随时接听他们的电话。 一直到六点多,安心才到了公司,小敏的经历让她内心无法平静。她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真的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同样是被家庭抛弃,同样被病痛折磨着,同样的思念母亲却被母亲抛弃,同样的债务缠身…… 在整理小敏遗物的过程中,似乎每一样东西,安心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那串泰迪熊的钥匙链,那个没有相片的相框,窗台上的那盆绿萝。曾经的她们都极力想要融入,可不管她们怎么努力,最终都无法逃避现实。 也许就像小敏的妈妈一样,安心的妈妈也从来没有爱过她吧。 长舒一口气,安心整理了情绪上了十三楼。这么多年过去,很多事儿安心的确无法释怀,但时间早已把她雕琢成了如今这样一个强硬的女人,安心知道,示弱就会被别人当成弱者。而面对弱者,同情和欺辱都是无法避免的,而那些当然不是安心想要的。 看到电梯上闪烁的数字十三,安心突然愣住了,小敏自杀也是在十三楼,这…… 这当然是巧合,对于一个从事遗物整理工作的人来说,安心从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有的也只不过是对逝者的尊重和缅怀而已。 “那么着急么?” 公司已经下班,见蒋欣然坐在门口的工位上等着,安心猜这货肯定是遇到难题了。 “我这最好的三个设计师的作品,全都给毙了,我都怀疑这客户是故意来找茬的。”蒋欣然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这可不像你的性格?什么时候学会伺候人了?”安心问。 “别提了,这位是我的大客户,公司一半的业务都跟他有关系,得罪不起啊。” ------------ 第十一章:天森的老板 在安心眼里,蒋欣然可一直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这会儿被客户拿捏成这样,也是觉得奇怪。 “也对,孙悟空啥性格也得看跟谁,玉皇大帝面前都是齐天大圣,可换了如来佛祖,也不过是个猴头。” 安心调侃了一句,顺手拿起了案子看了起来。 是个商标设计,名字叫天森,主营滑雪服滑雪装备这些户外用品。 要求其实并不高,要体现天森的产品特色:潮流、质量,剩下的只有一个:简洁。 “有他公司的详细资料?给我一份,我先了解了解。” “有,当然有,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安心的性格就是这样,不管做什么事,她都习惯提前了解对方的情况,最好还能跟这个刁钻的老板见一面。 蒋欣然去外面买了饭菜,两人边吃边工作。 蒋欣然就在旁边看,不说话不打扰,坐等出结果。 倒不是因为蒋欣然是个文静的人,她也怕真打开了安心的话匣子,到时候受罪的还是自己。 安心有点走神,虽然遗物整理工作已经做完,但这次她还接了运送遗体的工作,小敏爸妈那边一直没有决定,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还没有做完。 对于一个轻微强迫症来说,这种感觉很折磨。 好在,她刚看完了那家公司的资料,小敏的哥哥刘大强就打来了电话。 “你们想好了?是在天丰火化还是……”安心直接问道。 刘大强显得很犹豫:“我妥协了,你不也说火化比较好,那就听你们的吧。对了……” 迟疑了片刻,刘大强突然问安心:“小敏有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 安心摇了摇头:“你说的是什么?欠条还是相片?” 刘大强沉默了好大一会,他没有顺着安心的话说,突然问安心:“小敏有有没有怪我?” 安心摇头,这也是她无奈的地方。似乎人们只有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才能正视自己真实的内心,才终于有机会表达情感。 但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 “从目前的情况看,小敏没有怪过任何人,她应该是带着愧疚走的。对了,小敏给你们留了信,处理好遗体的事情我会把所有东西都给你们带去。” “好,谢谢你了。” 刘大强刚要挂断电话,安心突然叫住他:“等等,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留下两样东西。” “什么东西?”刘大强显得很意外,毕竟这些遗物都是死人用过的,多少会有些顾忌。 “一个钥匙链,还有一盆绿萝。” “好,你想要的话就留下吧,再见。” 晚上,安心又回了一趟出租屋,把那盆绿萝小心的打包带走,那串钥匙链也拿走了。 她没有当即回家,先去了林佩佩那,将钥匙串和小敏的信给了林佩佩。 “谢谢你了安心,如果不是你……”林佩佩满脸的愧疚:“以前那么对你,你还能帮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安心笑着摇摇头:“没关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既然选择了就不用后悔,加油。” 回到家,安心还是老样子,打理了绿萝,读了书,将今天发生的事儿都告诉给了小海他们。不过,今天卧室里增加了新成员,安心仔细给他们介绍着小敏。 李奶奶是个喜欢清净的,所以她的那盆绿萝安心一直放在书桌上。 小敏的那盆绿萝,安心放在了窗台上,这样她每天都能看到阳光,都能被阳光照耀着。 商标的设计,安心已经简单有了些思路,她画了几张草图,装进包里,把所有该做的事情做完,才上床睡觉。 杨红伟发了短信过来。 “睡了没?那帮飞车贼有消息了,几处监控拍到了他们,不过,车好像是套牌的,追查有点难度。” “没事,我不着急,谢了杨警官。” 杨红伟干脆打了电话过来。 “这么晚还没睡觉?” “你不也一样?”安心笑笑。 “姑娘,我是民警,今天夜班,怎么可能睡觉。” “也对。” “辞职之后第一个案子,做的怎么样了?” “你怎么知道的?不用想,肯定是蒋欣然那个大舌头。” “跟我说说……” 杨红伟跟安心相识二十几年,早已经把安心当成妹妹看待,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杨红伟自己也并不清楚。杨红伟的妈妈走的早,也许是经历上的相似,第一次见到安心的时候,她竟然穿了一件记忆中母亲最爱的衣服。也就是那一面之后,杨红伟就莫名的产生了很强的保护欲。 第二天,安心照旧忙完家里的事儿才出门上班。 刚出门,就被身后的安国胜叫住:“今天是十五号了,别忘了,还有十五天。” 安心还是冲着安国胜笑了笑,什么都没说,走出了大门。 安国胜是提醒安心,别忘了借条的事儿。 一时间,安心突然觉得自己跟小敏很像。同样是债务缠身,身边同样是漩涡激流,同样的孤独落寞无人诉说。 安心笑了笑,抬头走向远处。她和小敏到底是不同的,不管发生了什么,安心都不会选择放弃生命。 人最终都是要跟过去和解的,哪怕你并不情愿。 用了半天的时间,走完所有手续和流程,小敏的遗体终于火化。安心整理好所有东西,打包装进汽车后备箱,开着车往清苑县走去。 那是安心第一见到小敏的家人,和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哥哥刘大强接过骨灰的时候伤心欲绝,抱着骨灰盒痛苦了很久,反倒是旁边的小敏爸妈显得淡定了很多。 谁都有死亡的一天,但小敏父母能如此冷静,这还是出乎了安心的预料。 墓地已经买好,下午亲戚朋友就要为小敏举行简单的吊唁仪式,安心没有急着回去,准备参加完吊唁再返回。 虽然已经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现场稀稀拉拉的人群,亲戚朋友们慌里慌吊唁完就赶忙离开的清醒,安心还是忍不住感到悲凉。 安心毕竟是在异地去世,还在停尸房呆了很多天。对于一个几年没有回国清苑县的叛逆女来说,亲戚朋友有所顾虑也是可以理解的。 吊唁完,安心将小敏的遗物全都交给了刘大强,也包括小敏写给亲人的那几封信。 银行卡里有五千多,安心特别嘱咐刘大强,那些未还清的欠条正好还有五千没有还清。作为一个受雇者,跟雇主之间么有任何感情关系,安心的话也只能说这些。 所有人中,最悲痛的就是下面的哥哥刘大强。 兄妹情深,安心还是安慰了刘大强几句。 “人已经去世了,小敏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一直颓废下去。” 刘大强眼神中透露出浓烈的绝望,他的反应也让安心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虽然还有些疑问,但安心还是在交接完遗物之后就驱车返回了天丰。 顺利完成了辞职后的第一个案子,安心其实并不轻松。 ------------ 第十二章:五点半了 每一次做遗物整理,都是一次跟逝者的对话,但作为一个合格的遗物整理师,她的参与程度也只限于遗物整理,有时也会帮忙交代遗嘱,或者将自己整理遗物发现的情况交代给家属。 能帮助逝者完成未了的心愿一直都是安心追求的结果,但事实上想要做到这样的程度很难。 大部分情况下,每一次跟逝者的“对话”安心都无法做到圆满结局。就像今天,她明明知道小敏对家的渴求,对母爱的渴求,但她也只能将小敏写给母亲的遗书交到她手里,简单的说一句“小敏其实一直都很想念您,五年前的事儿她一直都心存愧疚。” 很显然从小敏母亲的反应上看,她并没有原谅这个叛逆的女儿,甚至连那封信,她都没有打开。 怀着有些沉重的心情,下午四点多,安心返回到了天丰。 这次,她没有直接去地下室而是径直去了十三楼。 蒋欣然的办公室里,安心拿出昨天晚上话的设计草稿,准备继续完成蒋欣然交代的设计。 天森,滑雪装备品牌,安心的初步设计思路还是在滑雪运动和“天空”的联动上,品牌名称中的“天”和运动项目关联,通过简约的流线线条表达飞翔和激情。客户的要求很简单:潮流和品质,并且要简约。安心自认为,她的设计理念能很好的迎合天森老板的需求。 用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安心已经做出了两套设计方案。 其实在安心进办公室之前,蒋欣然就已经到了公司。看安心认认真真做设计的状态,蒋欣然没忍心打扰,直到安心起身放松,蒋欣然才推门进了办公室。 走到电脑旁一看,蒋欣然的表情就想炸开了花的向日葵,那叫一个灿烂。 “嘿,你还别说,去过外企的就是不一样,你这水平,外面那帮人就算是想破脑袋他们也做不出来!” “别给我吃糖衣炮弹,客户还没看你怎么知道就一定能过关,小心笑早了闪了腰。” 蒋欣然嘿嘿一笑,显然很满意安心的设计,说着就拿出优盘要拷贝设计交给客户审查。 “等等,我还没做完。” “还没做完?这不已经挺好了?”蒋欣然不解。 “我还没决定好用哪个设计,让我再想想。”安心一边翻看着天森的资料一边说道。 “哪那么费劲,两个设计都给客户让他自己选不就完了?” 安心一愣,认真的看向蒋欣然:“你别跟我说你们公司以前都是这样的?” 蒋欣然一来疑惑的点头,丝毫没意识到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难怪,难怪人客户会这么刁难你们,案子交给你们就已经给了你们最大的信任。做几套方案让客户自己选,这在别的行业可能行得通,设计还是算了吧。” “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蒋欣然彻底懵了。 安心笑笑,耐心的解释道:“你拿两套方案让客户选,其实就已经是不自信的表现,你自己都犹豫不决,客户怎么可能会满意。再者说了,客户只想要一个明确且有效果的方向,你非要给人指条岔路口,人不犹豫不决才怪。” 孺子可教,蒋欣然这次听懂了。 欣欣设计公司之前的业务一直都是这样开展的,难怪一直这么难搞,问题在这里。 “姑娘,你给我们开个会呗,把你从外资企业里学到的经验分享分享。” “那还是算了吧,我发现什么会直接跟你说,开会这种事儿,我不擅长。” 此时,门外的办公区突然冲出一个慌张的身影。欣欣设计公司的金牌设计师宋晓美慌里慌张的冲进办公室。 “我的设计稿,快,拿给我。” 她一边看表一边支使旁边的助理赶忙拿设计稿,显得很仓促。 “宋姐,是那个案子?这……五点半了呀。” “你当我不知道呢?!”面对助理的询问,宋晓美眼神凌厉,狠狠的瞪了一眼。 拿出设计稿,助理不由的看了一眼刚从办公室出来的安心,拉住就要冲出去的宋晓美。 “宋姐,那客户什么脾气你也知道,这会儿去不是往钉子上撞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那能怎么办?” 助理那眼神瞥了一眼旁边的安心,宋晓美的眼神立马温柔了起来。 对啊,如果是委托了别人转交,那迟到不迟到的跟自己还有多大关系? 其实公司里很多人对安心都有些意见,尤其是知道安心不坐班还能拿八千块的工资之后,很多基层的助理设计师都觉的很窝火。 “安心对吧,能帮我个忙?我手上还有事儿要忙,这有个设计稿得赶紧送到客户手里,你看……” 宋晓美试探着安心的态度。 安心本来不打算去的,但看宋晓美面善,又一副谦卑的态度,更重要的是小敏的案子,她一直有种未了的情节,有些心事也想出去散散心,便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就去。” 等蒋欣然出来的时候,安心已经离开了公司。宋晓美也没藏着,使了一招先斩后奏,将安心帮自己送设计稿的事儿告诉给了蒋欣然。 蒋欣然也没当回事儿,安心去送,兴许成功率更高。 天府酒店一楼休息厅,天森的老板秦峰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杂志,远处几个女服务生正悄悄议论着什么。很显然,这个叫秦峰的人经常出入这里,而他也似乎成了很多人的狩猎目标。 没别的,又帅又有钱的钻石王老五,哪个女人会不喜欢? 跟寻常的老板不同,秦峰没有穿西装,而是一身火柴棍的限量款运动装。他个子很高,有一米八九,身材精干不显得瘦弱,寸头,浓眉,三十岁。全身上下都弥漫着一种成熟又精炼的气息。 安心拿着手机比对着照片,很快找到了秦峰。 而当她将资料递给秦峰的时候,秦峰的眼神却猛然犀利起来。 秦峰伸手看了看表,他没有接安心手中的档案袋,开口问道:“你们欣欣的设计师都这么没有时间观念的?” 安心一愣,想到是自己迟到,解释道:“实在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请您见谅。” “你知道你浪费了我多少时间?”秦峰冷眼看相安心。 换做别人,这会一定会忙着道歉,毕竟客户至上,也的确是自己迟到在先。但安心并没有这样,她先是坐在了秦峰对面的沙发上,紧接着自顾自的打开了档案袋,拿出里面的设计稿直接放在了秦峰面前。 “不如您先看看设计稿,也许您会觉得,这些时间是值得的。” 安心虽然强势但从不高傲,在外企工作了这么久,她也总结了一些应对客户的经验。 ------------ 第十三章:初遇秦峰 落座,是为了明确双方的平等合作关系,建立交流基础。而话术上的提醒,也能迅速的将交流方向引到她更擅长的设计领域。 但安心忽略了一点,这不是她的设计稿。 而很快,秦峰的表情也印证了这一点。 只看到了设计稿上的效果图,连设计理念都没有看,秦峰就不由的冷笑一声:“看来,你的确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秦峰将设计稿推回到安心面前,安心这才发现,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天森的老板,秦峰。 知道这是个难缠的客户,而眼前的设计稿也的确不尽如人意。安心只能道歉:“不好意思秦总,我们会尽快做调整,拿出让您满意的作品。” “不必了!不用浪费时间了,天森和欣欣的合作到此为止了,我不想再见到你们了。” 秦丰直接下了逐客令。 安心也瞬间紧张起来,她知道秦峰是欣欣涉及公司的大客户,欣欣一半的业务都跟秦峰有关。如果今天秦峰跟欣欣断了合作关系,还是因为她的疏忽,安心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蒋欣然解释。 “秦总,虽然这样说有点过分,但请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一天的时间,我们保证拿出让您满意的作品。” 安心起身朝秦峰鞠躬,态度诚恳。 秦峰有些迟疑,眼前这个设计师跟之前见到的很不一样。 这个人似乎很懂得上流圈层的社交礼仪,哪怕一开始秦峰没有接她递过来的档案袋,她脸上都没有任何慌乱的神色。就算是现在,明明已经是很危机的情况,她连道歉的时候,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卑躬屈膝的奴相。 秦峰做了这么多年的运动品牌,不知道跟多少设计公司合作过,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他很怀疑眼前的女人是蒋欣然新聘请的设计师。 “你是新来的?设计总监?”秦峰忍不住问。 “不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设计师。秦总,您误会了,”安心直起身子,“请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原本,秦峰已经有些动摇,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旁边的服务生经过,一个不小心没站稳,托盘上的咖啡洒了秦峰一身,洁白的运动衫立马变了样子。 这突然的一幕让烦闷的秦峰突然爆发,他嗖的一下起身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服务生,单是眼神就差点把服务生吓哭。 “秦先生,你没事吧?”安心提醒了秦峰一句。 可这话没有让秦峰消火,反倒成功将怒火引到了自己身上。 “我说了,我跟欣欣的合作到此为止,请你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秦峰突然的暴怒,让安心也有些措手不及,可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秦峰的表现有多过分,而是秦峰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看上去秦峰并不像一个没礼貌的男人。 “爸爸,你怎么了?不要生气。” 这时一道清澈的童声传入耳朵,紧接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姑娘突然出现在秦峰面前。 “苗苗,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见到女儿,秦峰的表情立马变得软弱起来。 “我不喜欢这里,我想回家。爸爸,你不要发火嘛,要懂礼貌。” 叫苗苗的小姑娘嘟着嘴看着楼梯口,安心这才看到了墙面上的广告。 天府酒店三楼今天举办了一场折纸大赛,小姑娘显然也参加了,但看上去并不很开心。 一开始安心还不太明白,但看到楼梯口几个女人领着孩子出门的场景,猜到小姑娘是因为妈妈没有参与而感到失落。 秦峰显得有些尴尬,他虽然叱咤商场,可是在女儿面前,却丝毫没有招架的能力。 安心下意识的走到小姑娘面前,蹲下,笑着跟叫苗苗的小女孩说道:“苗苗小朋友,你误会了,爸爸不是在生气,是姐姐不小心弄洒了咖啡烫到了爸爸。” “哦,是么?”苗苗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歪着头看向秦峰。 秦峰只得尴尬的点头,他一直都在努力维持着“完美爸爸”的形象,尽管显得有些笨拙,但幸亏安心的及时救场,他才不至于在女儿面前丢了形象。 “姐姐说的对,是爸爸不好,爸爸给苗苗道歉,好不好?”秦峰也蹲在苗苗面前,显然很宠溺女儿。 苗苗却是摇了摇头,清澈的眼睛盯着安心,脸上的笑容更是瞬间将安心融化。 “不对,你应该跟姐姐道歉。你吓到姐姐了。” 眼前的苗苗很可爱,娃娃脸胖嘟嘟,蘑菇头扎着两个小辫,皮肤更是白白嫩嫩吹弹可破。不知道怎么,安心总觉的眼前的苗苗跟寻常的孩子不一样,很白,很懂事,一点都没有富裕人家骄纵的样子。 在女儿的“逼迫”下,秦峰无奈只能跟安心道歉。 不过,他是真心的:“不好意思,刚才有点激动了,今天不太适合看资料,明天吧,明天我们再约,也希望你们能拿出好的作品来。” 听秦峰这么说,安心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但她没有喜形于色的兴奋,反倒是沉稳的笑了笑,点头接受了秦峰的道歉。 这种反应让见惯了卑躬屈膝的欺负能感到一丝意外,不由的多看了安心一眼。 安心收拾东西准备走,苗苗突然凑了过来。 “姐姐,”她盯着安心的眼睛,一股清澈让人难以招架:“你可以帮我折一个飞机么?” “当然了,我们一起折好不好?” “好!” 安心站在苗苗身后,双臂环绕着小姑娘,两人一起折起了飞机。 当然,此时的安心根本没有意识到,看到眼前这一幕的秦峰表情有多惊讶。 十几分钟之后,两人折好了纸飞机,看出苗苗有些不舍,安心笑着安抚她:“姐姐下次在跟苗苗一起玩,好不好?” “真的吗?拉勾。” 孩子的稚嫩有时候的确会给成年人带去尴尬,因为大多数时候,成年人的话不过是为了哄骗孩子。但安心不一样,她之所以能很快的融入到跟孩子的相处之中,就是因为她始终没有想过要哄骗孩子。 直到安心走出酒店,秦峰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 他内心所经历的震撼,也只有自己才能明白。 “苗苗,你喜欢这个姐姐?”秦峰抱起苗苗,有些惊讶的问道。 “喜欢,当然喜欢。姐姐叠的飞机好好。”苗苗笑呵呵的说道。 安心坐上车,正准备发动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是杨红伟。 安心接起电话应了一声,对面却迟迟没有开口。 将档位挂到空档,安心不由的问道:“怎么不说话?信号不好?” “不……不是,”杨红伟声音犹豫,显得很纠结的样子:“是……是……” “是飞车贼的事儿?钱追不来了?”安心笑着问。 “是,是刘大强的事儿。” ------------ 第十四章:自首 刘大强? 听到这个名字,安心竟有些愕然,仔细回忆了片刻才突然意识到,是小敏的哥哥刘大强。 “哦,是小敏的哥哥?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安心有些疑惑,虽然小敏自杀是在杨红伟的片区,但这个时候突然提起刘大强,还是让安心有些错愕。 “他……他自首了。” 听到自首两个字,安心的心瞬间揪了起来,她最不敢相信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其实,整理完小敏的遗物,安心也有些疑惑。从小敏的笔记上看,家里人其实一早就知道小敏患上了抑郁症,但中间除了刘大强去看过两次小敏之外,家里人并没有去照顾她。 就算是刘大强,也只来过天丰两次,每次都是当天去当天就会返回清苑。 一开始,安心还觉得的是家里人对小敏的离家出走耿耿于怀,可现在看来…… “到底怎么回事?”安心少见的有些激动。 “刘大强承认在小敏的饮料里放了致幻剂。” “啊?!” 杨红伟把事情都告诉给了安心,听到真相的安心犹如五雷轰顶,她不敢相信事情竟然是真的。 一切还得从小敏逃婚开始说起。 当年正赶上刘大强结婚,父母想借小敏结婚赚到的彩礼帮刘大强买婚房,所以即便小敏很不喜欢对方,爸妈还是安排他住进了家里。 小敏家并不富裕,早先家里也是农村,因为县城扩建才勉强分到了房子成了城里人。小时候,小敏跟哥哥的关系很好,刘大强也很疼爱这个懂事乖巧的妹妹。 可到了结婚的年龄,一事无成的刘大强成了乡邻嘴里的反面教材,面对这些讥讽,刘大强渐渐变了性子。 其实,让男方住进家里的想法,是刘大强提出的。 只要能拿到那十万块钱的彩礼,刘大强就能顺利取到当时的相亲对象,他就不再是乡邻嘴里的废物。 然而,就在刘家人拿到彩礼转手交给媒人之后,当天晚上,小敏逃婚了。刘大强因为心急,送了彩礼的当天就跟相亲对象发生了关系,又一下多了十万的外债,女方悔婚还拒绝归还彩礼,否则就要告刘大强强奸。 因为这件事,刘大强彻底出名了,整个县城都知道刘大强因为强迫相亲对象发生关系赔了十万块钱。 再也抬不起头来的刘大强把所有责任都算在了小敏身上。 事实上小敏赚了不少钱,她有文化也有技术,到了天丰不久就找到了不错的工作,加上她肯吃苦,经常利用休息时间做兼职,没两年的时间就赚了十几万,钱也尽数给了家里。 从那时候开始,刘家人都知道女儿能赚钱,几经周折把刘家人的债务全都转移到了小敏身上。 小敏对家的渴求和对母爱的渴求比寻常人要强烈的多,但现实是,她不仅要背负沉重的债务,也根本无法体会到她幻想中的父爱母爱,甚至是兄妹情。 刘大强的确去过几次天丰,但每次来找妹妹,都是为了催债。 也是因为妹妹的“救济”,刘大强渐渐有了积蓄,上一年也如愿结婚还有了孩子。 就在生活中在一步步向好的时候,小敏患上抑郁症的事情在县城里不胫而走。亲戚朋友们一边关心着小敏的身体,却又一边提醒刘大强还债,他们的不信任也再次勾起了刘大强心中沉睡的已久的怨恨。 直到前一段时间,小敏已经把债务还的差不多,刘母开心特地请了亲戚朋友来家里做客。就在那天的宴会上,有人喝多了酒开始质问刘大强。 所有人的钱都是妹妹小敏还的,刘大强还是那个抬不起头的废物。 也有人说,靠一个抑郁症还债,天理难容。 最让刘大强无法忍受的是,儿子出生就不会哭,当晚就有人调侃是不是遗传了小敏的抑郁症。 醉酒加上积压已久的怨念,刘大强彻底崩溃了。 当天晚上,刘大强就乘车去了天丰,跟妹妹大吵一架。而当刘大强情绪稳定下来之后,他竟然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致幻剂偷偷放在了小敏的水杯里。 头脑一片混乱的刘大强,在酒精的刺激下哭诉了很久,他想过打落桌上的水杯,但最终还是没有那样做。 当晚,刘大强回了清苑县。 三天之后,就传出了妹妹小敏自杀的消息。 其实,小敏知道哥哥在水杯里放了东西。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小敏特地在自杀之前吃了很多安眠药,还故意将安眠药的瓶子放在了桌子上,还将遗书放在了桌子上最显眼的位置上。 也是为了不让别人怀疑刘大强的出现跟自己的死有关,小敏特地等到了三天之后。 刘大强怀疑过妹妹的死跟自己有关,但那段时间他一直都在自我欺骗,将妹妹的死归咎为抑郁症。 直到那天,他看到了妹妹的遗书。 上面只有五个字:“哥,我不怪你。” …… 晚上回到家,安心对着那盆绿萝看了很久,她彻夜难眠。 安心相信,曾经刘大强和小敏之间的兄妹情一定是真的。也一定是因为一些美好的记忆,离家出走的小敏才会对家和母爱有那么强烈的执念。 可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来不及惋惜,也来不及平复,甚至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窗台上的绿萝,安心小心的关上窗户,将寒风阻隔在窗外。 “从今天开始,就由我来守护你吧。” 小敏最终还是被所有人抛弃了,她的妈妈,她最好的朋友,甚至包括最爱的哥哥……命运再一次在她和安心之间产生了纠葛,安心突然回忆起从前的画面。 她的亲生母亲…… 她的养父…… 她曾经的男友…… …… 虽然一晚上没有睡觉,但安心还是按时起床。凌晨五点多,她已经做好了早饭,还将爸妈拉水果的三轮车擦拭干净。 回到卧室,安心抬头看了一眼日历,他已经有三天没有去看过二爷爷了。 安心的二爷爷叫安红旗,今年已经七十八岁,是养父安国胜的二叔。老爷子脾气很古怪,早年参加过朝鲜战争受伤断了一条胳膊。安心记得,她很小的时候街道有人来找过安红旗,要给安红旗很多福利待遇,但安红旗死活不同意,还把那些人全都赶了出去。 安国胜的父母去世的早,早年安红旗都是跟安国胜一起生活。 后来,安国胜夫妻俩领养了安心,也算是有了个圆满的家庭。安国胜虽然从小对安心要求严格,但安红旗却很宠溺这个孙女,哪怕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安心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安红旗在天丰的一家毛巾厂做工,虽然收入微博,但每天晚上回家他都会带一堆安心爱吃的东西回去。 有时候是糖果,有时候是玩具,有时候是一整只烧鸡…… 安心童年的美好记忆里,一多半都跟安红旗有关系。 好景不长,在安心上高中的那年,安国胜和安红旗之间突然爆发了强烈的争吵,两人大吵了一架。 安心只记得安国胜朝安红旗吼:“你能管她多久?你管得了?!” 不久之后,安红旗就从安国胜家里搬走,自己租了一间小房子。安心经常回去看望他,但每次都会被安国胜发现,气冲冲的将她拎回家。 安国胜和安红旗之前有什么仇怨,安心到现在都不知道,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紧张,哪怕现在安红旗已经住进了养老院。 收拾完东西,安心正打算出门,就迎面碰到了安国胜。 “我想去养老院看看,你有什么话让我带的?” 很长时间之前,安心就习惯了这样。每次去看望安红旗之前,都会特地问一声安国胜。 安国胜没搭理安心,像是没听见一样径直朝房间走去。 ------------ 第十五章:你应该是新来的吧? 上午,安心刚到公司,就迎面碰上了蒋欣然。 一见面,蒋欣然就满脸兴奋:“昨天宋晓美的设计稿是你去送的?” “宋晓美?”安心一是没回过神儿来,转念一想应该就是昨天拜托她去送设计稿的那个,“是吧。怎么了?” 蒋欣然听后大喜,猝不及防搂住安心的肩膀:“设计稿过了?昨天秦峰给我打电话了,那态度简直跟变了个人一样。” “我要说昨天秦老板差点就跟欣欣断绝合作关系,你信么?”安心耸耸肩:“他……跟你发脾气了?” “怎么可能,这货给我电话问今天送稿子的设计师是谁从前没见过,你不知道,这家伙可怪,从前可从来没主动给我打过电话,知道什么叫钻石王老五么?就是那种闪耀着雄性光辉站在山峰连头都不会低的人。”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有钱人不都这样?”安心满脸不在乎的样子。 “这货老婆去世之后就没再婚,已经七年了。”蒋欣然不服。 “也不怎么怪啊?” “他……他从不在外面喝酒。” “那确实挺怪的。” “我去……” 蒋欣然当然不知道昨天的惊险,要不是秦峰的女儿苗苗突然出现,说不定秦峰还真就跟欣欣断绝合作了。 蒋欣然倒是在十三楼帮安心留了工位,但也知道安心的情况,就让安心去了自己的办公室,自己坐在沙发上喝茶。 一抬头,就见安心把昨天好不容易做出来的设计稿给撕掉了。 “姑娘,你这是又要唱哪出?那设计不是挺好的么?”蒋欣然瞪着眼,满脸不可思议。 安心却一点都不心疼:“别担心,我有数。” 昨天见秦峰的时候,安心虽然处境艰难,但也有了意外的发现。她仔细观察秦峰和苗苗,发现秦峰的上衣袖口和裤脚都绣着蝴蝶图案。那个品牌的衣服安心还是很了解的,发售的时候并没有刺绣蝴蝶图案。所以安心断定,蝴蝶对秦峰来说有着特殊的含义。 跟苗苗一起碟纸飞机的时候,也看到她的小布兜里有很多叠好的蝴蝶。 那时候,安心就有了新的设计思路。将天森两个字做艺术话简约化处理,森字的字幕“S”勾了蝴蝶翅膀的形状,加上线条花的滑板图形,组合出天森的商标形象。 首先简约化的文字和英文字母“S”的搭配,在保证设计简约的前提下,能更好的体现出秦峰想要的蝴蝶元素。同时曲线勾勒的滑板简笔画也跟能体现滑雪装备的产品特性。 一上午,安心用了三个多小时的时间设计出了五版不同的商标形象,又用了半个小时排除了其余的四个。 蒋欣然已经在沙发上睡着,还是有人敲门提醒她外卖到了,蒋欣然才猛地惊醒。 提着外卖走到办公桌前,看到电脑上的最终效果图,蒋欣然愣了半天,才说出两个字:“牛皮!” 安心的设计能力有目共睹,否则蔡姐也不会极力推荐她当外企的执行创意总监。 设计尤其是商标设计最讲究的其实不是“加法”,将客户的所有要求累加进设计当中。安心做设计更倾向于做“减法”,将一些没必要的元素去除,极致简化设计元素,安心相信往往是越简单的设计越容易深入人心。 整体设计一笔完成,滑板的形象也极致简化成了一个椭圆形状。 看到最终的成品,蒋欣然不由的说了一句:“姑娘,我是不是给你开少了?” 安心并不觉的惊喜,笑着说道:“这不是有外卖么?就当奖金了。” 吃完饭已经是中午一点多,安心没有继续留在十三楼,回到了车库的储藏室。安心有个习惯,每做完一次遗物整理,她都会将整理的过程细致的记录下来,包括逝者的家庭情况、死亡原因、甚至是逝者的喜好、遗愿…… 安心尽可能详细的记录下所有信息,一来是为了提升自己的整理效率,通过梳理整理环节优化流程发现和解决问题;另外一点,这种方式也能很好的宣泄安心无法控制的沟通欲望。 比如这一次的遗物整理,安心就意识到如果她能提前了解更多小敏的相关信息,整理的重点就会更加明确。 正忙着的时候,有人敲门,安心打开门才发现是林佩佩。 “你怎么来了?”安心显得有些意外。 在外企工作的时候,林佩佩应该是最不喜欢安心的那个,没别的原因,安心不仅是个女强人,还是一个“尴尬狂”,每次开会都能让领导陷入尴尬的一个人,却总能得到蔡姐的偏爱。甚至在不久前,就传出安心会升任执行创意总监的职位。 嫉妒肯定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不满。 但今天的林佩佩显得很轻松,她笑着走进房间里面,四下打量着安心这个有点简陋的工作室。 “没事,我就是路过顺道来看看你,这是小敏的档案?” 林佩佩看到了桌上的档案袋,封面写着小敏和遗物整理的时间段。 安心笑着点点头,她看到林佩佩挎包上的钥匙链,就是她曾经送给小敏的那个泰迪熊。很显然,林佩佩已经从之前的愧疚和阴霾中走了出来。 安心很欣慰,因为她一直都认为,人们对待死亡的态度不应该只有悲伤和遗憾。 “我能复印一份?”林佩佩看向安心。 安心犹豫了一会,并没有直接拒绝,“资料我还没有整理完,明天我复印一份给你送去。” “好,”林佩佩长舒了一口气,表情释然的看向安心,很认真的说道:“安,谢谢你了。我们……应该还算朋友吧?” “我们不是一直都是朋友么?” 两人相视一笑,从前的不愉快也瞬间烟消云散。 送走林佩佩,安心重新整理了一份小敏的资料,把刘大鹏在小敏水杯里放致幻剂的情节删除了。 人们都很追求真相,但有些时候真相却并非最好的选择。 跟秦峰约了三点见面,两点半安心就出门了。 门口有一杯撒了的咖啡,墙面上也有,安心没有多想,清理完就出了大楼。 两点五十,安心提前十分钟赶到了天府酒店一楼的休息厅,没想秦峰比她到的还要早。 “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有,是我来的早。设计稿带了?”秦峰一改昨天冷漠的态度,伸手示意安心落座。 拿出设计稿递给秦峰,安心四下打量了一番,并没有看到苗苗的身影。 看到设计稿,秦峰显得很惊讶,尤其是看到蝴蝶元素的时候,他很惊讶安心会有这么强的洞察力。 “这是你做的?”秦峰问道。 安心点点头。 “跟昨天的设计可完全不是一种风格。”秦峰笑道。 “昨天设计不是我做的,是同事托我送的。” 一听到这话,秦峰不由的愣了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应该是新来的吧?” “您怎么会知道?”安心也觉得奇怪,她想不到秦峰是怎么猜到的。难道她的设计很像是个新手的作品? 秦峰显然已经意识到安心这是被人算计了,跟欣欣合作了这么多年,欣欣的设计师早就了解了他的脾性。天森的设计一直都是刘琴在负责,昨天突然换人,显然是刘琴发现迟到故意将设计稿交给了安心。 秦峰并没有将实情告诉给安心,倒不是因为他准备袖手旁观,而是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觉。 一杯纯净水能否继续保持纯净,那要看你会不会把污水倒进去。 ------------ 第十六章:嘿,老头 “没什么,我随便猜的。” 设计稿敲定,十分钟不到,蒋欣然就收到了转账通知。 钱不多,只有三万块,但悬在蒋欣然心头的那块石头终究是落地了。 对于整个欣欣来说,秦峰都太重要了。一般的客户都是秦峰介绍,也都跟他有关系,这个设计案子如果过不了关,欣欣会遭受多大的损失,蒋欣然无法想象。 当然,此刻的蒋欣然并不知道,短短两天的时间,欣欣就平稳度过了一次生死劫难。 “你这种设计能力,可不像小公司出来的。”一向寡言少语的秦峰,今天显得有些热情。 “我以前在KG,刚离职去了欣欣,”没等秦峰疑惑,安心就直接说出了实情:“欣然是我朋友,我是去帮忙的,这样也有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KG?那可是个大公司!秦峰知道 KG就是天海设计公司的简称。” 听安心说她是一个遗物整理师,设计只是兼职,秦峰就彻底被眼前这个奇怪的女人震慑住了。 在如今这样的环境中,一个女人能活得与众不同已经是很困难的事情。而眼前这个女人,她可以放弃KG这样的大公司,在即将升任执行创意总监的时候选择辞职,而只为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得是多大的勇气? 秦峰愣了很久,听到遗物整理师五个字的时候,他甚至产生了某种幻觉。 那扇从没打开的房门,那个一身白裙的倩影,那段让他纠结了七年的往事…… “秦总……” 安心唤了几次秦总,秦峰才回过神儿来。 “你怎么会想到要做遗物整理师的?这个行业在国内可并不热门?” “……” 两人聊了很久,一直从三点多聊到五点,两人丝毫都没有发觉时间的流逝一样,越聊越精神。 安心很久没有这么痛快的跟人聊天,尤其是陌生人,她只是觉得今天跟往日不同,直到她感到口渴伸手拿起水杯准备喝水的时候,才突然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并不反感她旺盛的沟通欲望。 安心还是放下了水杯,“秦总,不早了,我该回公司交差了。有机会我们再聊。” 安心起身,秦峰也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以前他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哪怕很过分,但秦峰还是说道:“苗苗很喜欢你,有时间带她去找你会不会很唐突?” 安心的反应很自然:“怎么会,我也喜欢苗苗。” 五点,安心没有回公司,打车去了龙安区的益民养老院。 在距离益民养老院还有一公里的时候安心就提前下了车,和往常一样,安心在附近的一家年糕店给安红旗买了他最爱吃的年糕,隔壁林奶奶喜欢的桃酥、赵爷爷的老五仁、孙爷爷的大白兔奶糖……临了,又去旁边的烟酒店买了一箱阜阳老酒。 “送人的?你不如选这个,也便宜但肯定更有面子。” 老板忍不住推荐,毕竟这款阜阳老酒很便宜,甚至显得有些寒酸。 “不用了,爷爷就喜欢这个。” 阜阳老酒很便宜,倒不是安心不想买好酒,安红旗到底还是个怪脾气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从没有换过口味。用安红旗的话说:“五粮液再好,舒不舒服进了胃才知道。” 安红旗就是这样一个怪人,他认准的事儿几十年都没有变过。 兴许也是因为两个人都是这样的怪脾气,安国胜和安红旗的关系才始终无法和解。 门口,见是安心,工作人员也没有拦,甚至连进门登记都免了。没别的,这人太熟了,隔三差五就会来看望安红旗。别说工作人员了,养老院里一帮老头老太太都跟安心熟悉了。 “嘿,老头!” 安心把礼物给旁边的爷爷奶奶送完,回到安红旗门口的时候,他正坐在床头听着收音机里的广播。 地道战,安红旗最喜欢的戏曲。 听到有声音,安红旗扭头,别的没看到就看到安心手里提着的阜阳老酒。 伸手接过酒,整箱藏在床底,觉得这样不安全又拿别的箱子的挡住。光看那敏捷的“身手”,谁也想不到安红旗已经是个七十九岁的老头了。 一脸警觉的看了看门口,小心反锁房门,安红旗这才打开一瓶阜阳老酒倒进了旁边的茶杯里。 “行了,老头,咱们说好的,一天只喝两口。” 安心拦住,安红旗有点失落,但还是不开心的盖上瓶盖,将酒瓶藏了起来。 养老院不许老人喝酒,但几年前就给安红旗开了特权,实在是安红旗的脾气太怪,整个养老院的工作人员都拿他没有办法。 安心经常会来看望安红旗,而安红旗也从来没有嫌弃过安心唠叨。 他也不回应,就是一边听着收音机一边看着安心发呆。 两年前,安红旗就查出患上了阿尔兹海默症,安国胜也打算把安红旗接回去照顾,可一提这事儿安红旗就瞬间清醒了一样,死活不肯回去。 靠在安红旗肩膀上,安心的内心平静如水,这种难得的安慰也经常让她忘记时间。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养老院的护工陈姨在门口做手势,提醒老人该睡觉了,安心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离开。 安心动作很慢,眼神盯着安红旗,像是等着什么。 果然。 愣了愣神的安红旗,突然从上衣口袋里抓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塞进安心的包里。 那是安心的最爱。 小时候,安红旗偶尔离家出差,每次都会给安心买一大包大白兔奶糖回来。 安红旗什么都忘了,连安心是谁都忘了,但他一直都没忘记有个小女孩喜欢大白兔奶糖…… 安心走到门口,陈姨就开始帮安红旗准备床铺。 “我的煤油灯呢?怎么不见了?我的煤油灯……” 安红旗不停的嘟囔着,陈姨似乎也早已经习惯,一边收拾一边安抚:“挂在门口了,我晚上怕黑你忘了?” “哦,煤油灯,煤油灯,记得把煤油灯还给我。” 等安红旗睡着已经是四十分之后,安心跟陈姨聊了聊安红旗的近况。 其他的没什么,阿尔兹海默症越来越严重了,经常会走错门。 “不过,说也奇怪,老头记性越来越不好了,象棋技术可以一点都没退步,孙爷爷每次都输急眼,”看了看旁边的安心,陈姨笑呵呵的说道:“这次又给孙爷爷准备了多少大白兔?” 安红旗的大白兔奶糖就是从孙爷爷手里赢来的,从他患上阿尔兹海默症开始,安心每次来看望都会特意给孙爷爷准备一袋大白兔奶糖。 安红旗象棋下的好,每次用这种方式给一个小时在记忆中的小女孩准备大白兔奶糖,都会笑开花。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开心,但每次安心离开的时候,他都会拿出一大把大白兔奶糖塞进她的口袋里。 已经快十点,对于天丰来说才刚刚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 安心出门就进了旁边的小巷,走了很久才走上一条大马路。她喜欢这种古朴的巷子,每次走进去都觉得心情宁静,完全没有任何杂念。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东风巷口。 东风巷很长,前后有两三公里,因为这里是老城区,巷子很窄,很多司机听是要往东风巷里走都会选择拒载。 刚走没几步,安心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 是杨红伟。 “姑娘,咱能省点心不能,这才刚被人抢了多久,你就不能打个车?”杨红伟抱怨,但更多的还是关心。 ------------ 第十七章:妈,我知道 “我倒是想打车,那也得有车才行。”安心耸了耸肩,笑脸纯真如孩童一般。 “以后到巷口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那多不好,耽误你工作。”安心笑着。 “有什么不好的,护送心智不健全公民平安回家也是我们人民警察的职责所在。” 安心嘟嘴,给了杨红伟一个白眼。 安心其实是个很敏感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患有威廉姆斯综合征的安心很难在公司中处理好人际关系。但也有例外,在杨红伟和请蒋欣然面前,安心可以肆无忌惮胡作非为。 她很珍惜跟两人之间的感情。 事实上,只要有机会,杨红伟每天都会暗中接送安心,这种情况已经坚持了很久。 也是巧合,那天杨红伟被安排出勤,当天安心就被飞车党抢走了挎包。 杨红伟一直没有明说,也是不想让安心有什么心理负担。但其实安心早就发现,她没有拆穿同样也不想辜负了杨红伟的一片好心。 今天也是巧合,杨红伟刚到巷口就碰到了回来的安心。 把安心安全送到家门口,告别之后杨红伟就往巷口走去。 自从上次出现飞车贼之后,片区就在这儿增加了警力,但几天过去,也没有再碰到类似的情况。杨红伟猜测,那应该是几个小年轻冲动作案,越是这样反倒越不好调查。 不过杨红伟跟同事们调查之后也很快排除了异地作案的可能性,因为在这个片区,只有东风巷里的监控设备是有问题的,而那两个飞车贼又恰恰很巧妙的避开了监控。 飞车贼很可能就是本地人,而且很大程度就是东风巷附近的人,对这一片十分了解。 虽然案情梳理已经很明朗,但至今都没有什么突破口。 送完安心,杨红伟特地去了一趟安国胜的摊位。除了上次蒋欣然找人砸了安国胜的水果摊之外,这么多年安国胜的水果摊一直都没出过事儿,连工商税务城管都很少找安国胜的麻烦。 显然,这背后也有杨红伟的功劳。 表面上看安心和安国胜的关系一点都不像父女,紧张的像一对仇人。但其实这么多年来,安心一直都没有怪过安国胜,反倒时时处处都会为安国胜考虑。 八年前,安国胜和廖佩蓉双双下岗,也是迫于无奈想到了做水果摊生意。但事实上,安国胜的水果摊能顺理的开起来,离不开安心暗地里的帮助。 摊位、租金是安心找杨红伟帮忙谈妥的,没有杨红伟房东不可能答应把一年期的房租变成半年期,而如果不是安心出钱,安国胜也交不起前半年的房租,生意也根本做不起来。 安国胜性子烈,又急,本身并不适合做生意,连工商注册、税务都是安心暗地里帮忙才最终解决。 杨红伟隐晦的提过让安国胜对安心好点,但安国胜权当没听到一样。即便这样,杨红伟也还是顺着安心的心意来,每次出勤或者经过的时候,都会特别关照一下安国胜的摊位。 以德报怨说起来简单,但真正能做到的人本来就没有多少,更何况安国胜是怎么对待安心的,杨红伟多少也了解一些。即便这样,安心都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怨念,杨红伟就觉得这样的女人太稀少、太珍贵。 以前杨红伟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一见到安心就有那么强的保护欲,现在多少是明白一点了。 晚上,安心看着时间按时做好了晚饭,奇怪的是,往常都会准时准点一起回家的安国胜夫妻,今天却只有廖佩蓉按时回来。 “安国胜?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安心一边帮忙把三轮车推到旁边,一边问妈妈。 安心心细,但也没有发现,每次她跟安国胜交代要去养老院看望二爷爷的时候,当天晚上安国庆肯定要晚归。倒也不是这个规律有多难发现,只是安心从没有往那想过。安国胜和安红旗斗了一辈子,以前一起生活的时候都是谁都不愿多看对方一眼的状态,更别提现在。 而每次跟安心单独相处的时候,廖佩蓉的热情就会高涨很多。 捧着安心的脸,廖佩蓉满脸都是心疼。 这么多年,家里的早饭和晚饭从来都是安心做好,她本就比同龄的姑娘承担了更多的家庭责任,安国胜又是那种性格,连女儿的日常花销都要记在账本上,一副六亲不认的架势。 “安心,你别怪他,他那个人就是那样,其实,他心里有你。”廖佩蓉双眼闪烁,写满了无奈和愧疚,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 “妈,我知道。”安心苦笑着回道。 也正是廖佩蓉的这些话,这么多年来安心的内心其实都是满足的。她很愿意相信,安国胜那么对待自己一定有自己的苦衷,而并不是单纯的为了折磨自己。 安国胜回来的时候,安心已经吃完了饭,正在自己的卧室里仔细照顾着窗台上的绿萝。 但吃完饭,安国胜还是一副严肃的面孔,招呼安心去收拾餐桌洗刷碗筷。 每次都是这样,吃完饭,廖佩蓉刚要起身收拾,就会被旁边的安国胜一个狠辣的眼神吓退。 哪怕廖佩蓉躲在暗地里抹眼泪,安国胜就算看到,也从来不会改变主意。 九点多,安心正跟小海他们聊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蒋欣然就打来了电话。 “到了没?”蒋欣然开口说道。 “到哪?”安心一脸茫然。 “你别告诉我你没看手机。” 安心这才打开微信一看,蒋欣然下午就给她留言说晚上要庆功,让她九点之前去她们以前经常去的那家KTV。 “我真没看见,你们玩吧,我想早点睡。”安心淡淡的回到。 “你这人可真没劲啊,给你庆功,你不来,这算怎么回事?”蒋欣然有点不痛快。 “有什么好庆祝的,同事都在?” “那倒没有,就我跟你,那帮好吃懒做的,我懒得搭理他们。” “那我更不去了,跟你去KTV,我是有多想不开。” 调侃了几句,安心一直都是微笑的状态。她知道,蒋欣然不是不舍的花钱请同事们一起开心,她这么做也只是为了不让安心尴尬。 安心工作之后的第一次公司聚会,也是在KTV。同事们起哄要让安心唱歌,安心没唱,问可不可以讲故事,同事们说可以。 然后……安心就一直讲了半个小时的“睡前故事”,直到所有人在喧闹的KTV包间睡着。 安心记得很清楚,服务生来送果盘的时候,看到包间里的场景眼神有多错愕。 尴尬却不自知,安心在人际关系上的处境就越来越尴尬…… “秦峰跟我说了,前天是宋晓美让你去送设计稿的吧?”蒋欣然突然问。 安心也没多想:“是啊,怎么了?” 蒋欣然也是无语,这姑娘何止是单纯,这已经是傻了。宋晓美知道迟到肯定被责难,这才拖安心去做,明显就是要欺负安心。 “你被人利用了不知道?”蒋欣然有些生气。 “哪有,你就不能单纯点?我有什么好被人利用的?” 蒋欣然彻底无语,干脆不再多说,只是通知安心:“明天我就把宋晓美辞了,设计总监的位子空出来,你想做就做,不想做我再找别人。” “好好的干嘛要开除人家?” 蒋欣然气不过,宋晓美知道安心是她朋友,还背地里使这种招数,这口气能咽下去她就不是蒋欣然。 没想安心直接说道:“要不是人家宋晓美,案子兴许都过不了关。” “那你的意思我该谢谢她了?” “也可以啊。” “去你的。” ------------ 第十八章:恭喜啊 蒋欣然是个急性子,自己的手下跟自己闺使手段,这点她肯定接受不了。 不过蒋欣然倒没有真的辞退宋晓美,第二天一到公司就找了宋晓美谈话。宋晓美的设计没过关,见客户还迟到,要不是安心及时救场丢了秦峰这个大客户,欣欣都得跟着受牵连。 “以后天森的案子你就不用再负责了,抽调出来让安心单做。” 这算是小惩大诫,但其实对于宋晓美来说损失并不小。 天森,那可是欣欣最大的客户,稳定接设计方案每个月光提成就有不少,现在这么大一个肥差直接转交给了安心,她心里不生气那是假的。 知道是自己出错在先,宋晓美也只能默默的接受,但这笔账还是算到了安心的头上。 她当然相信,如果不是安心背地里打小报告,蒋欣然怎么会知道她见客户迟到的事。 果然,外企出来的人心眼子就是多。 那几天,安心过的还算安稳。自从做完了小敏的案子之后,有一个多星期她都没有接到什么案子。也幸亏当时蒋欣然的主意,让他在欣欣兼职,要不然,安心现在连一份稳定的收入都没有。 她不担心生活啥的,每个月不能及时还钱给安国胜,才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二十八号,欣欣发工资的日子,安心虽然才刚加入欣欣十几天,但也领到了工资。 不多不少,整整九千块钱。 看到数目安心就跑去找蒋欣然,是闺蜜不假,但无功不受禄,蒋欣然真要这样“救济”安心,那欣欣也就真没法呆了。 安心骨子里也是个要强的人。 “你想啥呢?资本家哪有不吃肉喝血的,我给你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剩余价值早就让我榨干净了好吧?”蒋欣然也皱眉头:“我当老板这么多年,见过不少要涨工资的,还是第一次有人找我说工资发多了的,你真是个怪胎。” “你要不懂呢就不要乱说,什么剩余价值,放在这里根本不合适好吧?”安心也翻着白眼看蒋欣然:“到底为什么给我发这么多工资?” 蒋欣然也是无语了,干脆直接拿出了跟秦峰的合作协议推到安心面前。 “老娘懒得废话,口水也挺贵的不知道?自己看。” 八千块钱还真不算多。 因为安心及时救场,帮欣欣留住了秦峰这个大客户,光是从以往的业务情况上看,这八千就给的不亏。而且,这段时间正赶上欣欣和天森合约到期的时候。也是因为安心,已经有些动摇的秦峰选择了跟欣欣继续合作,设计稿过审之后第二天秦峰就跟欣欣签了合约。 “你帮我留住这么大个客户,我给你八千块钱的报酬不过分吧?”蒋欣然翻着白眼。 “你怎么知道客户是我帮你留住的?”安心却不死心。 蒋欣然彻底没辙了,噌的一声站起来,那架势要不是眼前站着的人是她最好的闺蜜,恨不得要掐死她一样。 “嘿,我就奇了怪了,什么时候发工资还这么难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打开跟秦峰的聊天记录,找到一段语音,直接放给安心听。 “我有一个条件,以后天森的设计案子,都得让安心来做。” 听到这,安心也就彻底明白了,人天森的确是冲着她来的,所以这钱给的不亏。 抬头看向蒋欣然,安心一脸释然:“你早说不就没事了,折腾这么一大圈,你不累我还累呢。” “是我错咯?”蒋欣然指着自己的鼻子。 “不然嘞?” “对不起,我错了。行了不?” 蒋欣然彻底无语。 别看蒋欣然表面上很生气,甚至有点掐死安心的冲动,但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安心之所以是安心,而她一个那么不喜欢交朋友的人却能跟安心走到一起,也正是因为安心这些让人感到别扭的性格。 安心不接受不应该有的报酬,实际上也是为了维护她和蒋欣然之间纯粹的关系。 哪怕再好的朋友,一旦出现同情或者可怜,那会让双方都感到别扭和尴尬。 “对了,”安心正起身要走,突然想到了什么,问蒋欣然:“刚才天森的老板说他的案子让我来做,我以后是不是只用做天森的案子了?” 蒋欣然一愣:“这你反应的倒挺快,别想好事儿,只做天森的案子,我多亏?这帮家伙做不了的,你都得做。” 蒋欣然拿眼神指了指外面,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你刚才说的还真不错,资本家哪有不吃肉喝血的,万恶的资本主义。” 手上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安心出门就去了宋晓美那,想问问有没有什么要做的设计。 刚走到宋晓美面前,还没等开口,宋晓美先说话了。 “哟,这不是欣欣的大功臣么,要不是人安心,天森那么大块肉说不定就真飞走了。恭喜啊。” 满脸的挑衅和不满,就算是憨憨也看得出来,这是要跟安心杠上了。 早上刚被蒋欣然打压了一顿,宋晓美哪来的底气跟安心正面硬刚? 宋晓美的确是有底气的,毕竟她是欣欣的设计总监,虽然公司规模不大,但好多客户资源都在她手里抓着。而且,宋晓美很懂得笼络人心,再加上蒋欣然也做惯了甩手掌柜,说起实权和公司的影响力,说宋晓美跟蒋欣然齐平也丝毫不过分。 甚至如果她愿意的话,带队跳槽去更好的公司发展,她相信团队里的那帮人一定愿意跟她一起走。 今天受了委屈,宋晓美没选择反抗或者离开,也不过是因为待价而沽还没有出现合适的价码而已。 “宋总监,我就是想问问现在有没有没做完的案子,我可以做。” 安心并么有理会宋晓美的挑衅,但有些时候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了的。 宋晓美立马回头看向角落里一个设计师助理:“小岚,咱们欣欣设计能力最差的也就是你了,看看你手上有没有没做完的案子,现在好了有人要帮你做了。不过丑化说在前面,案子给人做,提成也是人家的哟。” 只用了几句话,宋晓美就成功将矛头引到了安心身上。 安心本就不屑于处理这样的人际关系,外企的工作经验也让她在这里完全失去了优势。 “安姐,我这个月就靠这个案子拿提成了,这你也要抢?”叫小岚的女生满脸怨念看向安心,而安心也只能苦笑。 “怎么不舍得给了?”宋晓美继续添油加醋:“你小心点,人安心可是咱老板的闺蜜,一会搞不好要请你喝茶了。” 安心一个新到公司的设计师,人际关系上早就被宋晓美压制,现在更是成了众矢之的。 “宋总监,你这样说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旁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安心扭头一看,来人并非蒋欣然,而是秦峰。 紧跟着,一道天真的声音传来,苗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安心旁边。 “姐姐,他们在欺负你么?”满脸的童真,清澈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苗苗,安心就感觉轻松了不少。 “没有人欺负姐姐,这位阿姨是在给姐姐安排工作。” 宋晓美虽然才刚三十多岁,但按年龄苗苗的确应该叫她阿姨,可女人,哪有不在乎年龄的。 宋晓美面色铁青,可秦峰就站在旁边,她再怎么狂妄此刻也不敢造次了。 秦峰是个明白人,只轻点了一句:“安心做天森的案子是我要求的,刘总监不会觉得不合适吧?” 随后就转身看向安心,语气温柔道:“找你们老板有点事,带我去见她吧。” ------------ 第十九章:钻石王老五 秦峰很清楚,这种情况下激化矛盾是最愚蠢的选择。他已经在所有人面前表明了立场,安心做天森的设计案子是他的安排,等于堵住了悠悠之口。 他相信,在座的所有设计师,但凡想继续吃这碗饭的人都不会也不敢跟他作对。 同时秦峰这么说也是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安心是他天森选定的设计师,跟安心作对就是在跟天森作对。 秦峰没有说过激的话,也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毕竟他人不在欣欣,表明立场亮明态度足以,真激化了矛盾,最后吃亏的还是安心。 秦峰这次来,其实是专门来找安心的,但为了不让事情显得尴尬,只能借口找蒋欣然说事儿,顺便带上了安心。 秦峰的妻子去世的早,苗苗从小都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秦峰很疼爱苗苗,从小到大只要苗苗想要的,他都会尽力满足。好在苗苗很懂事,并没有因为宠溺而变得骄纵。 今天是周五,学校因为特殊情况放假,秦峰本打算带苗苗去玩,没想苗苗突然提出很想找“安姐姐”叠纸飞机。 秦峰很意外,也很激动。自从妻子去世之后,苗苗一直都很排斥跟女性接触,尤其是跟妈妈年龄相仿的女性。为了让女儿开心,秦峰甚至换掉了家里年轻的保姆。 苗苗怎么想,秦峰其实能猜到一些,可一个才七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心思,还是让他感到自己的不称职。 借着跟蒋欣然聊事儿,秦峰将女儿苗苗拜托给安心照顾,蒋欣然也很敏锐,当即提出让安心带苗苗去玩,等谈完了事儿会打电话叫她回来。 “安姐姐,你会开车么?”苗苗突然问安心。 安心笑着点头,不知道苗苗要干什么。 只见苗苗快步走到秦峰身边,伸手从秦峰包里拿出汽车钥匙,随后人小鬼大的跟秦峰说道:“爸爸,今天安姐姐照顾我,你好好工作,不用担心我。” 然后还把手上的电话手表摘了下来,递给爸爸:“也不用一直给我打电话。” 看苗苗一脸认真的样子,别说是秦峰,连蒋欣然和安心都忍不住要笑出来。 孩子的纯真总能给人最单纯的快乐,纯真不可模仿,而那种快乐也轻易无法复制。 还没完,离开之前苗苗拿出了秦峰的钱包,从里面拿了一沓钱出来,不耐烦的语气说道:“放心,我不会乱花钱的。” 拉着安心的手离开公司,苗苗径直走到路虎车面前坐上了后排。 见安心上车发动车子,苗苗突然探出小脑袋,一副商量的语气问道:“安姐姐,我可不可以坐副驾驶?” 安心回头看苗苗,笑着:“不可以。被警察叔叔看到,我们今天就没的玩了。” “哦,那好吧。” 安心很喜欢孩子,尤其是在她处理过几个还孩子的衣物整理案子之后。她更能理解,孩子的天真有多纯粹。 安心带着苗苗玩了一整天,苗苗很有主意,先带着安心去了名士豪庭旁边的动物园,在猴山上跟猴子们来了一次亲密接触。又跑去喂山羊、玩飞椅、坐过山车…… 看着跑跑跳跳异常开心的苗苗,安心有些疑惑的问她:“苗苗小朋友,你以前很少来这里?” 苗苗人小鬼大的样子,撇了撇嘴,故意装出小大人的样子说道:“秦先生不让我跟它们接触,说有细菌。你可不要偷偷告状哟?” 安心知道像苗苗这样的家庭,日常生活肯定跟寻常人不一样,但也没想到秦峰会小心到这种程度,总觉得富人的世界的确有些难以理解。 没多会儿,安心就收到了秦峰的短信,提醒她不要带安心去人多的地方,要带口罩,尽量不要跟小动物接触。虽然细心是应该的,但安心总觉得秦峰有点过分谨慎了。 随后,两人又去了天丰广场喂鸽子,一直玩到下午四点半,苗苗才终于没了精力。 一上车苗苗就在后排睡着了。 安心其实也很纳闷,她跟苗苗不过只见过一次,要说她招小孩子喜欢也不错,但也不至于这样。 直到安心看到苗苗流口水找纸巾的时候,无意间在汽车的储物箱里看到了那张照片。 那是苗苗一家三口的合照,上面的女人显然就是苗苗的妈妈。看着化妆镜里的自己,再看看照片,安心意外发现她的眉眼竟真的跟苗苗妈妈有几分相似。 “妈妈——” 睡梦中的苗苗轻轻呼唤着妈妈,安心回头抚摸着苗苗的小脸蛋,不由的心酸起来。 两人出去玩,倒给了蒋欣然不错的机会。秦峰一直在欣欣等着女儿回来,到中午都没有动静,只能跟蒋欣然一起去吃饭。 虽然天丰跟欣欣合作了已经很长时间,但秦峰和蒋欣然之间的沟通其实并不多。当初之所以选择跟欣欣合作,也只是因为他带苗苗来考察的时候,苗苗对蒋欣然并不怎么反感而已。 要不是因为碰上了安心,秦峰还真就不准备继续跟欣欣合作了。 半天多的相处,虽然秦峰还是一贯的冷漠样子,但蒋欣然还是挺满足的,毕竟跟秦峰这样的大客户,能有接触的机会都很难得。 只要能让秦峰对信心有点不错的印象,她这一天也不算白忙活。 四点多,安心到了门口,给蒋欣然打电话说苗苗已经睡着,秦峰便赶忙下了楼。 “实在不好意思,今天辛苦了。”面对安心,秦峰的态度明显要柔和了很多。 “没关系,都是为了工作,你也不用特意感谢我。” 安心笑着把钥匙递给秦峰,在安心的眼里,苗苗的确是个好女孩,她很开心,但秦峰不过是她的一个客户。 这时,秦峰突然说道:“晚上有时间?请你吃顿饭吧?” 安心看了看公司,笑了笑:“还是算了,我还有事儿要忙,下次吧。” 说完,安心转身回了公司。 而对安心的这种举动,秦峰其实很满意。作为天森的老板,身价几千万的人,这几年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自己。 秦峰很谨慎,为了自己,也为了苗苗。 五点半下班,蒋欣然开车送安心回家,她正好顺路到东风巷。 “安妹妹,今天玩的怎么样啊?”一上车,蒋欣然就一脸坏笑的大量安心。 “挺开心啊。”安心撇着眉毛回道。 “你就没有点什么过分的想法?” “什么过分的想法?”安心一脸茫然。 蒋欣然瞬间黑脸,的确,跟安心这种人交流会有一点难度。 叹了口气,“我可提醒你,秦峰可是多少人做梦都追不到的钻石王老五,这人我了解过,全身上下一点软肋都没有,最大的突破口就在他女儿苗苗身上……” 蒋欣然挑着眉毛,一脸坏笑的说道:“比起那些女人,你可是有先天优势的。” 安心这才明白蒋欣然的意思,顿感无趣,黑着脸道:“你脑子里整天都装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考虑考虑嘛,钻石王老五啊。” 安心摇头。 “考虑考虑嘛,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准备一直单着?多好的机会啊?” 蒋欣然唠唠叨叨个没完,安心实在没了兴趣,苦着脸说道:“我怎么觉得,你也有威廉姆斯综合征?” “当我没说。”蒋欣然没脾气了。 走过东风巷,还没到家门口,远远的看到安国胜就等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个熟悉的笔记本。 这个点安国胜没有在水果摊忙活,安心一点都不意外。 二十八号,每个月的这个时候,安国胜都会提前等在门口——催债。 按安国胜的话说,这是为了提醒安心早点准备好钱,是善心之举。 果然,刚走到安国胜面前,他就拿出账本递给安心:“钱准备好了吧?” ------------ 第二十章:收效甚微 安心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局面,所以也并没有感到局促。 伸手从包里拿出手机,将六千一百九十四转给了安国胜。 正要进门,又被安国胜拦住:“别着急,帐还没消,欠条给你。” 接过冰冷的欠条,安心一点都开心不起来。这意味着这个月的债务已经清了,但同时也意味着,下个月的债务也刚刚开始。 安国胜对安心有多严厉? 大学毕业安心刚找到工作那会儿,每个月就要给家里三千块钱还债,刚开始的那两个月,安心因为找工作耽误了时间,没能准时还上钱。安国胜就堵在门口,不让安心进家。 安国胜的话说的很冷漠:“我把你养大的,咱也不是什么亲父女,该算的帐还是的算清楚,你还不上钱就去外面住吧,啥时候有钱了,啥时候再回来。帐嘛,得算清楚。” 安国胜从来都是这副面孔,他的冷漠和绝情也的确让安心感到心寒,但事实上安心从没有怨恨过安国胜。 爱和恨都有有原因的,安心坚信安国胜之所以这么对她,一定有有他自己的原因,只是安心现在还没有发现而已。 她很小的时候,安国胜其实对她也不错,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变了性子。安心一度怀疑,安国胜是不是沾上了赌博的毛病,才突然在钱的问题上这么较真。 安国胜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安心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 有段时间,安心想过搬出去住,尤其是进了外资企业工资多了之后,她搬出去住每个月反而能节省一大笔钱。 但始终安心都没有搬走,这个朴素的小院里承载了她太多的美好记忆,她也不忍心看廖佩蓉每天出摊回来还要操劳家务。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 这半个月里,宋晓美虽然有所收敛,但明里暗里也没少针对安心。但宋晓美也没想到安心的道行会这么深,蒋欣然竟然没再找过她的麻烦。 安心并非软弱,也并非没有感觉。只是在欣欣呆了一个多月,她大体也对欣欣的情况有了更深的了解。 说到底,欣欣现在的客户资源和凝聚力都在宋晓美一个人身上,真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蒋欣然和宋晓美关系破裂,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宋晓美还真有可能带队离开欣欣。 真到那时候,蒋欣然的损失会很大。 蒋欣然做惯了甩手掌柜,哪怕安心提醒她要关心客户资源问题,蒋欣然也是一副好死不死的样子。无奈,安心只能用自己跟客户交流,尽量让客户的关注点在欣欣身上而不是宋晓美。 半个多月,收效甚微。 为了跟客户捆绑利益,宋晓美背着蒋欣然搞回扣,这虽然风险很大,但的确也提升了宋晓美的客户忠诚度。安心很清楚,想要拿回这部分客户,很难。 蒋欣然全然听不懂安心的意思,而安心也痛痛快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皇上不急太监急。 好在,那段时间秦峰经常会去欣欣设计公司,他的出现犹如一针镇定剂,让嚣张跋扈的宋晓美暂时不敢胡作非为。 苗苗上的是贵族学校,每年光学费就要快三十万,普通人肯定是不敢想的,但苗苗似乎并不开心,每次周末回家都会请求爸爸改成非寄宿的方式。秦峰一直对女儿的要求言听计从,但就是这一点,无论苗苗怎么说,秦峰都不同意。 秦峰平常很忙,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公司,整晚熬夜加班开会也已经是常态,他根本没有时间照顾苗苗。 但相比于保姆、监控甚至是高价请来的育儿师,学校里的老师更让秦峰感到放心。 有一次,客户提醒秦峰该给苗苗找个后妈了,结果第二天秦峰就撕毁了合同,哪怕对方是自己朋友介绍的客户,他也一点面子没留。 朋友知道客户提了后妈这件事,竟也没有再去商量,只能让客户认栽。 后妈在秦峰这儿是最大的禁忌,首先,他不相信女人,不相信除了前妻和妈妈之外的任何女人,倒不是秦峰天生对女人有什么偏见,前妻去世之后,秦峰尝试着接触过几个女人,但带来的都是欺骗和背叛。 再有就是因为苗苗,没有人能取代前妻的位子,也自然不会有人像亲妈那样对待苗苗。尽管苗苗如今跟安心相处的很好,但秦峰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看法。 人都是有两面性的,只不过秦峰的另一面更加直观,更加明显而已。他没有遮掩这一部分的自己,本是真诚的表现,却一直被人暗地里诟病。 蒋欣然出了一趟差,前前后后七八天,回来之后精神状态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安心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儿,她也闭口不谈。 铁三角一起吃饭,杨红伟见安心都没能撬开蒋欣然的嘴,就知道自己肯定也没辙。 这天周六,秦峰又带着苗苗找到了安心,经过前几次的接触,苗苗已经彻底喜欢上了安心,每个周末都缠着爸爸去找“安姐姐”玩。 安心有威廉姆斯综合征,经常性的无法控制交流欲望,这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会显得很尴尬,但与此同时在孩子世界里,却备受请来。 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年纪,本就有无数的疑惑等着解答,无数的话想要跟人交流,何况石苗苗这种从小就失去了母亲,在贵族寄宿学校生活的孩子。 秦峰不同意转为非寄宿方式,所以也只能尽量满足苗苗其他的要求。 安心也很乐意帮忙,因为苗苗的确是个又懂事又可爱,还经常会不经意间逗乐安心。 更重要的是,苗苗跟小海很像,每次跟苗苗在一起,安心都不自觉的感到亲切。 两个人就好像南北磁极一样天生互相吸引:一个孩子害怕孤单,渴求被关爱;一个女人渴望交流,表面坚强。蒋欣然自然也不反对,虽然她情绪变得低落了很多,但每次秦峰到公司,不管有多棘手的案子,蒋欣然都会让安心放下手头的工作。 大多数这种情况下,安定都会带着笔记本出门,而苗苗也丝毫不会反对。 几次下来,秦峰和蒋欣然也逐渐变的熟络起来,偶尔会开几个不伤大雅的小玩笑,秦峰也并不会表现出反感。 下午,五点多,安心每次都玩累到在安心怀里睡着,两人才会驱车往回走。 这次,秦峰公司临时有事儿,安心只能开车把苗苗送到名士豪庭小区门口等秦峰来接。 那天秦峰很忙,新产品上市宣传上出了问题,他一直忙到很晚才回家。期间安心打了个电话,听出秦峰很忙,就一直在车厢里等着。 名士豪庭是天风有名的富人区,几百亩的地方,只有寥寥几栋高楼其他的都是四层独栋别墅,均价都在五千万以上。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忙完的秦峰才突然想起安心和苗苗还在门口等着,赶忙让司机把自己送回了名士豪庭。 秦峰赶到的时候,安心已经睡醒,正带着苗苗在小区门口玩“踢石子”的游戏。 秦峰感到新鲜,他从没想过,对天价玩具都丝毫不感兴趣的苗苗,竟然会因为几块小小的石子而如此兴奋。 “实在是不好意思,太忙了,今天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秦峰满脸歉意。 安心也并没当回事,取下车上的电脑:“没事,苗苗睡了很久,我也有时间把手上的工作做完。” 秦峰要请安心吃饭,安心还是拒绝,时间太晚了她得早点回家。 把安心送上出租车,秦峰这才开车带着女儿回到了别墅里。 玩了一整天,苗苗已经很累,车刚一停好就自顾自下车往自己房间走去。秦峰停好车,刚要下车的时候,发现储物箱的纸巾露在外面,一打开储物箱,秦峰愣了。 他上午放在里面的金项链不见了。 ------------ 第二十一章:肯定是好事儿 项链是天森为客户准备的节日礼品,采购拿到样品就第一时间拿给秦峰看,可上午苗苗着急去找安心,秦峰就顺手把金项链放进了储物箱里,准备等回去的路上再看样品。 秦峰记得很清楚,他当时的确把项链放进了储物箱里,可现在,储物箱里根本没有。 车一直都是安心开的,而且车有自动落锁和警报功能,就算安心忘了锁车被小偷盯上,秦峰也能收到警报同志。 然而,并没有。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金项链是被安心拿走了。 样品金项链克重只有二十几克,总工也不到一万块钱,这对于秦峰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安心的举动,却让此刻的秦峰感到厌恶甚至恶心。 原以为安心跟那些有一靠近自己的女儿不同,却没想,她比那些别有用心的女人更加不堪。 苦笑,摇头,然后是长时间的愤怒和后悔,秦峰后悔当初就不应该让苗苗跟这样的女人接触。 而此刻的安心刚刚回到家,因为晚归,她没能吃上晚饭。廖佩蓉几次去巷口等,都没能等到安心,打电话发现安心的手机已经关机。正焦急的时候,杨红伟及时出现,让廖佩蓉回家,他会等安心回来。 知道安心是个谨慎的女孩子,之前晚归也都是因为加班,所以廖佩蓉也并没有太担心。 就是她几次给安心热饭,都被安国胜制止,最终还把饭菜都倒进了垃圾桶里。 安国胜一直都是这样,只要安心回来的晚就一定没有饭吃。 快十二点,杨红伟才接到安心,把安心安全送回家,跟等在门口的廖佩蓉打了招呼,杨红伟才扭头往回走。 进门的时候,廖佩蓉悄悄给安心的口袋里塞了两包泡面。 小声说道:“没吃饭吧,你房间里我放了一壶热水,碗筷在方巾下面,饿了就先泡碗面吃。” 看廖佩蓉小心谨慎的样子,安心瞬间感到一股暖意。 她的确有些饿了,但回到卧室,还是先给两盆绿萝浇了水擦了叶片,才一边跟小海聊起今天发生的事儿,一边泡了泡面。 打开电脑,把今天没做完的设计稿做完,跟小海他们道了晚安,安心才熄灯睡觉。 “小海晚安。” “小敏晚安。” “孙奶奶晚安。” “……” 安心每天都很早起床,一来是因为安国胜两口子出摊早,要赶清晨上班潮那段时间,自从在安心的建议下,安国胜在水果摊加了鲜榨果汁之后,早上那段时间,安国胜也能赚不少钱;再者,安心自己有轻微的强迫症,每天起床之后整理卧室,尤其是那些花草物件,都需要大量的时间整理。 一切都忙完,也才不到八点,安心已经出门。 八点半安心就到了欣欣设计公司,见还没有多少人来,安心就拿出钥匙直接进了公司,在蒋欣然的办公室里做起了昨天没做完的设计。 八点四十,公司陆陆续续开始上人。 奇怪的是,平常都是敢在九点半来公司的宋晓美,今天来的格外的早,不到九点就到了公司。更奇怪的是,她那帮铁粉跟随者也很反常的很早到了公司。 “宋姐,今天这么早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儿?”有人问宋晓美。 宋晓美拍了拍挎包,一脸喜庆:“放心,肯定是好事儿。” 宋晓美准备带队跳槽了。 宋晓美准备跳槽其实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在欣欣已经做到了设计总监,但欣欣的规模毕竟不够大,业务提成工资加上福利待遇,虽然已经很可观,但跟大公司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逐利而为本来就无可厚非,这几年宋晓美也早一直在等待机会。直到昨天,天丰翔宇设计公司的HR找到她,想要挖她去翔宇当设计总监,宋晓美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对方的确给了更好的待遇条件,也赶上翔宇扩建子公司正是最需要用人的时候,答应给宋晓美的团队整体涨薪。 宋晓美一点都没犹豫,但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忌惮。翔宇的老板跟天森的老板秦峰是好朋友,而安心和蒋欣然现在又是秦峰面前的红人,真要因为这件事触碰到了秦峰的逆鳞,搞不好她就得弄的里外不是人。 所以,宋晓美也没太着急,她准备先试试秦峰的口风,在做接下来的打算。 今天正好是周末,欣欣加班,按照惯例,不到中午秦峰就会带着苗苗来公司找安心,这是她最好的机会。 果然,不到十一点,秦峰就出现了,不过这次,他身边没有带着苗苗。 蒋欣然也察觉到了异常,“秦总,今天怎么没带苗苗来?几天没见,我都想她了。” 秦峰一脸冷漠,没搭理热情的蒋欣然,径直朝办公室走去。宋晓美大喜,她看得出来,秦峰今天的状态不对劲。 “苗苗跟家里的阿姨在一起,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秦峰落座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我今天不是来说这个的,有别的事儿要跟你说。” 蒋欣然一脸错愕,总觉得哪里有问题:“秦总您说就是。” “我今天来是说解约的事儿,”说着,秦峰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丢在蒋欣然的办公桌上,直言不讳道:“按照合约,如果提前解约的话我要赔偿你们五十万的损失,这张卡里正好有五十万。” 合同和银行卡同时出现在蒋欣然面前,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是怎么个情况?秦总,是我们哪里做的有问题?您怎么会突然?”蒋欣然忍不住问道。 “这个,你不用问我,应该去问问安心,”说罢,秦峰直接起身,边往外走边说道:“以后有什么事儿不用再联系我了,有事儿可以找我的秘书。” 看着秦峰出门,蒋欣然直接追了出去。 办公室众目睽睽之下,蒋欣然极力挽留秦峰的情景也被宋晓美尽收眼底。 还真是下雨天有人送伞,连宋晓美都觉得,她今天一定是走了大运。 蒋欣然极力挽留,但显然没有任何效果,秦峰一句话都没说,出门就坐上车,走了。 回去的路上正好碰到下楼的安心。 “怎么了,大早上的苦着脸?谁欠你钱了?”安心问道。 蒋欣然也是一脸的失落,“安心,你是不是得罪这个秦峰了,大早上跑我这儿毁约,一点面子都不给留了。” “啥?”安心一脸不可置信。昨天她还和苗苗玩了一整天,秦峰还说要请她吃饭,怎么一转眼就要跟欣欣解约? 秦峰这个客户对欣欣来说太重要了,不仅天森的单子能维持欣欣半年的开支,那些秦峰的关系户也是欣欣重要的客户资源。现在天森突然解约,这会给欣欣带来多大的损失,蒋欣然自己也无法估计。 然而,这还没完。 屋漏偏逢连夜雨,两人刚回到办公室,正准备商量对策的时候,宋晓美来了。 不只宋晓美,还有宋晓美的铁粉追随者,乌央乌央十几个人一起到了办公室里。 对,她们要辞职。 “非得走?是因为待遇还是什么?有要求你们可以提嘛。”坐在沙发上的安心知道,今天一定是欣欣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天。 大客户解约,员工集体辞职,这架势显然是要把欣欣逼上绝路。 “那倒不是,就觉得这里没啥意思了。痛快点吧。”宋晓美一点面子都没给蒋欣然留。 显然,蒋欣然也意识到宋晓美他们是找到了下家,才有这样的底气。 “兰馨,”蒋欣然招呼人事过来,没一点挽留:“去,给她们办离职。” ------------ 第二十二章:安心姐姐不是坏人!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儿是根本拦不住的。何况,面前的人是蒋欣然,性刚如铁,想让她低头说软话挽留这帮去意已决的杂碎,她丢不起那个人。 只用了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昨天还热热闹闹的欣欣设计公司,就变得冷清起来。 蒋欣然怎么都没想到,不过几年的时间,宋晓美竟然笼络了这么多人,欣欣除了蒋欣然和安心,就只剩下了一个前台兰馨和两个手足无措的设计师。 “他妈的,这帮狗东西,早就憋着害我呢?”蒋欣然大怒,但好在也没有像泼妇那样歇斯底里的大吵大闹,那不是蒋欣然的风格。 正郁闷呢,门口仅剩的两个设计师推门进来,问蒋欣然他们要做什么。 蒋欣然又是一愣:“你们手上没活了?” “客户都被宋姐带走了,我们……” 蒋欣然摇头,笑容有多苦她自己都察觉不到。宋晓美太绝了,带队跳槽也就算了,还把欣欣的客户也都带走了。 看了一眼旁边的兰馨,蒋欣然也得到了肯定的回应。 绝望到尽头,竟也突然释然了。 “你们走吧,翔宇最近好像开了分公司正是用人的时候,你们去他那应该没问题。” 最后的两个设计师也被蒋欣然赶走了。 办公室里,两人愣愣的出神儿,旁边的兰馨也是一脸茫然。 等感到肚子饿出门的时候,偌大的欣欣设计公司只剩下了一片狼藉。 安心想过去找秦峰理论,她也想弄明白秦峰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解约,但被蒋欣然拦了下来。 “人家要是想过给你留解释的机会,就不会一大早直接拿合同上门解约,去了也是白去。” 蒋欣然说的没错,有些事儿想挽回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你就这么放弃了?这可是……” 欣欣设计公司,那是蒋欣然奋斗这么多年唯一的产业了。 蒋欣然没有当即回复,低头沉思了片刻,突然扭头看向兰馨:“你不走?” 兰馨摇摇头:“我不走,你干什么我都跟你干,不要钱都行。” 兰馨是蒋欣然从南方回来之后招到的第一个员工,她没什么文化,还是个外地人,在天丰也没什么亲戚,要不是遇到蒋欣然,以她的工作履历只能去餐馆当服务生了。 其实很早之前,兰馨就提醒过蒋欣然要小心宋晓美,那时候的蒋欣然全然没有在意,所以走到今天这个局面,蒋欣然也没怪过谁。 “想让老娘服输?做梦!” 蒋欣然回到办公室拿出租赁协议,这层写字楼还有半个月就到期,正打算交钱呢,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必要了。 倒是停车场的储藏室,蒋欣然当时也是为了方便存放自己的东西,直接租了十年,反正租金很便宜。 当天下午,蒋欣然就联系了人,留了三台电脑两个办公桌,一台打印机,剩下的设备全都打包卖给了别人。 没等房子到期,三人就一起搬到了阴暗的地下室里。 这种灾难放在谁身上那都是灭顶之灾,但蒋欣然例外。从小到大,她经历过的磨难早就是寻常人难以想象的,不过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她胡汉三铁定是要回去的。 下午,三个人商量了很久。 别看蚂蚁虽小但五脏俱全,现在的情况也没有恶劣到极端的程度。 “嘿,你别说。全天丰最好的人才都在我这儿了,这位安心安同学,那可是外企要当设计总监的设计师,就凭这个金字招牌,咱欣欣不翻身那都是老天爷没长眼。兰馨更不用说,你今儿没跟那帮畜生一起走,这份衷心就他妈压死一片人。我就更不用说了,这几年,老娘也不是吃白饭的。” 现状虽然有点凄惨,但并非绝境。 以前,欣欣的定位很高,所以接手的都是品牌方、企业方,做打包设计,拿的都是项目款。现在,秦峰解约,之前那帮大客户资源铁定没了,剩下的那些也被宋晓美拿的七七八八。 所以,蒋欣然准备调转枪头,重新在小客户资源中找业务。 几年的打拼,蒋欣然虽然没认识什么大人物,但“穷亲戚”不少。 人也正好够用,她自己联系业务,安心做设计,兰馨做客户对接,不多不少,正好够用。 “别耷拉脸,现在没别人帮我了,你们放心,我给你俩分成,基本工资不变,外加两成分红。趁着我蒋欣然现在还没死透,老娘怎么也得再折腾一把。” 这就是蒋欣然的性格,欣欣的突然崩溃显然跟安心有关系,但她一点责备安心的意思都没有,反倒还要挟安心帮自己。 “我不要底薪,反正我也没什么花销。”一旁的兰馨笑着说道。 安心笑着走到兰馨旁边,一拍兰馨的肩膀:“放心吧,蒋老板有的是钱,不差你这点底薪。蒋老板,开业第一天,不准备犒劳犒劳我们?” “走着,这卡里刚有人给了五十万,正愁没地方花呢。” 三人去了旁边的中餐馆,认认真真消费了一番。 蒋欣然有钱,而且还不少。这些年靠着欣欣设计公司,买房买车还存了不少的钱,那蒋欣然为什么不重新招聘继续走大客户路线? 安心很支持蒋欣然的选择,欣欣之前的弊病就在于客户资源大部分掌握在设计总监手里,剩下的也太依赖秦峰这样的大客户,这让欣欣一直都处于很被动的状态下。 从走一遍创业路,对她们来说绝对不是在浪费时间。 直到现在是欣欣最困难的时候,安心也暂时搁置了遗物整理工作,除非有业务主动找上门。 跟蒋欣然猜想的一样,她尝试去跟之前的几个大客户沟通,但一听说秦峰跟欣欣解约之后,就立马转变了脸色。蒋欣然也不气馁,转而对之前看不上的小客户资源发力。 好在还有些名气在,加上欣欣的设计费比之前低了一些,倒很快就有人把设计交给欣欣做。 前期客户并不多,大多数也都选择作壁上观,毕竟宋晓美带队离开欣欣转头翔宇已经在业内传开,欣欣还有没有能力做出让人满意的设计,很多人都是持怀疑态度的。 为了不让安心太忙,蒋欣然也有选择的接了几个相对较大的案子。 那段时间安心忙的不可开交,她知道要想赢得客户的认可,让欣欣打响第一仗,前几个设计至关重要。 设计是安心的特长,这一点上她很有信心,但即便跟之前相比案子不管体量还是价格都低了很多,但安心还是坚持以往的风格,在做设计之前,一定要跟对方的老板见见面,在真正了解了客户的需求之后,才会着手设计。 另一边,因为周末没能见到安心,苗苗发起了小脾气。 “我要见安心姐姐,我要见安心姐姐……” 苗苗虽然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但发起脾气来也让阿姨头疼。 不吃不喝又吵又闹,阿姨也没了办法,只能给秦峰打电话汇报了苗苗的情况。 中午,日理万机的秦峰还是回家了一趟。 “苗苗,爸爸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好人,还有一些人他们表面上是好人,但其实一肚子坏水。苗苗想跟这样的坏人在一起?”秦峰很严肃的说道。 “安心姐姐不是坏人!”苗苗丝毫不肯退缩。 “那是因为你没有看到她坏人的一面,爸爸是在保护你!”秦峰少见的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跟苗苗说话。 “坏人,你才是坏人!爸爸坏!” ------------ 第二十三章:麻烦的案子 这一次,秦峰很坚持,没有因为苗苗发脾气就选择妥协。 “张姨,你做好饭菜就好了,饿了她会自己吃的。看好她别让她出门就行。” 秦峰头也不回的离开,满脸苦相的苗苗,听见爸爸出门,脸上的苦涩瞬间烟消云散,转而叹气。 “陈奶奶,爸爸变了,他是不是不爱我了?” 张姨也被苗苗这种人小鬼大的反应逗笑了:“怎么会呢?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爸爸更爱你了,我们先吃饱肚子好不好?不然,下次我可不会帮你骗爸爸了。” “好吧,反正肚子也饿了。” 苗苗是在演戏,还拉上了张姨,张姨虽然配合,但她知道秦先生早就在监控里看到了一切,所以她也很愿意配合。 秦峰也很无奈,这么多年来,他还没见过苗苗这么开心,这么轻易的接受一个陌生女人,但秦峰只能这么做。他有万贯家产,就不得不提防别有用心之人。 让苗苗开心当然是他愿意看到的,但在那之前,保证苗苗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事实上,秦峰也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弄错,但那天他翻遍了整个车厢都没有找到那串金项链,他还特意问了采购,那天他是不是把项链放进了车里,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秦峰也只能选择接受现实。 欣欣这边,经过两个星期的努力,虽然说不上有多大的提升,但至少业务上已经逐渐稳定。 安心的设计的确出彩,这也让欣欣在小客户群体中渐渐有了名声。毕竟在小设计公司领域里,安心的设计已经算是降维打击。 两个星期之后,蒋欣然就有了扩建的想法,打算在附近租一个更大点的地方招几个设计师。 安心倒也不反对,但两人研究了半天还是决定把隔壁的储藏室租下来,两间储藏室打通,先做前期过度。 盲目扩充风险太高,而兰馨也认为如果招聘的设计师能适应这样的环境,至少他的忠诚度就值得信赖。 很快,蒋欣然就招了几个设计师进来,虽然地方的确有些简陋,但蒋欣然给的工资和待遇一点也不必小设计公司差,而且因为安心的名气,大部分设计师是抱着拜师的目的来的。 已经折磨了安心半个月,蒋欣然也调整了策略,业务接手之后兰馨收集客户资料,约谈地点也都定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厅,这样能最大限度的节省安心的时间。 另外,安心不必亲自参与设计,只出创意和设计思路,具体的工作让其他设计师做。 安心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虽然收入水平跟之前没办法比,但好在欣欣也算是逐渐步入了正轨。 这天,安心正跟往常一样看着客户资料,蒋欣然突然一脸震惊的走到安心旁边。 “我有个朋友去世了,他们……” 蒋欣然面色凝重,不只是伤心那么简单。 “怎么了?需要我来做遗物整理?”安心并没有太多波澜。 和平常人相比,安心接触死亡要多得多,所以对待死亡安心跟寻常人有着不一样的心态。 “他……他是被人杀害的,债务纠纷,案子已经破了凶手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就是……” 能让蒋欣然这么犹豫,显然这个案子应该不会太简单。 “没关系,我就是做这个的,有什么你就直说。” 蒋欣然的担心是很有必要的,在得知朋友被人杀害之后,蒋欣然也参加了朋友的葬礼。但她很快意识到了朋友家人的冷漠态度,他们似乎并不关心朋友的死,而更关心朋友留下了多少遗产。 在社会上打拼了这么多年,蒋欣然一眼就看出,那几个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冷漠、市侩、利欲熏心……用这些词语描述他们一点都不过分。 蒋欣然的这个朋友叫刘子豪,并非天丰本地人。蒋欣然跟他关系算不上很亲近,以前有过几次生意上的合作,算是照过面。这个刘子豪很喜欢交朋友,跟蒋欣然的性格很合,所以每次见面都会多聊两句。 刘子豪的老家在北河一个很不起眼村子里,家里世代经商,但到了刘子豪父亲这一代就已经落寞下去。好在,刘子豪的爸爸很有经商头脑,从小也给几个孩子灌输了不少的商业思维。 兄弟姐妹几个人基本都没上过大学,高中毕业就外出打工谋生。 意外的是,没用多长时间,兄弟姐妹几个就都混出了名头,赚了不少钱。后来,在刘子豪爸爸的建议下,几个人合伙开了一家公司,还将家搬到了寸土寸金的天丰。 之后的情况,蒋欣然了解的并不多,但在跟刘子豪交往的过程中也渐渐发现,他们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很淡,甚至跟父母之间也有着某种隔阂。 一句话,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冷漠,寻常人很难理解的那种冷漠。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蒋欣然很犹豫,她很怕安心牵扯到这件事中,会招惹麻烦。 “你也太小瞧人了,这样的案子我经历的多了,放心吧,没事的。” 安心接了,态度坚决,蒋欣然虽然有所顾虑,但还是给刘子豪的家人打了电话,对方约了安心下午见面。 在见面之前,蒋欣然还是把刘家的情况跟安心做了介绍,手机上有刘家所有人的照片,安心也算是提前认识了客户。 “你不是要拿分成吧?我这可是小本生意。”安心开玩笑。 蒋欣然长叹一口气,“你觉得我现在能笑的出来?” 安心笑着:“人都是会死的,你也会,我也会。如果死亡带给我们的只有悲痛和颓废,那其实是对逝者最大的不尊重。这其实没什么。” 虽然是安慰,但蒋欣然毕竟只是个凡人,所以她还是叹气道:“你这话说的还真特么有道理。” 下午三点,安心如约去了刘家。 地点在龙安区的一个普通小区,跟安心想的完全不同,她猜到如今刘家的状态应该已经走下坡路了。 电梯房,十一楼,一百多平的房子,房子设计很不错,但摆设和配置显得有些不搭,像是很刻意的在维持着表面的光鲜。 一进门,安心就感到了强烈的压迫感。 跟她联系的客户是刘子豪的妈妈陈琪,可房间里满满登登都是人。安心认得出来,旁边沙发上抽烟的是刘子豪的弟弟刘洋,对面翘着二郎腿穿貂绒大衣的女子是刘子豪的大姐刘荣,站在陈琪旁边一起迎接安心的,是刘子豪的妹妹刘芳芳。 现场不只有他们几个,除了年龄最小的刘芳芳还没有出嫁之外,其他兄弟姐妹都是带着配偶来的。 老大刘荣还带着儿子,七八岁的样子。 安心落座,她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了解刘家人的情况,当然更重要的是了解刘家人的整理要求。 “这次就拜托您了,安小姐。” 几个人里,刘芳芳显然是最悲痛的那个,眼角还泛着红晕,显然跟哥哥的关系很亲。 “别说那么多废话了,你们都说说吧,让人家安小姐怎么做。” 陈琪摇着头,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着这帮儿女,显然很失望的样子。 三姐弟相互对视了一眼,谁都没动。还是老大刘荣冷笑了一声,说道:“都不愿意当这个恶人,行,我来当。” 说着,刘荣从包里拿出几张欠条,直接拍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刘子豪以前从我那拿走的钱,人死了,帐得清,这不过分吧。再说,子豪也没结婚没孩子,他留下的财产,也该是我们几个分。” ------------ 第二十四章:乐高模型 老大带头拿出了态度,老三刘洋还是有些犹豫,还是媳妇站了出来:“大姐说的对,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这也有些欠条,该还的还是要还的,再说……” 刘子豪死后,刘洋就成了家里惟一的男孩,以前一直被大姐刘荣压着,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听媳妇这么说,刚要说话。 妻子先一步开口:“啥事儿都讲究个公平,爸去世的时候,一半的存款都给了二哥,现在二哥走了,那份家产怎么分,也得把之前的不公平找补回来。” 刘子豪的爸爸刘长河去世的早,好不容易把几个儿女凑到一起开了一家工厂,也在天丰安了家。没想,还没把这几个兄弟姐们之间的矛盾化解,就得了重病,没多久就离开了人世。 安心看得出来,几个兄弟姐妹之间怨念很重,倒是最小的刘芳芳对刘子豪的死还有些悲痛。 安心其实很别扭,因为陈琪家里的布局很不规整,东西的摆放和各处的设计都很没有规律可言。对于一个设计师,还是一个有着强迫正的设计师,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但更让安心感到别扭的,是这帮人跟安国胜如出一辙的嘴脸。 每个月的三十号那一天,安国胜催账时的嘴脸,跟此时此刻的刘荣几个人如出一辙。 “每个月三十号清账,你没忘吧?” “拖几天倒也不是不行,违约金要算清楚。” …… 如此种种,历历在目。 “遗物整理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现在就告诉我。” 看状况有些尴尬,当母亲的陈琪也只是在一旁叹气,完全被子女们压制的状态。 安心其实很能理解陈琪的处境,一个农村妇女,跟着丈夫来城里享福,现在丈夫去世,她一没工作二没能力,日后也只能靠着这几个子女生活。 现在哪怕有一点不公,引起了子女们的不满,日后都会变成她生活的艰难,最后一点点的还回来。 所以哪怕刘子豪去世还没多久,子女们就开始分遗产,当母亲的陈琪也只能顺着子女们的意思去做。 安心的话多少缓和了一些尴尬,但没人回应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如果你们只是要整理死者的遗产的话,可以拿着死亡证明和户口本去银行查存款,房管局也能查到死者名下的房产,这并不困难。” 话说到这,老大刘荣才终于开口:“谁知道这小子有多少财产放在别人名下了,这么多年都没结婚,他没几个相好的,鬼都不信。”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刘家子女们找安心来就是为了清点死者的财产,他们不专业,而且这么多年关系不合,也很忌讳进刘子豪的房子,这才找人联系到了安心。 拿了钥匙,签了授权书,安心也报了价。 四千,钱不多,老大刘荣想自己出,但被刘洋拦下:“你是老大不假,但一码归一码,这钱我们四家平分,妈出五百,剩下的我们三个平分。” 安心离开的时候,一家人还在争论着,安心无暇顾及这些家庭纠纷,拿着钥匙先去了凤鸣街的房子里。 只是安心不知道,她前脚刚离开刘家,老刘荣就把弟弟刘洋拉到了阳台上。伸手拿出一根烟递给弟弟,一脸警觉的看向刘洋说道:“这姓安的是妈找来的?” 刘洋不明其意,纳闷的点着头:“是啊,怎么了?” “你确定?”刘荣的眼神更加诡异了。 刘洋接过刘荣的烟,却没点:“老大,你什么意思啊?” 刘荣叹了口气,没想她这个弟弟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心眼都没有,便提醒道:“你别忘了,老二可不是一个人。老太太那么大年纪,怎么会认识这种做遗物整理的人。” 刘荣眉毛一抖,刘洋也瞬间紧张起来:“你的意思是,这件事跟蔡丽有关系?” 刘荣狠狠的点了点头:“老二有多少家产我们这些兄弟姐妹都不清楚,保守说也得有上千万,这么多钱,谁不想分一杯羹,何况……” 话说到这,刘洋就全明白了。蔡丽跟刘子豪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两人一直都是情侣关系,要说蔡丽对刘子豪的遗产没有想法,他自己都不信。 眼下气氛也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一旦这个姓安的遗物整理师是蔡丽派来的“奸细”,那他们姐弟几个肯定会在遗产分配上吃亏,这显然不是刘洋想看到的。 “姐,那我们该怎么办?”刘洋一脸焦虑的看着刘荣。 “放心吧,我自有打算,你只要配合我就行,”刘荣拉开阳台门,正要走又回头看了刘洋一眼,警醒的问道:“老三,这件事上咱俩应该是站在一条线上的吧?” 刘洋一愣,瞬间回过神儿来,赶忙回到:“那是自然,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这种时候总不可能向着外人吧。” 看刘洋还有心思逗乐,刘荣心里也有了底气,随即转身离开。 离开刘家之后,安心就去了刘子豪的住处。相比龙安的房子,刘子豪的住处就显得高档了很多。 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安心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寻找刘子豪留下的财产信息。和之前一样安心先是戴上鞋套医用手套,随后开始观察房间的恶布局和摆设。 “每个人都值得体面的离开,也应该体面的离开。剩下的请安心交给我吧。” 和外观上的豪华相比,房间内的摆设就显得清淡了很多。门口的鞋架上有几双皮鞋,虽然都是大牌,但安心很明显看得出来那些是高仿货,并非真品。 玄关有巧妙的灯光设计,人一开门玄关的顶灯和鞋架灯就会自动亮起,看得出来房主是用心设计过的。 穿过玄关,就是一个三十平米左右的客厅,在天丰这种规模的客厅已经很大。沙发、空调、电视、茶几,房间里的摆设并不奢华,但色调和用料都很讲究。尤其是阳台上有一个芝华士的按摩沙发,安心曾经看过那款沙发,价格并不贵,但的确很舒服。 蒋欣然说过,刘子豪很有钱,而且不是一般的有钱。这种人能选择价格相对低廉实用性强的物品,其实就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 客厅、卧室、厨房、洗手间,安心每个房间都仔细观察了一番并拍照记录下来。 ------------ 第二十五章:秘密 安心做了这么多年的遗物整理师也已经逐渐有了自己的规律,有些时候,客户会要求将死者的遗物整理完后交给客户自己处理,那种情况下,死者的遗物大多会作为随葬品,留下的也大多会被亲人处理。但也有例外,像刘子豪家这种明确有特殊目的的家庭,安心在做完遗物整理后,会尽量复原,还原死者生前的状态。 她无法参与死者的家庭纠纷,这种方式也能表达她对死者最大的尊敬。 也有些意外的发现,不管从蒋欣然嘴里还是刘家人嘴里,刘子豪好像都是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没有多少人情味的那种。可在刘子豪的家里,安心发现了很多玩具。 整套的漫威、海贼王手办,甚至还有拼装极其复杂的挖机模型,在卧室书架的最上一层上,还放着一个乐高航母模型。 从玩具的表面清洁度上看,这些应该是刘子豪生前最喜欢的东西,通过玩具表面留下的擦拭痕迹,安心似乎都能看到刘子豪仔细擦拭他们时的状态。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爱好,安心也不例外,曾经的安心也很喜欢乐高模型,甚至在她床底的收纳柜里,至今还收藏这一个跟刘子豪一模一样的乐高航母模型。 而看到航母模型的那一刻,安心的回忆就瞬间被拉回到了过去。 那还是安国胜没有性情大变之前的时候,那时候安国胜、安红旗、廖佩蓉,他们三个人对安心都很好。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关心呵护,离开亲生母亲的安心才渐渐融入到这个陌生的家庭里面。 安心正上初一的时候,蒋欣然每天都会带一帮人围住安心,搜刮安心的财物。 那时候的安国胜似乎很细心,看出安心有些不同,询问安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安心并没有供出蒋欣然,搪塞说办理要举办乐高拼装大赛,好多同学都报名了。 那是安国胜第一次花“大价钱”给安心买乐高玩具,一个长一米二的乐高航母模型。 在安心的印象里,那是她最开心的一天,用了整整一个周末的时间,安心不吃不睡组装好了模型。安心能感觉到,那个时候的安国胜对她的关心呵护,那么强烈又那么真切。 从那天起,患有收纳强迫症的安心,她的卧室里第一次出现了摆在明面上的物品,就是安国胜送给他的乐高航母模型。 安心每天放学回家都会摆弄很久。 然而……安心怎么都没有想到,在她高中毕业的时候,安国胜会拿着一本账本找到她。 回到现实,安心有些惆怅,曾经安国胜对她的关心都是真的,可后来他的冷漠和绝情也都是真的。也就是在高中毕业的那年,乐高模型被他收进了收纳箱藏到了床底。 四室两厅的房子,除了刘子豪的主卧之外,还有一个卧室有明显的使用痕迹。衣橱里有女性的睡衣,材质也是高端莫代尔,显然不是家里佣人的房间。 刘荣说的不错,刘子豪似乎有过同居生活。但至于为什么两个人要住两间卧室,安心暂时还无法确定。 房子整体很规整,摆放收拾也都很及时,即便是安心这种有着轻微强迫症的人,也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别扭。 观察完房间的布局摆设,安心还是决定从刘子豪的衣服开始整理。为此,安心特地回家取了熨斗和塑胶袋回来。 西装居多,但在衣橱最里面,安心还是发现了几件鸿星尔克的运动装,刘子豪是个爱运动的人,这从运动装的成色上很容易看得出来。 西服成套搭配熨烫过后装进塑胶袋重新挂回衣橱,再这之前,当然要检查每件衣服的口袋里是否有遗漏的东西。 通过整理衣服,安心可以确定刘子豪是个生活质量很高的人,或者说有一个很讲究的人在帮刘子豪打理日常的生活。 北面客卧旁边有一间很小的房间里面是一些打包好的收纳盒,装着很多护具、运动用品,还有一些日常工具。在这堆“杂物”中,安心发现了一些刘子豪的奖杯奖牌。 有社会组织办法的慈善奖,也有企业组织颁发的创新奖,零零总总装满了一个很大的收纳箱。 显然,刘子豪对这些东西并不太重视。 将杂物室的所有东西拍照记录,重新擦拭整理,光是这里就耗费了安心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以往的经验,为了不发生遗漏,安心都会在整理之前做一个路线规划,每整理完一个地方,就会在图纸上作出标注。当然,对于一个遗物整理师来说,地毯、花瓶、甚至是马桶储水箱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也必须要重新梳理。 在整理到客厅电视柜的时候,安心有些一些意外的发现。 电视柜下面有三个抽屉,但里面放的并不是零食电子产品之类,而是一些很朴素的盒子。 将原先的摆放顺序做了拍照记录,安心打开其中一个盒子,里面放的竟然是厚厚的几沓烟盒纸。 大鸡、石林、哈德门、庐山……虽然保存的很完整,但烟盒已经泛黄褪色,显然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 这让安心想到了安国胜,他卧室的箱子里也有一堆这样的东西。但似乎只有那个年代的人,才会有这样奇怪的“爱好”。而且,安心知道,这些东西的年代显然比刘子豪出生要早,很可能并非刘子豪的私人物品,而是别人所赠。 正愣神,刘荣突然打来电话。 “有什么进展了?”刘荣开口问道。 从接受案子到现在总工才过去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刘荣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安心摇着头:“我已经在做了,你说的发现指的是什么?” 刘荣小声问道:“有没有查到刘子豪转移财产的证据?他到底还有多少财产?” 果然还是为了财产的事情,安心虽然有些反感,但还是秉承着客户至上的理念回道:“有发现的时候我会及时联系你们,也请你们多一点耐心,谢了。” 挂掉电话,安心心里很不是滋味。 首先,她总觉的刘子豪这个人有些奇怪,明明很有钱,却不舍得买正品皮鞋,穿的都是高仿A货。也就是说,她不想在穿衣打扮上浪费太多的金钱,但又不得不为了融入某种群体而必须选择奢侈品品牌的服装。这很像是被自己绑架的状态,想放放不下想走走不了。 但刘子豪纠结的是什么,安心始终没有什么发现。 ------------ 第二十六章:我不在意 另外,这么多年以来安心也不是第一次碰到像刘子豪这样的家庭,亲人去世,活着的人什么都不关心只关心遗产的分配,这种情况太多了。但这一次,安心总觉的有些不对劲儿。 兄弟姐妹之间,到底能有多大的仇怨,才能走到如今的地步? 五点多,遗物整理的第一个阶段已经完成,安心仔细核对了照片确认没有任何疏漏,这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房子。 就在安心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刘荣突然带着几个安装师傅出现在了门口。迎面看到安心,刘荣显得有些意外,不由的看了看表。 “这么晚还没走呢,安小姐很用心嘛。” 看到旁边师傅手里拿着很多监控设备,安心已经猜到了刘荣此行的目的,她没有太在意。做了这么年的遗物整理师,不被客户信任也不是第一次了。甚至像刘荣这样在房间里装监控探头的都算是好的,曾经她处理一个富商的遗物,每次离开之前,女主人都要搜查安心的包。那样的“屈辱”安心都能忍了,刘荣这种小儿科自然也不再话下。 看安心迟迟没有说话,刘荣笑着说道:“安小姐您别误会,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弟弟妹妹们安心,这不是要监视你,就是个流程,你别在意。” 安心笑笑:“没关系,我不在意” 说着,安心俯下身打开皮箱拿出几幅鞋套、一次性的医用手套递给几个师傅,一本正经的说到:“师傅,麻烦你们进去的时候把这些东西戴上,房子的主人刚去世没多久,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处理,请你们不要挪动房间里的任何东西。” 说完,安心侧身让路,几个安装师傅的表情也瞬间变得惊悚起来。他们自然也是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客户,在死人的房间里装监控,这是要监控什么? 带着些许的疑惑和惊恐,安装师傅们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刘荣并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口打量着里面的情况,让师傅在所有房间都安装了监控,确认不会留下监控死角。 “安小姐,我妈是怎么联系上的你?”门口,刘荣借机找话题跟安心聊了起来。 “是朋友介绍的。” “朋友?”刘荣一脸猜疑。 “对,朋友,跟刘子豪的关系挺不错的。”安心毫无保留,也自觉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而听到朋友这个词,刘荣的怀疑心就更重了,什么样的朋友连身后事都要管?那肯定是关系不一般的朋友吧。刘荣内心已经确认,安心就是受蔡丽的委托来处理刘子豪的遗物的。 确定了这一点,刘荣看安心的眼神也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又问了一些跟工作毫不相干的问题,安心已经有些没了耐心,好在这个时候安装师傅已经安装好了监控设备,安心仔细检查了一遍房间,确认没有什么问题,这才离开了刘子豪的住处。 安心本来就有很多的疑惑,现在刘荣德举动更是让她一头雾水。 出门,拿出陈琪给他的通讯录,安心犹豫了片刻,她觉得刘子豪的妹妹刘芳芳很有可能就是解开一切疑惑的突破口。 就在安心按下拨号键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定睛一看,电话号码竟跟通讯录上刘芳芳的手机号一模一样。 “安小姐,我是刘子豪的妹妹刘芳芳,我们……我们能见一面?”刘芳芳的语气显得很谨慎,生怕被别人听到一样。 “好啊,你们家小区门口北面有一家咖啡厅,我们就在那见面吧。我……”安心看了看表,“我十五分钟之后到。” “好。”刘芳芳挂了电话。 安心一直都是这样,时间观念极强,她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更不想耽误客户的时间。所以,有些时候她会显得有些霸道,不近人情。 十五分钟之内,安心如约赶到了那家咖啡厅,刘芳芳显然已经等了一会。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点了杯拿铁,”安心进门直接点了两杯咖啡端着走到刘芳芳面前,这么做同样是为了不浪费时间:“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儿要说?” 刘芳芳显得很警惕,视线一直盯着周围的玻璃窗和门口,不由的噘着嘴:“要是被那几个哥哥姐姐知道我私下跟你见面,她们不知道要怎么闹,哎!” 叹了口气,刘芳芳满脸无奈的说道:“安小姐,你今天整理哥哥的遗物,有没有什么发现?” 安心笑了笑:“你大姐也这么问过我,不过,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没有发现你哥哥留下什么其他遗产的线索。” 刘芳芳觉得安心误会了自己赶忙解释:“我说的不是这个,哎呀,算了……” 落寞的看了看窗外,刘芳芳突然看向安心,说道:“安小姐,我想跟你说件事,但你能不能答应我帮我保密?” 安心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那要看是什么,如果不涉及原则性问题的话,当然可以。” 安心从不盲目的答应别人,这是她的习惯。 刘芳芳想了想,还是说道:“其实,哥哥被人谋杀之前,我去见过他。他……他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安心没有表态,看着刘芳芳的眼神中没有掺杂任何感情。 她不想给刘芳芳压力,让刘芳芳自己做选择要不要告诉她。 刘子豪被杀是因为他突然跟一直合作的供货商解约,导致对方事失去了饭碗,在恳求无果之后,对方一怒之下失手杀死了刘子豪。但刘子豪为什么突然会解约,这个疑惑一直都没有定论。 刘芳芳告诉安心:“大姐刘荣的公司一直以来都不怎么景气,哥哥跟供货商解约,其实是想……” 安心猜到了:“是想把项目交给刘荣去做,对么?” 看着刘芳芳弱弱的点头,安心内一片惨淡。 “刘荣今年有多大?”安心突然问道。 “别看刘荣长得年轻,其实她今年都四十多了,应该是四十三,对。那些年赚了些钱,她没少去美容院,都是保养出来的,”刘芳芳抿着嘴,一副无奈的样子:“怎么突然问这个?” 安心摇了摇头:“没什么,随便问问。” 安心猜到了,电视柜抽屉里的那些烟盒纸、糖纸、剪报,应该都是刘荣的东西,只不过某个特殊的契机,刘子豪得到了这些东西,并一直保存到了现在。 也就是说,刘子豪其实很在意她这个姐姐,但刘荣丝毫没有发现而已。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安心问刘芳芳。 她迟疑了一会,眉心紧缩,似乎也没有做好决定,说道:“你能不能帮我、也帮我哥保守这个秘密?我知道哥哥也一定不想让姐姐知道真相。” 原来是为了这个。 ------------ 第二十七章:偷跑的苗苗 安心犹豫了很久,作为一个遗物整理师,她的职责就是将自己的发现毫无保留的告知给死者家属。但刘芳芳的恳求也让她感到迟疑。 “其实你不必这样,每个人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我怕……” “你可能低估了别人承受苦难的能力。” 见刘芳芳还不死心,安心只能做了变通:“我的雇主是刘琦女士,如果她也有这种诉求的话,我倒是可以接受这种安排。” “好,一言为定。” 整件事情的发展都在逐步脱离安心的掌控,这种感觉很不好,似乎随时都可能出现其他的意外,让安心无法招架。 两人聊了很多,安心也大体知道了刘家人之间的积怨为什么如此深厚。 一切的起因其实是在刘长河身上。 跟很多老人一样,刘长河也有很强的重男轻女思维,老大刘荣出生之后,因为当时家境没落,刘荣要帮着家里做很多农活,就连暑假寒假,也不得不跟着刘长河一起外出务工赚取学费。 这种状态持续了几年之后,一直到刘荣上了寄宿中学,家境稍稍有些改观的时候,陈琪怀孕生下了弟弟刘子豪。 也就是在那一年,刘家的家运突然转好,刘长河的生意也渐渐有了起色。 但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同年,刘荣高考落榜,她不想放弃打算复读,但却被执拗的刘长河拒绝。 复读的花费在那个年代并不少,但对于已经逐渐恢复的刘长河来说,显然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刘长河始终不肯出这笔钱,这也导致刘荣不得不放弃学业,跟着刘长河四处打拼。 刘子豪出生后的第二年,陈琪怀孕生下了刘洋,次年又迎来了老四刘芳芳。 刘荣是最苦的一个,家到没落的时候她出生,家境好转的时候她高考失利无奈放弃学业,而等弟弟妹妹们刚刚长大,刘家就迎来了最辉煌的时刻。 不公的种子早已经在刘荣的内心生根发芽,但一切还在往更加不公平的方向发展着。 刘子豪上初中的时候,因为别人一句城里的教育条件比农村好太多,为孩子好还是要去城里读书。就是因为这样一句话,刘长河变卖了家里的所有资产,将刚刚恢复了些许元气的工厂搬到了天丰周边。 一家人都住在厂子里,为了让刘子豪借读,刘长河甚至花了十几万的赞助费。 在刘子豪成功进入天丰第二中学的那天,刘荣心中仇恨的种子就彻底爆发了。 随着时间的发展,弟弟刘洋和妹妹刘芳芳也渐渐长大,他们三个都明显能察觉到,爸爸刘长河对刘子豪似乎格外疼爱,甚至是偏心。 一开始,三人还只是简单的结盟,背地里跟刘子豪较劲,形式上也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但渐渐的,兄弟姐妹四人长大,进入家族工厂开始工作的时候,矛盾就彻底激发了。 刘长河把最重要的职位给了刘子豪,从小就在厂里务工对工厂贡献颇大的刘荣却只能当一个财务,刘芳芳和刘洋也是如此,似乎他们三个都没有受到爸爸足够的重视。 但好在,刘子豪是个很聪明的人,在他的管理下,工厂的营收越来越好,没过几年,兄弟姐妹四人就都在天丰有了自己的房产。 就在兄弟姐妹四人的关系逐渐开始缓和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刘长河的突然去世,将老大刘荣积压多年的不甘彻底爆发了。原因很简单,刘长河去世之前写了遗书,将他百分之七十的遗产都留给了老二刘子豪,他们三个每人才只能分到一成。 明明是牺牲最多的那个,却始终无法得到爸爸的关注。再也无法忍受的刘荣,在爸爸葬礼的当天大闹了一场,带走了老三刘洋,只有老四刘芳芳留在了现场。 从那之后,兄弟姐妹四人之间的关系就便的越来越棘手。两年后,刘子豪开了新的公司,离开了家族工厂,退居二线。没想即便是离开家族企业的光辉,刘子豪也很快闯出了名堂,反倒是刘荣和刘洋,在接手家族企业后渐渐走起了下坡路。 事情的来龙去脉,安心已经知道了大概。 他猜到刘子豪一直都是心存愧疚的,所以才会想着把公司的业务转给姐姐刘荣,还因此得罪了原来的供货商,这才被人杀害。 这么说的话,刘子豪的死的确跟刘荣有些关系,至少也是诱因。 虽然事情已经逐渐明了,但还有很多疑惑无法解释。刘长河为什么会如此偏爱刘子豪?难道只因为重男轻女的思想?显然不是。 临终遗嘱将百分之七十的财产都留给了刘子豪,这显然不像是一个经商多年的商人能做出的决定。难道刘长河就不知道这种做法会引起子女们的不满甚至内斗? 刘长河显然是知道的,但即便知道他还是这样做了,事情也就越来越扑朔迷离起来。 回到公司,几个设计师还在加班,蒋欣然刚从外面回来,这次又带回来两个新的设计案子。蒋欣然的业务能力还是很强的,这也得益于蒋欣然在南方打拼的经历,这些经历安心全然不了解,也就无法体会其中的艰辛和辛酸。 就在安心打开电脑准备研究客户资料的时候,一声稚嫩的孩童声音瞬间打破了宁静。 “安姐姐。” 三个人一起看向门口,此时,苗苗正大眼汪汪的盯着安心。 “苗苗,你怎么来这里了?” 外面冷,安心赶忙走到门口将苗苗揽进怀里,抱进屋放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安姐姐,这么多天没见你我都想你了。”苗苗满脸委屈,抿着嘴还是那副人小鬼大的做派。 “你还没跟姐姐说呢,你怎么来这里了?” 安心不由的朝门口看去,除了苗苗显然没有别人的身影,连旁边的蒋欣然和兰馨都不觉的紧张起来。 “这小姑娘不会自己找到这儿的吧?”蒋欣然有些震惊。 兰馨摇了摇头,看了看两腿撒欢儿的苗苗,说道:“你就说她是偷渡来的我都信。” “爸爸呢?”安心继续问苗苗。 “他没来,我自己偷偷跑来的。”苗苗撅着小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自从秦峰不允许苗苗跟安心见面之后,苗苗就一直央求秦峰给他换非寄宿的学校,秦峰也是拗不过,最终只能答应,为此还特地多请了一个稍微年轻点的保姆专门负责接送苗苗上下学。 明天就是周六,苗苗不用上学,下午一放学保姆刚把苗苗接出学校,一眨眼的功夫,苗苗就自己坐上出租车一溜烟跑了。 苗苗倒是聪明,记住了欣欣设计公司的名字,还谎称自己跟爸妈走散让司机帮忙送回家,这才如愿找到了安心。 知道苗苗惹了大麻烦,安心就要拿出手机联系秦峰,却被旁边的苗苗伸手拦住。 “安姐姐,你答应我行不行,今天让我跟你一起住,别告诉爸爸,行么?” 苗苗眼泪汪汪的看着安心,那既可爱又可怜的样子着实让人难以拒绝,但不说肯定不行的。 没想,安心刚要拨通电话,苗苗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藏在怀里的草莓蛋糕也掉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 “草莓蛋糕……妈妈最喜欢吃的……今天是妈妈的生日……” 安心再怎么强硬,此刻也彻底被眼前的苗苗感化了,她放下手机蹲在苗苗面前:“好,今天苗苗跟安姐姐一起住,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 第二十八章:意外发现 听到安心答应她了,苗苗瞬间活蹦乱跳。 抱着苗苗离开的时候,安心给蒋欣然使了个眼神,这货显然没想明白,笑着送两人出门。 兰馨反应了过来:“笑什么呢怪渗人的,安心姐让你干嘛你不知道?” “干嘛?我能干嘛?” “让你给秦先生打个电话,真等到明天,安心姐就成人贩子了。” “还真是!” 秦峰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在苗苗学校周围找了很久,警察也在调取学校周边的监控设备。目前只知道苗苗上了一辆出租车,至于去了哪,还得等监控的反馈。 接到蒋欣然的电话,秦峰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苗苗怎么会跑到你们那去的?”秦峰有些激动,语气显得僵硬。 蒋欣然也没惯着他,反问:“这不得问你?苗苗要是喜欢呆在你身边,她至于坐出租车跑?” 听秦峰半天没说话,旁边的兰馨也提醒蒋欣然,她这才继续说道:“对了,你家姑娘说了,今天想跟安姐姐住,你要是同意呢就明天一早去安心家接孩子,不同意也行,地址我待会发给你,你把孩子抢走就是。” 说罢,也没给秦峰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秦峰很尴尬。 原本,他一直以为苗苗对安心就是三分钟热度,时间长了也就没事了。没想,前几天苗苗要找安心,秦峰没答应,几天就自己打车去找了。 看着手机上蒋欣然发的地址信息,犹豫了很久的秦峰还是驱车赶往了安心家里。 离开公司,安心带着苗苗去吃了晚饭。 显然,这个家世不俗的小女孩很少接触外面的参观,但是一份普通的拉面就让她眉飞色舞,等到麻辣小龙虾上桌的时候,苗苗的表情已经不能用人类语言来形容了。 简直就像是发现了新世界一样。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两人一起回了东风巷。路上,安心不放心,还是给蒋欣然打了电话,确认秦峰已经知道了苗苗的下落,这才安心的往家里走去。 “爷爷奶奶好!我是苗苗,我来帮你们。” 廖佩蓉身体不舒服,提前收了摊子,安心他们进门的时候,两人正收拾着三轮车上的水果。 没想苗苗一点都不认生,一进门就要帮他们搬东西。 眼看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突然跑过来,安国胜一是有些恍惚,脸上也漏出几分从来没有过的温暖和和宠溺。 一抬头看安心正盯着自己,便立马收敛了几分。 跟两人说了几句,安心就带着苗苗回了卧室。 廖佩蓉身体很不舒服,但还是咬着牙回房间拿了些糖果给小女孩送去。 安国胜少见的没有阻止,脸上的柔和兴许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八点,安国胜刚卸完货,正准备回屋的时候,突然看到门口出现一个陌生的面孔。 “你找谁?”安国胜问。 “安心是住这吧?我是来接孩子的,”看到眼前朴素的男人,秦峰有些愣神,“您是安心的爸爸?” 秦峰一身名牌打扮,着装样貌都不像是他们这个阶层的人,再一看们口停着的路虎揽胜,安国胜就知道这人不简单。但也并没有显得局促,那眼神撇了撇旁边的房间:“算是吧,她们就在这房间里,你去跟她说吧。” 哪怕是寻常人见到秦峰也不会是这种反应,所以秦峰有些意外,人对所谓的成功人士或多或少都会产生一些莫名的崇拜,也会因此让行为变得谄媚,但显然眼前这个中年人身上并没有这些。 这也让秦峰产生了一些疑惑。 门没锁,透过窗户秦峰看到里面的安心正跟苗苗一起闭眼祷告,中间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很小的草莓蛋糕,上面插着蜡烛。 今天是妻子的生日,秦峰知道,以前这种时候坐在女儿对面的人都会是他。 莫名的有些失落,但秦峰还是没有打破这份宁静,偷偷的站在门口小心的观察着。 许愿、吹蜡烛、吃蛋糕,虽然蛋糕很小,但秦峰很久没有看到女儿这么开心,尤其是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 两人背朝着秦峰,安心不断的翻动着什么,看样子是在给苗苗读书。 二十分钟后,安心拿起旁边一个玩偶小熊,给苗苗介绍着什么。 这会,廖佩蓉身体已经轻松了不少,出门拿东西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安心卧室门口的秦峰。 安国胜从旁边经过,廖佩蓉忍不住拉住他:“这不会是安心的男朋友吧?” 安国胜一阵冷哼,“你想什么呢,这一看就比安心大好几岁,再说了,人一个开路虎的怎么可能看得上安心。” “开路虎怎么了?我们还不稀罕呢,”廖佩蓉一脸不服:“别小瞧我女儿,别说开路虎就是开飞机,他想娶女儿都未必肯嫁。” 安国胜不说话了,摇着头回卧室。 秦峰在门口犹豫了很久,但最终还是敲开了房门。 “苗苗,很晚了,跟爸爸回家吧。”他声音显得很冷漠,尤其是在看到安心之后。 他这辈子最看不惯的就是小偷小摸,明明是个靠工作就能养活自己的女人,偏要朝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伸手,人性坏了,就算长相再怎么清纯也无济于事。 “我不回去,安姐姐答应让我今天睡在这儿了。”苗苗说着就往安心身后躲,一副不肯罢休的样子。 “听话,跟爸爸回去!” 秦峰第一次用这么强硬的语气跟女儿说话,因此对安心的不屑也更加强烈了。不是碰到这样一个女人,苗苗不会鬼迷心窍,他也不会连续两次对女儿发脾气。 眼看秦峰走到面前,伸手就要去拉苗苗,安心伸手挡住了秦峰。 她也不知道之前还很有风度的秦峰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没理会秦峰的强硬,转身蹲在苗苗面前。 “苗苗,小孩子要听爸爸的话,跟爸爸回去吧。好不好?” 苗苗泪眼汪汪的看着安心:“可是你答应我今天让我在这睡的。” 从第一次见到安心,苗苗就喜欢上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首先是安心身上的气味,跟自己去世的妈妈一模一样,一靠近安心,苗苗就会不自觉的感到安全、舒适、温暖。再加上安心的眉宇跟妈妈也有几分相似,这也让年幼的苗苗彻底沦陷。 安心回头看了一眼秦峰,见他还是不肯退缩的样子,安心走到床边,拿起床上的布偶娃娃走到苗苗面前。 “这个娃娃姐姐从小就抱着睡觉,现在姐姐把娃娃送给安心,安心跟爸爸回家,这样好不好?” “真的?” 苗苗满脸惊讶,她刚刚听安心讲述了娃娃的故事,也很喜欢那个娃娃。 “当然是真的,姐姐不会骗苗苗。不过……” 安心抱起苗苗把他交给秦峰,然后笑着说道:“不过苗苗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下次如果再想来看姐姐,一定得经过爸爸的同意才行。” 苗苗答应了,但即便看到眼前的情景,秦峰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缓和。 在她眼里,安心不过是在演戏,一个偷盗者的伪装只会让人愈发的不快。 看得出来,秦峰一定对自己有什么意见,但安心从不浪费时间做无谓的解释和追问。 在苗苗面前,她可以温柔的像只小白兔,但在秦峰面前,她的强硬丝毫不会收敛。眼神直勾勾的盯着秦峰,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 ------------ 第二十九章:身世 第二天,安心早早的就去了刘子豪的家里。昨天,她已经初步整理完了衣服和杂物室,今天的主要目标是整理刘子豪的卧室和书房。虽然内心有些轻微的抗拒,但这毕竟是她的工作,客户的要求她必须要完成。 戴好鞋套手套,拿出皮箱里的伸缩式收纳箱和塑胶袋,安心小心的打开了卧室的房门。 床头柜上放着几本书,看得出来刘子豪也是个爱读书的人。旁边有一瓶打开的安眠药,应该是患有睡眠障碍。打开床头柜的第一层抽屉,果然跟安心猜想的一样,里面放着的都是一些治疗失眠,镇静安神类的药物。其中还有一个首饰盒,里面放着的一枚钻戒,卡地亚钻石五克拉价值不菲。 安心小心的拍了照片,然后将戒指放进了准备好的收纳箱里。 抽屉的第二层放着刘子豪的户口本、护照,一些保险单据和其他文件。安心仔细做了记录,取出一个塑胶袋包装好放进了另一个收纳柜里。 挪动床头柜,确定没有暗格和遗漏,安心开始整理旁边的书桌。 书桌上摆放着很多玩具,大多是乐高和限量版的手办,安心对这些东西的价值并不了解,特地上网搜了相关的产品价格。发现这些看上去并不起眼的手办竟然价值不菲,加起来竟然有十几万。 小心的将手办打包整理,安心拉开书桌抽屉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还是让她感到震惊。 抽屉里满满登登放着很多的首饰,粗略看去每一件的价格都在万元以上。与众不同的是,每一个首饰包装盒上都贴着一个便签,上面工工整整写着一些小子。 “2010年,大姐生日,未送出。” “2011年,大姐生日,未送出。” “……” 从2007年开始,到今天,每一年刘子豪都为大姐准备了生日礼物,但奇怪的是,每一年的生日礼物都没能顺利送出去。 是刘荣没要? 这显得很不合理,毕竟查清刘子豪资产情况诉求最强烈的就是他的大姐刘荣。 安心小心的拍了照片,对照网站上的价格一一为收拾做了标价和清理,随后拿出一个新的收纳箱,并贴上了“大姐生日礼物”的便签。 紧接着,安心又在旁边的柜子里发现了刘子豪给弟弟刘洋买的生日礼物。 大多都是一些当年流行的电子产品,但跟之前的一样,这些生日礼物最终也没能及时送出去。 就在安心感到疑惑的时候,在柜子最下方,安心发现了一个很老的木盒,很破旧的样子,红漆都已经磨损的很严重,已经产生了厚厚的包浆。 看上去是个很老旧的东西。 安心打开木盒,里面放着的是几块年代很久远的上海牌手表、港澳回归纪念章,还有……一张信纸。 安心读完了信的内容,表情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她突然发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事实:刘子豪并非刘长河亲生。 看完信的内容,安心立马联想起她第一次见到刘子豪妈妈时,她的反应。 无奈纠结,更是一点不敢反抗子女们的安排。当时安心以为是陈琪年迈,又没有经济来源,处在被子女们胁迫的境地下。现在看来,陈琪内心更多的应该是隐忍和愧疚。作为刘长河的妻子,陈琪一定是知道真相的。 这封遗书感情充沛,洋洋洒洒几千字。信中除了交代了刘子豪的身世并非陈长河亲生之外,还交代刘子豪等他去世之后,身世之谜要不要告诉其他子女由刘子豪自己做主。 显然,刘子豪并没有打算将事情的真相公布。 其实,刘子豪是刘长河战友的儿子。刘长河早期还没来天丰之前,做过生意也当过缉毒警,和刘子豪的亲生父亲陈征是很要好的战友。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毒贩发起了猛烈的反攻,陈征危急中帮刘长河挡下了一颗致命的子弹,壮烈牺牲。 当时刘子豪已经出生,照片就放在陈征的口袋里,但遗憾的是,陈征没能撑到见儿子最后一面就离开了人世。 子豪这个名字是陈征起的,临终前他拜托刘长河一定要帮忙照顾家人。陈征跟妻子是大学同学,自由恋爱认识,在陈征去世后不久,妻子就几次委托刘长河照顾孩子。当刘长河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深度抑郁的陈征妻子选择了跳河自杀。 看着年幼的子豪,陈长河选择了辞职回家,专心照顾起了战友的孩子,改名刘子豪。 为了给刘子豪创造最好的生活环境,刘长河动用了陈征的抚恤金,重拾老本行做起了生意。刘长河很有生意头脑,加上吃苦耐劳很快就将工厂发展壮大,甚至后来还举家搬到了寸土寸金的天丰市。 随着工厂的壮大,刘子豪的长大,刘长河早已经决定把工厂留给刘子豪。所以在他弥留之际,刘长河将百分之七十的资产都留给了刘子豪,其他三个子女也只分到了百分之三十。 即便是这样,刘长河对刘子豪还是有愧疚的,如果不是当年用了陈征的抚恤金,刘家一家人不可能走出农村,更不可能有今天的生活。 弥留之际,陈长河写了遗书,将真相告诉给了刘子豪,带着亏欠离开了人世。 得知这个消息,安心并不显得焦急,做了这么多次遗物整理工作,安心经历过的事情太多了。她现在心里想的是要不要将真相告诉给刘长河的子女们。 刘长河去世几年,刘子豪都没有透露真相,从尊重逝者遗愿的角度上看,不公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但令人纠结的是,如果不公开真相,刘家的子女们对刘子豪的误解就会一直存在下去。 犹豫了片刻,安心还是找出通讯录拨通了刘子豪妈妈陈琪的电话。 “阿姨,我是安心,今天整理刘子豪的遗物,我发现了一些东西……” 听到这话,陈琪沉默了很久,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是关于刘子豪的……” “是。” 安心没等陈琪说完,就抢先回答,这样做也只是为了让陈琪能轻松一点。 “我现在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些信件记录下来,想听听您的意见。” 就算整个遗物整理过程安心是唯一的亲历者,她也知道自己没有决定的权利,要不要公开必须得有刘家的长辈做主。 “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子豪爸临走前嘱咐过,要不要公开真相让子豪自己做决定,我……”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您保重。” 挂掉电话,安心调整胸前GoPro的角度,并没有拍摄到信件的具体内容。随后,安心开始整理其他的遗物。 ------------ 第三十章:连我都不能看? 刘子豪跟安心一样都不是原生家庭,这一点让安心有些意外, 而正是因为安心调整GoPro角度的这个举动,让监控里面的刘荣产生了怀疑,她明显觉察到安心是在故意隐瞒什么。而刚才的电话,刘荣虽然没有听到谈话的内容,但显然是跟刘家有关。她猜测这个电话是给蔡丽打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刘荣特地联系了弟弟妹妹和妈妈陈琪,确认几个人都没有跟安心打电话,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而挂掉电话的陈琪脸上也是万般的无奈,她本就是个柔弱的女人,如今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一家人的关系,更不知道要不要公布这段往事。 十几分钟之后,刘荣突然出现在了门口。这次,刘荣没有只等在门口,而是推门进了房间里面。 “刘小姐,您怎么来了?”安心显得很意外,她知道刘荣对这里心存忌讳,也就更加难以理解刘荣此刻的举动。 “哦,没事,就是顺道路过上来看看,你忙你的,我不打扰你。” 说着,刘荣就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做了个让安心继续工作的手势。 回过头来,安心也并没有太当回事,继续忙碌着手上的工作。 安心没注意的是,在她认真忙碌着的时候,身后的刘荣已经悄无声息的挪到了柜子旁边。她小心的瞥了一眼柜门,透过缝隙眼神很容易就落在了那个古朴的木盒之上。回忆着刚才监控里的画面,刘荣确定,刚才让安心走神的那件东西,应该就在这件木盒里。 刘荣知道那是一张纸,而对于此刻的刘荣来说,往往是这种纸张上更容易留下刘子豪的财产信息。 刘荣旁若无人的打开柜门,伸手就将那个木盒拿了出来。木盒并没有锁,刘荣很容易就打开了木盒,也很快就发现了那张信纸。 只是,就在刘荣伸手要拿的时候,木盒却突然从眼前消失。 安心拿走了木盒,顺手将木盒盖上放回原位,并用身体挡住了柜门。这个举动的意图已经很明显,而刘荣的情绪也一下子被安心激发。 “安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什么东西是我不能看的?还是……”刘荣眼神严肃的看向安心,警示意味也越来越浓重:“还是上面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不是我能看的?” “不好意思刘小姐,您这样会打乱我的工作节奏,这里没有什么东西您不能看,但现在我的委托人是陈琪,在我做完遗物整理工作之前,除了委托人以外的人,都不能轻易动死者的东西。” 安心说的是他的工作准则,但在刘荣眼里,她显然在隐藏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越想,刘荣就越觉得不对劲儿。 “我是刘子豪的亲姐姐,连我都不能看?”刘荣威胁似的问道。 安心没有说话,点了点头,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 “如果您一定要动的话,您可以先给我的委托人打个电话,如果她同意我当然没有意见。” 安心猜到刘荣对自己很不放心,或许还有其他的原因,但安心的职业素养不允许“旁人”在未经雇主同意的情况下私自检查死者的东西,她只能搬出陈琪,试图让刘荣停下。 然而,安心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这个举动,却生生扎在了刘荣的痛处。刘荣当即就是一愣,随即拿出手机拨通了妈妈陈琪的电话。 让刘荣感到诧异的是,连妈妈陈琪都不允许她动那个木盒。而这也让刘荣彻底无法淡定。她明显觉察到,现在,连母亲陈琪都站在了蔡丽那边,甚至两人私下很可能达成了某些不可告人的交易。 眼睁睁看着能证明有人转移弟弟财产的证据就在面前,可安心一副很强硬的架势,丝毫不肯退缩,刘荣也瞬间没了办法。 “好,很好!看来你今天肯定不会让我打开盒子了,对吧?”刘荣似笑非笑的看着安心。 安心郑重其事的点头:“雇主不同意,我不会让你打开。” 刘荣知道今天肯定不会有什么结果,也只能悻悻的离开。临走前,她看到已经收拾的很干净的桌面,内心突然有了主意。 “好,我走,我待会就走,这样总行了吧?” 看着刘荣颓废的回到沙发落座,安心继续开始忙碌手上的工作。而趁安心不注意,刘荣却摘下手上的钻石戒指放在了沙发缝隙,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随后又将戒指收起放在了包里。 没有跟安心打招呼,刘荣起身离开。 门口,刘荣胸口不住的抖动着,随即拿出手机拨通了弟弟刘洋的电话。 “什么?凭什么不让你动?”刘洋也显得很诧异。 “里面和可能是子豪的财产资料,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连妈妈都不让我动。” 刘荣的一句话也瞬间让刘洋陷入了疑惑之中,很快,他就回过神儿来:“你是说,妈妈她……” “还有别的可能?我不是不讲理的人,如果刘子豪跟蔡丽结了婚,她那份谁都抢不走,可他们没结婚,她能拿走多少,得我们说了算!” 两家人的关系一向不好,刘荣能有这个打算,其实已经很人道。但现在,妈妈的态度还是让刘荣姐弟俩感到了莫大的失落,甚至是被骗。 刘荣走后,安心迅速进入状态,继续整理刘子豪的遗物。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下来,安心已经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她的职业素养也不允许自己被这种突发情况左右了情绪,进而影响到自己的工作进程。 在旁边的次卧里,安心发现了女人生活的痕迹,床单被罩都很整洁干净,但安心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不久前刚刚清洗过的。也就是说,在刘子豪去世之前的那段时间,一定有一个女人在这里生活过。 刘子豪没有结婚,安心猜测这个人应该是刘子豪的女友,这从老大刘荣的话里也能猜出大概,连刘蓉都知道刘子豪有“相好的”,给安心的工作要求也是要找到这部分“可能被转移的资产”。 奇怪的是,安心问过蒋欣然,也问过刘芳芳,刘子豪的葬礼上他的女友并没有出席。 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安心不得而知。 但很快,安心就发现了一些线索。 ------------ 第三十一章:礼物 卧室的化妆台上,化妆品并不多,口红、面膜、霜、水……也都并非大牌,看上去应该是很朴素的女孩。就在安心猜测这是怎样一个女人的时候,在抽屉里,安心发现了一些刘荣他们最想要的东西。 两处房产,房产证上是一个叫蔡丽的女人,显然这个人应该就是刘子豪的女友。除了这些,还有一个股权认定书,刘子豪公司的股权都在这个叫蔡丽的女人名下。 跟陈蓉猜测的一样,刘子豪大部分的资产其实都不在自己的名下。但,这个蔡丽到底是谁? 她为什么没有出席刘子豪的葬礼,又为什么一直没有表明身份,甚至于刘子豪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财产都写在蔡丽的名下,如今都没有确切的证据得出结论。 安心继续着自己的工作,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她终于做完了手头的工作。 所有东西都被分门别类的整理到一起,贵重物品和资产相关的东西装了满满三个收纳箱。将客户要求的东西打包带走,安心联系了搬家公司,将整理出来的东西搬到了陈琪家里。 在联系雇主陈琪核对物品之前,安心还是像从前一样,在整理完遗物之前将死者的房间尽量恢复成从前的样子。 就在安心整理房间的时候,房门突然响了,刘荣带着两个民警走了进来。 “就是她,她偷了我弟弟的东西,民警同志,你们赶紧把她抓走!” 刘荣一进门就指着安心说道,听到这话,安心也是一头雾水。 “刘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偷东西?”安心有些不可思议。 “偷没偷,那得看证据说话,你说了不算。” 刘荣丝毫没有理会安心的质问,带着民警径直走到沙发旁边,伸手翻找了起来。果然,将沙发翻了一个遍,那枚闪闪发光的钻石戒指依旧没有下落。 刘荣报了警,声称在弟弟去世之后她曾经来过这里,发现了沙发缝隙中的那枚戒指,因为要分遗产担心这种东西会引起家人的怀疑,所以刘荣特地拍照做了记录并没有拿走戒指。而昨天她赶到弟弟家里的时候,却发现沙发缝隙里的戒指已经不见了踪影。 “安小姐,我弟弟去世之后,除了你没有别人再来过这里,这一点你应该会承认吧?”刘荣笑着质问安心。 安心默默的点了点头,确实,刘子豪去世没多久,她就接手了这个案子,房子唯一的钥匙也在自己手上。虽然中间有几个安装师傅来过,但安心很细致的检查过自己的拍摄设备,安装师傅在安装过程中并么有挪动死者的东西,更不可能偷拿房间里的东西。 这也就让事后唯一出现在房间里,还是独自一人工作了几天的安心有了最大的作案嫌疑。 民警看到安心的第一眼就有点愣神,他们跟杨红伟是同一个分局,自然也对杨红伟这个“妹妹”有印象。 “刘小姐,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证据,现在也只是猜测而已,说不定安小姐已经将东西整理出来,是不是盗窃,得等我们检查完之后再做定论。” “同志,你说的对,所以我们这不就来检查了么?” 刘荣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冲着安心说道:“安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毕竟是很贵重的东西,你就破个例,让民警检查一下你整理的东西,自证清白,如果东西还在我肯定会给您道歉的。就是……” 刘荣笑着看向安心:“就是得让安小姐破个例了,麻烦你把整理好的东西打开,让我们检查一下。” 安心瞬间就反应过来,刘荣显然在故意针对自己,她迫切的想知道木盒里放了什么,所以才想到这种损招。毕竟安心有没有偷东西,她和刘荣都心知肚明。 “不好意思,东西我已经整理好送去雇主家里了,如果你们想检查的话,得去雇主家里了。” 刘荣显然也没想到安心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整理好了弟弟的遗物,但依旧盛气凌人的问道:“你确定所有东西都送过去了?” “当然,如果你不放心的话,这里有我所有工作的拍摄记录,你可以检查。当然了,这里还有监控,你可以自己看。” 安心说着指了指房间里的监控:“这些你比我更清楚吧。” 像是受到了挑战一样,刘荣瞬间生出一股怒火,当即要求民警跟她去陈琪家里检查。 一时间,民警也显得有些为难。有群众报案丢失东西,他们必须要出警。但现在却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丢失的东西就是安心拿走,何况安心有全程的视频记录,家里还有监控,真相其实很容易揭开,但需要长时间的视频排查。 想到眼前的安心就是杨红伟的“妹妹”,两人找了个理由推脱说过会会有专门做失窃案件的民警跟刘荣联系,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走吧,一起去吧。”刘荣笑着看向安心。 “不好意思,你得等一会了,我得先把手上的工作做完。” 两个多小时之后,安心整理完房间,锁门,这才跟着刘荣回到了陈琪家里。 而在这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杨红伟也已经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了解了详细的事情经过之后,杨红伟虽然坚信安心不会做这种偷窃的事儿,但还是按照办案流程做了。 “把照片发给我,我看看。” 杨红伟很快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他打开电脑用检索软件很快查到了这张照片的真实拍摄日期,随后便很快弄清了事实。 “这个案子交给我了,有人报假警,按规定来。” “报假警?”两人还有些疑惑,而等杨红伟解释完,两人终于回过神儿来。 刘荣太着急了,也显然低估了民警的办案效率。刘子豪是上个月的二十七号去世,安心是这个月的六号第一次去刘子豪的房子整理遗物。刘荣说过,这张照片是在刘子豪去世之后,安心还未进入刘子豪房子之前拍摄的。但照片显示的真实拍摄日期却是这个月八号,也就是安心整理遗物之后的第三天,很显然,刘荣说谎了。 打电话给刘荣确认了地址,杨红伟驱车去了目的地。半路上,蒋欣然心有灵犀一般打电话过来,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你就别去添乱了,有我在就够了。”杨红伟态度坚决。 “别废话,地址发过来。”没想,蒋欣然比他还坚决。 此时,陈琪家里,安心已经见到了陈琪,刘子豪的遗物也已经整理好,此刻就摆在陈琪面前。 “这是所有的东西了?”看到眼前大大小小十几个箱子,陈琪显得有些诧异。 安心点点头:“对,所有的贵重物品都在这里了。您想好要不要告诉孩子们真相了?” 陈琪显得很犹豫,就算是刘长河去世之前把百分之七十的资产都留给了刘子豪,但也没有这么多。这也说明,刘子豪大部分的财产都是之后自己挣的,跟刘家人根本没有关系。 “让他们来吧,你尽管把你了解到的告诉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做决定吧。” ------------ 第三十二章:都在这了? 客户至上,陈琪这么决定,安心也只能按照要求去做。 当天,刘荣一家、刘洋一家,加上妹妹刘芳芳,十几个人重新回聚到了一起。 东西分门别类的装在收纳箱里,都还没有开封,几个人看着堆了半个客厅的东西,显然也都有些惊讶。 “呵,还真是没少拿啊,老头明面上给了老二七成的家产,看样子背地里也没少给啊。”刘荣率先打破了平静,显然心里有很多的怨气。 看到这些,原本一直持中立态度的刘洋也忍不住摇头:“我们是有多不受待见,爸怎么就这么偏心呢?” “你们够了,”刘芳芳实在看不惯哥哥姐姐这副嘴脸:“爸有权分配他的资产,他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你们能不能别这样,我们还是一家人。” “一家人?爸是不是也悄悄给了你不少东西?你还没成家,没男朋友,我问你,你那个限量版的LV挎包是谁给你的?” “你!” 利益面前,人的本性会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这种场面安心见得多了。 “都在这了?”刘荣没搭理兄妹俩的争执,走到安心面前问道:“不好意思,不是我们不相信你,我们怎么确定东西都在儿了?” 很显然,刘荣担心安心会在整理过程中偷偷藏了什么东西。毕竟,人都是爱财的,没有例外。 安心早有准备,经过一段时间的衣物整理工作,安心也逐渐完善了自己的工作流程。她知道迟早会遇到类似的情况,所以每次在进行遗物整理工作之前,安心都会在房间的不同角度摆放几个录像设备,胸口也会随身携带一个GoPro,随时记录安心的一举一动。 安心拿出电脑,打开文件夹,将已经整理好的视频资料摆在刘荣面前。 “所有的视频都在这里,你可以检查。” 面对质疑,安心内心没有任何波澜,从顾客的角度上说,有这样的担心可以理解。 安心想的很细致,每次进入死者房间之后,她都会放一个计时器,其中一个录像设备的镜头中也会一直出现计时器的画面,为的就是让顾客彻底放心。 刘荣大体看了一遍,没再说什么,拿出准备好的优盘将视频资料拷贝完,关上电脑还给了安心。 此时,刘洋看向刘荣,两人一个对视,刘荣就知道了弟弟的想法,当即笑着说道:“放心,该检查的我一定会检查,我不会轻易相信别人说的话,尤其是偷过东西的人。” 偷东西? 看着刘荣一脸认真的样子,陈琪和妹妹刘芳芳都瞪大了眼睛。 “偷东西?谁偷东西了?”刘芳芳忍不住问道。 而此刻,房门恰巧响了,是杨红伟和赶来的蒋欣然。 “是谁偷东西,你们待会就知道了。”说着,刘荣将两人带进房间,眼神煞有其事的撇向了旁边的陈琪。 陈琪连连摇头,她一个柔弱的女人,此刻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了。 “安心,走,我们回去。”路上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一进门,蒋欣然拉着安心就要往外走。 却没想被旁边的刘荣当即拦住了去路。 “怎么,事情还没说清楚,就想逃?你没看到警察在这儿?这里是你能放肆的地方?!”刘荣态度强硬,却没想她的阴谋早已经被杨红伟拆穿。 “正好,刘小姐,是你报的案?我这正好有些证据想跟你探讨探讨。” 说着杨红伟将打印出来的照片递到刘荣面前,只是看了一眼照片上打印着的拍摄日期,刘荣就知道自己的计谋被人拆穿了。 “呵,怎么,你们这是要来兴师问罪了?”刘荣没好气的说道。 “怎么,不值得兴师问罪?你这是在犯法,你知道?如果我们愿意,完全可以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蒋欣然向来看不惯别人欺负安心,现在手里有了证据,更是不想轻易放过这个刘荣,但介于跟刘子豪之间的关系,也不想把事情搞的太难看,便拉着安心准备走。 没成想,安心却不肯走。 “你怎么回事?!”蒋欣然狠狠的瞪了安心一眼:“还留在这让她们欺负你?你贱啊?” 蒋欣然心直口快,安心也的确没当回事,只是那眼神撇了撇旁边书架上刘子豪的遗像,低声说了一句:“死者为大,让我把该做的做完。” 蒋欣然摇头,也知道拦不住安心,一个人走到门口气呼呼的等安心处理完。 杨红伟犹豫了片刻,还是拿出销案的单据,让刘荣当面销案。 光是这个举动就足以证明安心的清白,他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旁边的安心制止了。 知道事情败露,刘荣显得很尴尬,但显然还不服气,她知道安心和妈妈陈琪还有那个女人蔡丽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语气强硬的说道:“好,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了。” 对于安心来说,这是最重要的环节,她虽然受雇与陈琪,但内心还是希望在尽量完成客户要求的同时,将逝者的遗愿和愿景尽可能完整的呈现出来。 刘子豪的案子很特殊,有很多疑点没有解开,也有很多问题需要作证,所以安心提前规划好了流程,她准备从态度最强硬,在家里地位最高的刘荣开始下手。 找到标注这“礼物(1)”的收纳箱,安心小心的像刘荣展示了封条,在她的点头示意下,才打开了收纳箱。 按照时间顺序,从2007年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四年,每一年的生日礼物都按照顺序展现在了刘荣面前。 从一开始的“花瓣标本”到后来的昂贵首饰,可以看得出来,礼物的贵重程度在不断的升级,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刘子豪在挑选礼物上的用心。 尤其是刘荣。 2007年的花瓣标本,其实是因为前一年刘荣第一次亲手做的植物标本被刘子豪不小心弄坏,刘子豪一直记得,特地准备了这样的生日礼物。 2018年,刘子豪准备的是一条看上去很粗俗的金项链,价格很贵。但其实这也是有特殊的意义,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姐弟俩的关系还很单纯,那个时候刘子豪和姐姐刘荣路过一家金店,刘子豪许诺:“等我长大赚了钱,一定在这里给姐姐买一条最贵的金项链。” 刘子豪做到了,但其实从2006年,他们搬到天丰开始,姐弟俩的关系就已经彻底破裂了。刘荣拒绝跟弟弟刘子豪沟通,在她眼里,刘子豪不过是个被爸爸偏爱的人,她满心想着的都是如何争夺更多的财产。 直到2016年刘长河去世之后,刘荣对刘子豪的态度更加强硬,自此不再跟弟弟见面,她的生日礼物更是连送出的机会都没有。 “这些都是在他的房间里找到的?”刘荣满脸震惊,眉心紧锁在一起,显得很不可思议。 ------------ 第三十三章:真相 安心没说话,打开电脑,将当时拍摄的照片展示给刘荣看。 礼物整整齐齐放在卧室书柜的抽屉里,每一件都用便签纸做了标注,这毋庸置疑。 刘荣有些动容了,但显然还没有到彻底化解的程度。而就在此刻,旁边刘洋的妻子冷不丁的笑了一声:“大姐,不是吧你,老二从爸那里拿了那么多财产,这点礼物就把你给镇住了?” 一句话,刘荣也瞬间回到了现实,咳嗽了一声,看向安心:“你继续,还有别的东西?” 安心犹豫了片刻,她很想趁热打铁,把刘子豪是为了帮助刘荣才被供货商谋杀的事情说出来,但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随后,安心拿出了刘子豪留给老三刘洋的礼物。同样是按照时间顺序,一件一件的摆在刘洋面前。 和刘荣不同,刘洋虽然也一直感到不平衡,但对这个唯一的哥哥也是有感情的。看到眼前摆放的都是他曾经最爱的电子产品,刘洋瞬间陷入了沉默。 旁边的妻子看不下去了:“刘洋,你就这么没出息?几个破电子产品就把你吓住了?忘了你今天来干什么的了?” “你别说了行么?”刘洋满脸痛苦的表情,显然已经开始动摇。 此时,安心拿出了那个古朴的木盒,将里面保存很久的烟盒纸、糖纸展现在众人面前。 看到这,刘洋再也无法淡定了。这些烟盒糖纸其实是刘长河的,也算是他年轻时的一个小爱好,刘洋上小学那年,刘长河将这些心爱的收藏送给了刘洋,刘洋一直视若珍宝。可那年,村里发了大水,他们一家逃难躲了几天,等回到家的时候,所有东西都被大水冲走了,包括这些烟盒和糖纸。 刘洋清楚的记得,发大水的那天,哥哥刘子豪消失了半天,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刘子豪被大水冲走了,现在他才知道,哥哥是为了追回这些东西,才消失了那么久。 烟盒已经被水浸泡过,刘子豪原本准备等他们干透修复好了再拿给弟弟,却没想第二天爸爸就带他们一家搬去了天丰。 因为在天丰,刘长河对刘子豪的偏爱日益严重,刘洋跟哥哥也再没有说过话。 旁边的妻子刚要说什么,刘洋猛地起身吼道:“你给我闭嘴!” 场面瞬间陷入一片宁静,而旁边跟刘子豪关系最好的刘芳芳,此刻也已经哭成了泪人。那些礼物,她都知道背后的含义,此刻带着哭腔看向嫂子说道:“你们不是想问那款lv的挎包是从哪来的?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是二哥送给我的。” 哪个小女生没有对奢侈品产生过向往? 一旁的安心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刘子豪的遗物里没有发现留给妹妹刘芳芳的生日礼物,原来兄弟姐妹三个里,只有刘芳芳接受了刘子豪的礼物。 刘芳芳从没有说过,也没有展示过,兴许也是怕姐姐和哥哥会心里不平衡吧。 殊不知,刘子豪为每个人都准备了生日礼物。 陈琪全程都低着头,不敢抬头他们,事实上她也不知道,看到这些东西,子女们会是什么反应。 在一片寂静中,安心打开了另外一个收纳箱,从里面拿出了一堆房产证和公司股权证书,放在众人面前的桌子上。 “你们说的不错,刘子豪的确有一些财产不在自己名下,这是三套天丰的房产,一套一百八十平的在文峰区万达花园,一套一百二十平的在龙安区,还有一套两百多平的别墅,在开发区。我问过房产行业的朋友,这些房产加在一起总价值要七千多万。” 七千多万。 听到这个数字,刘洋的妻子不由的咽了口口水,眼神也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刘荣和刘洋包括旁边的刘芳芳,更多的则是震惊。他们当然知道,当年父亲刘长河去世的时候,他们每个人也不过分到了几十万的家产,算起来,李子豪也不过只得到了几百万的资产。这才过去几年?刘子豪的资产已经涨到了七千多万,还只是房产这一方面,那…… 几个人都不敢想了,他们当然知道,这么多的钱并非刘长河留给刘子豪的,而是他自己挣的。 “还有,这个是刘子豪公司的股权证书,是一家服装厂叫永豪服装厂,具体能值多少钱需要专业的评估机构去做评估,我没办法给出具体的数字。” 听到永豪服装厂几个字,刘荣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恐起来。 这个名字很熟,刘荣满脸惊恐的回忆着从前的画面,也终于想到了什么。 刘荣是做布料的,她一直做甩手掌柜的,但也从业务嘴里得知公司最大的客户就是一个叫永豪服装厂的商家,而且,他们布料厂七成以上的业务都来自于这家永豪服装厂。 难怪,难怪他一直想见见这个服装厂的老板都没有机会,原来服装厂的老板就是自己的亲弟弟刘子豪。 更让刘荣感到诧异的是,上一年公司调整方向出了问题造成很大的一比亏空,要不是这个永豪服装厂增加了订货量,刘荣早就破产。 也就是说,刘荣的布料厂能活到今天,一直都是刘子豪在暗中帮忙。 震惊、愧疚和惊恐一时间笼罩这刘荣,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刘洋的妻子站了出来,她也看出姐弟俩已经彻底沦陷了,现在也只有她能主持局面。 “以前是我们误会了子豪,但这会后悔也晚了,人已经走了,咱们活着的也不能一直颓废下去。子豪没有结婚,在世的亲人也就只有我们了,我们不能眼看着子豪的公司倒下去吧?” 这话说的柔软,但也充满了心急。显然,她的意思是要平分子豪的资产,和那家能几次帮老大刘荣起死回生的永豪服装厂。 安心也没有犹豫,将所有的房产证和股权证书推到了几个人面前。 刘洋妻子显然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立马拿起房产证看了起来。但很快,她的表情就变得僵硬了很多。 “蔡丽?!怎么会是蔡丽?房子的所有人,连股权怎么都在这个蔡丽的名下?” “蔡丽是谁啊?!” 刘洋妻子不由的喊了出来,而听到这个名字的姐弟三人,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蔡丽是和刘家人是老乡,曾经一起生活在同一个村子里。刘子豪至今没有结婚,其实也跟这个蔡丽有关系。 蔡丽和刘子豪很早就认识,也是在那次发大水的时候,蔡丽的及时出现救了刘子豪一命,从那时候开始,两个人就互相产生了好感,逐渐走到了一起。 然而,蔡丽的家庭情况很不好。爸爸是个诈骗犯,而且是惯犯,在十里八村中的口碑极差,甚至连母亲也是个靠碰瓷为生的女人。所以,当刘子豪提出要跟蔡丽结婚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反对的。 当时,蔡丽的父母还提出要四十万的彩礼,刘家人更是根本拿不出来。 之后没过多久刘长河病重,立下了遗嘱。刘荣几个都认为是刘子豪要跟蔡丽结婚,才导致刘长河气急攻心病发。当得知刘长河把大部分财产都留给了刘子豪之后,姐弟几个更是将矛头指向了蔡丽。 要不是为了填饱蔡丽爸妈的贪欲,刘长河不会把那么多家产都留给刘子豪。 ------------ 第三十四章:蔡丽 父亲去世之后,刘子豪在提起跟蔡丽的婚事,一家人都是反对的。连一直支持刘子豪的妹妹刘芳芳,也担心刘子豪会陷入到无底洞中,毕竟蔡丽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太了解了。 事实上,姐弟几个人都不知道,他们搬到天丰的第二年,刘子豪就给了蔡丽父母一百万,他们也跟蔡丽断绝了父女关系。 结婚的事儿,那几年刘子豪一直在努力,他希望能得到家人的祝福,但关系紧张的姐弟根本不同意。再加上陈琪一直都是唯唯诺诺的性格,一直没有拍板决定,所以事情一直拖到了现在。 要说亏欠,刘子豪亏欠最多的人或许就是蔡丽了。蔡丽陪伴了他这么多年,他甚至连一个合法的名分都没能给她。 其实,刘子豪的葬礼蔡丽是去了的。只是她没有让刘家人发现,远远的送了心爱之人最后一程。 到这里,大部分真相已经解开,刘荣刘洋姐弟俩也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嚣张气焰,反倒都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 刘洋妻子还想做最后的争取:“这个蔡丽又不是咱们刘家人,他跟二哥也没结婚,凭什么把所有财产都霸占了。咱不能让一个外人白白捡这么大一个便宜吧,这不公平!” 不公平三个字一说出口,姐弟几个人感到的不是愤怒,而是莫大的愧疚。 要不是因为这三个字,他们姐弟之间不会闹到十几年都没有怎么联系过…… 但爸爸刘长河偏心是事实,姐弟俩此刻也真的把矛头指向了爸爸刘长河。 “妈,你到底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们,爸当年为什么那么偏心老二,到底为什么?!” 十几年的闷气,刘荣终于喊了出来。 陈琪没有说话,表情悲痛的摇着头,她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扭头看了看旁边的安心,陈琪突然做了个点头的姿势。 随后,安心打开另一个收纳盒,里面只有一张信纸,她小心的取出信纸,递到了刘荣的手里。刘洋也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凑了过去,旁边的刘芳芳也凑了过去。 十几分钟后,姐弟三人看完了信里的内容,表情木讷的愣在了原地。 刘子豪不是刘长河亲生! 这么多年,没有陈征的那笔抚恤金,刘家不可能走出大山来到天丰! 更不可能有如今的生活! 明明不是亲人的刘子豪,他早就知道了真相,却一直以亲人的身份在帮衬着所有人! …… 看着眼前刘子豪十几年没能送去出的生日礼物,刘荣和刘洋已经哭成了泪人。 一直以来,刘荣都是很要强的性格,她一直对父亲的不公怀恨在心,即便在父亲去世之后,她也一直以老大的姿态管理着整个刘家的事务。 但现在看来,她并非那个付出最多的人,反倒是被他们怀恨在心的弟弟刘子豪,才是一直默默支持着刘家的那个。 甚至为了平息刘家人的怨气,他至今都没能跟蔡丽结婚。 安心的工作已经做完,她将所有东西交到了陈琪的手上,然后结账离开了陈家。 虽然有些艰难,但最终的结果安心还是还是感到欣慰的,至少看到姐弟三人的反应之后,她可以确信这是刘子豪满意的结局。 虽然不知道事情最终会朝向哪个方向发展,也不知道面对如此多的财产,刘家姐弟会不会跟蔡丽产生其他的纠纷,但遗物整理师的工作就是这样,她只是一个中间环建的参与者,对于结果和事态的发展,只能产生特定的影响,发挥不了决定性的作用。 临走之前,安心像往常一样,从一堆贵重物品中拿出了一个并不贵重的卡通手办:“我想留个纪念,能把它送给我吗?” 陈琪点头,安心也顺利完成了案子。 当天晚上,安心就把卡通手办放在了书桌的架子上,她用了几个小时,才把案子的所有细节整理清楚,并作了详细的记录。 每一个安心经手的案子,都会留下一个未完待续的故事,就像刚才说过的一样,安心无法左右每一个故事的结局,但却可以记录一个逝者的过往,她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就在安心跟“刘子豪”对话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打开一看,竟然是刘荣的电话号码。 安心有些疑惑,但还是接起了电话:“您好,有什么事儿么?” “安心……”刘荣的语气没了往日的强硬,请求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说。” “你……能不能帮我们联系一下蔡丽。”安心怎么也没想到,刘荣会让她联系蔡丽。虽然有些惊喜,但更多的还是疑惑:“你为什么不自己联系她?” “她应该不愿意再见我了。” 跟刘荣聊了一会,安心大体知道了刘荣的顾虑。这么多年来,刘家人亏欠刘子豪的太多,当年反对他们结婚,如今看来也是对刘子豪伤害最大的一件事,刘家人想要弥补,但第一步就是蔡丽肯跟他们见面。 刘家人仔细看过了安心遗物整理工作的视频,对于遗物整理师这个行业他们也有了全新认识。安心对逝者的尊重,甚至要比他们这些亲人还要强烈,这也让刘荣相信,如果安心这样的人肯出面,她一定能促成蔡丽和刘家人的和解。 安心答应了,对于已故的刘子豪来说,如果真的能促成两家人的和解,那一定也是刘子豪想看到的。 第二天一早,安心先去了一趟公司,见到安心,蒋欣然显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你这是被人下药了,这种眼神看人?”安心调侃道。 蒋欣然摇着头,像是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儿,犹犹豫豫的跟安心说:“我昨天晚上参加了个聚会,你猜我碰到谁了?” “谁?猪八戒认出你来了?”安心坐回座位打开电脑。 “别闹,我碰到秦峰了。” 听到秦峰这个名字,安心也是一愣,当时秦峰为什么要跟欣欣节约,一直都是个谜团。 “秦峰主动跟我打招呼,看上去还挺热情的,你说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病?刚跟我们翻了脸,现在就当没事儿人了?” 显然蒋欣然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安心倒显得见怪不怪:“有什么好稀奇的,不过是不合作了而已,又没说要老死不相往来,亏你还是个当老板的,这点事儿都想不清楚?” “也对!”蒋欣然暂时也只能接受这样的解释,无奈的摇了摇头,从桌上拿了两份设计稿递给安心:“这是龙安那两家公司的商标设计,昨天刚做完的,你看看用不用改。” 拿过设计稿,安心仔细看了很久,她一向对设计的要求都很严格,虽然设计思路和创意是她出的,但设计师能不能完全领会她的要求,那就天差地别了。 好在,这两个的设计都没有大问题,安心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在空白处写上修改意见直接发回到负责的设计师手里重新修改,而是直接动笔在复印件上做了调整。 安心很喜欢极简主义的设计风格,也将这种风格发挥到了极致,能用一条线解决的设计问题,绝不多一笔完成。 中午,安心正吃着饭,林佩佩突然来了。 跟从前的局促不同,自从处理完小敏的案子之后,林佩佩对安心的态度已经彻底改变。中午吃饭路过欣欣设计公司,就顺道买了些零食来看安心。 “一起吃。”安心直接打开零食包装袋,把开口朝向林佩佩,一边吃饭一边问她:“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 第三十五章:翔宇 林佩佩吃着零食,巡视者四周,若无其事的说道:“就经过,顺道来看看。” “最近工作怎么样?创意总监的位子还空着?”安心问道。 林佩佩摇了摇头:“别提了,之前跟你斗了那么久,总觉的咱俩应该是一个水平上的,没想你走了这么久,kg的领导层都没有要提拔我当创意总监的意思。昨天蔡姐好不容易找我,你猜是啥,总部空降了个创意总监过来,让我给人当助理。这给我气的。” “怎么,你这是要准备造反?”安心故意调侃。 “那倒不至于,猴子猴孙都没养肥,就算跟天庭斗,我也得先去一趟斜月三星洞不是,安心姐,”林佩佩突然看向安心:“你就没想过要回去?” 安心摇摇头:“为什么要回去,好不容易出来的。” “算了,当我没说。” 林佩佩显然是无法理解的,在kg安心至少也是个执行创意总监,多少设计师一辈子都做不到的高度。在欣欣,不过是个最普通的设计师,工资待遇也跟kg没法比。 “下次你再做遗物整理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林佩佩突然问了一句。 安心想了想,还是摇头:“以后再说吧。” 一点多,刘荣把蔡丽的地址发给了安心,公司没有急活儿,安心也就出了门。 地方在龙安区最北面,永豪服装厂旁边一个老旧的小区里。 六层楼,没有电梯,蔡丽住在五楼的一间九十多平米的房子里。安心敲门,蔡丽见到一张陌生的面孔,以为是邻居笑着问她:“你好,有什么事儿么?” 蔡丽长得跟安心想象的完全不同,一个声音很柔弱,面孔很清澈的女人。 “我叫安心,能进去说么?” “请进。” 房子虽然不大,但很整洁明亮,房间里没一件摆设都是精心擦拭过的样子。看到这些,安心就基本确定,刘子豪房间里之所以那么整洁,应该就是蔡丽的功劳。 卧室的门开着,里面有香火的味道,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张照片,是刘子豪的。 “蔡小姐,我是个遗物整理师,刘先生的遗物就是我整理的。” 安心说到这里,蔡丽的表情就突然变得紧凑了不少,略带苦涩的说道:“所以,你是代表刘家来跟我交涉的?” 蔡丽正准备泡茶,此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走进卧室取出一袋东西递给安心,说道:“我已经委托律师在做了,那几处房产我不要,都给刘家人,但是,公司我得留下,那是我跟子豪的心血,这一点上我不会让步。” 显然,蔡丽并不认为刘家人会接纳她,也早已经做好了财产分配规划。 “这张卡里还有一千八百万,是刘子豪这几年的积蓄,刘家人想要的话也可以拿走,公司不行。” 蔡丽反复提到公司,看样子这几年蔡丽并不是只呆在家里,那家永豪服装厂应该是两个人一起努力的结晶。 “蔡小姐,您误会了,我这次来其实是代表刘家人来邀请您的,刘家人想跟您好好谈谈,”觉得这样还不够,安心继续说道:“刘家人已经知道刘先生不是刘长河亲生儿子了,她们觉得很亏欠您,所以……” 听到这些话,蔡丽显得很震惊。这么多年来,刘家人根本没有正眼看过她,也一直反对她跟刘子豪结婚。 突然的态度转变,也让蔡丽无法抑制自己的清苦,掩面痛哭起来。 安心跟蔡丽聊了很久,也知道了一些让他意外的消息。 蔡丽怀孕了,刚两个多月,她刚发现没多久还没来得及跟刘子豪说,刘子豪就出了意外。为此,蔡丽一直很自责,如果她早点告诉刘子豪,他不用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孩子,你打算生下来?”安心问道。 一蔡丽苦笑着:“当然,这是我跟刘子豪的孩子,我当然要生下来。” “那……” “我不会再婚了,这辈子能跟孩子一起过,我已经知足了。” “那样的话,会很辛苦。”安心很尊重蔡丽的选择,即便有些艰难,但作为女人还是提醒蔡丽,“人生还长,我们没必要一直活在愧疚里。” 听到这话,蔡丽竟然笑了,很温馨的笑:“你理解错了,我不是因为愧疚才这样想的,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像他那样爱我了,我很知足。” 蔡丽同意了跟刘家人见面,安心将这个消息告诉给刘荣,刘荣立马招呼刘家人开始准备晚饭。 作为一个外人,安心当然没有参加,得知两家人的消息还是在第二天的中午。 一点多,安心正吃着饭手机就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刘荣。 “安小姐,能否跟您见一面?”刘荣开口说道。 “有什么事儿?我现在比较忙。”安心还想推辞一番,事实上她也并不善于跟活人打交道。 威廉姆斯综合征虽然表面上没有让安心多窘迫,但其实每一次跟别人的交流,事后都会成为安心内心一种负担。哪怕表面上看去再强势,骨子里安心并不是一个太坚强的女人。 “没关系,晚上也行,你实在没时间的话明天也可以。” 看刘荣这么坚持,安心也不再坚持:“那就晚上,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找你好了。” 案子已经完结,但其实这么多年过来,安心也结识了不少朋友。他们大多都是自己服务过的客户,也是因为惊讶于遗物整理师的专业和细致,对这个行业刮目相看,同时也对安心刮目相看。 吃完饭,安心正在改昨天蒋欣然交给她的两个设计稿,蒋欣然突然气冲冲的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哐的一声摔上房门,坐在沙发上就开始大喘气。 安心习以为常,倒是旁边的兰馨从没见过蒋欣然这种架势,赶忙倒了一杯水过去。 “瞧你把兰馨吓的,吓出神经病你负责啊?”安心头都没抬,甩出一句话。 “你以为人都跟你似的那么脆弱?” 蒋欣然冷不丁蹦出一句话,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但也收不回来了,便赶忙转移话题说道:“今儿过的真糟心,昨天刚联系好的客户,今天准备去签合同的,到了地方才知道老娘别人放鸽子了。” “多大点事儿,不就是丢了个客户么,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安心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蒋欣然却凑了过去。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放我鸽子?人今天跟翔宇签合同了,宋晓美你还记得吧,这货跑到翔宇做设计总监,分公司现在专攻中低端市场了。” 蒋欣然这话可大可小。 翔宇如果只是开了新业务,准备连中低端市场也一块做,那倒真没什么。但如果翔宇此举的目的,是为了过度,准备将公司业务全面转向中低端市场,那问题就大了。 看安心愣神若有所思的样子,蒋欣然点点头:“我让人打听过了,翔宇还真打算往中低端市场靠,宋晓美这帮人就是给探路的。” “这么严重?”安心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蒋欣然却是冷笑一声:“这还不是都是你那老东家搞的鬼?” kg? 在设计行业里,外资企业的确有自身难以逾越的优势。本身国人在设计上的敏锐性就没有西方人那么强烈,再加上国内设计行业的现状,人才难出头,也难培养,kg在天丰一家独大已经是势不可挡。 高端客户被kg垄断,其他的设计公司也只能另谋出路。只是安心也没想到,像翔宇这样的大设计公司,也会被逼到被迫转型。 ------------ 第三十六章:一码归一码 “那也没什么,竞争激烈未必是坏事儿,至少说明这块市场还是值得竞争的。” 话是这么说,但蒋欣然一点情绪都提不起来了。 怎么说宋晓美也是从欣欣出去的设计师,蒋欣然对她还是有些了解的。这分公司还没成立多久,宋晓美就盯上了自己的客户,以后这种冲撞只会更多。 让蒋欣然感到窘迫的倒不是有人跟自己抢业务,而是宋晓美抢业务的方式。毕竟人家是背靠翔宇这种大资本,真要一直这么在价格上血拼,蒋欣然迟早会扛不住。她蒋欣然的确算个有钱人,但在真正的资本面前,她那些钱也只能是洒洒水的分量。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就不相信所有人都是求便宜不看质量的主儿。” 安心的话的确让蒋欣然宽慰不少,欣欣的确有自己的劣势,但优势同时也很明显。安心这个金牌设计师的存在,给了欣欣最大的底气。 用了两个多小时修改完设计稿,这次安心没有把设计稿反馈给设计师,而是直接跟客户取得了联系。在一通专业的解说过后,客户也是很满意的接受了安心的设计方案。 安心没多想,这种方式更高效快捷,现在的蒋欣然也需要一些成功案例来刺激一下情绪。 下午五点半,安心收拾东西下班,蒋欣然直接开上车在门口等她。 “我得去别的地方一趟,你先走吧。”安心说道。 “别那么多废话,老娘还没穷到加不起油,去哪我送你。”蒋欣然也是一句废话都没有。 安心无奈上车,才回怼了一句:“你这张嘴,做好事儿也得损三分,你就不能正常点?” 蒋欣然冷眼看向安心,一撇嘴:“你第一天认识我?德行。” 刘荣把见面地点定在了自己家里,安心到的时候,刘荣已经做好了一桌子饭菜,很丰盛,甚至对于安心这种在外企见过大世面的人来说,这顿饭也的确有些超纲。 澳龙、帝王蟹、鲍鱼、基围虾……活脱脱一个海鲜盛宴。 “坐吧,家里就我一个人,怕人不习惯。”刘荣客气的挪开椅子,显得很有礼貌。 看得出来,刘荣是来感谢安心的。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刘荣能看出安心不喜欢热闹人多,光是这份心思就让安心感到舒服。 落座,一边吃着海鲜两人也聊了起来。 蔡丽回家了,跟陈琪和刘芳芳住到了一起。 她怀了孕,孩子是刘家的。原本蔡丽打算把几处房产都还给刘家人,算是帮刘子豪完成遗愿,但知道真相的刘家人都没同意。三处房产一处归蔡丽,一处归还未出生的孩子,最小的那处留给陈琪。 决定是刘荣拍板的,她知道这么多年陈琪一直生活在子女们的“胁迫”之下,爸爸去世之后把财产都分给了子女,陈琪或多或少心里没底,这样一来,也算是帮刘子豪尽了最后的孝心。 “你们都同意这样做?”安心忍不住问道。 刘荣笑了笑:“老三媳妇挺不痛快,被老三吼了一顿,也没辙。” “她也没什么错,给自己争取利益,只要是合法的,都不算过分。”安心淡淡的说道。 “对,你说的对,你别看老三媳妇看上去挺贪财的,也是这两年风雨漂泊给吓得,老三的生意也不怎么平稳,男人们做事儿,担惊受怕的都是女人。” 有一件事儿安心没有想到。 陈琪决定把刘荣几个人的公司都合并到了一起,陈琪是最大股东有决策权,刘荣做管理,刘洋负责业务,学会计的刘芳芳现在在财务做实习生,日后也是准备主管财务的。 “做成家族企业未必是件好事儿。”安心很直白的说道。 刘荣笑着摇头:“也可能吧,但我觉得未必。那得看人能不能齐心。” 经历了这么多事儿,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很紧密,从怀疑、不公,到恍然大悟;从明争暗斗、互相诋毁,到摒弃前嫌。不得不说,这个结果是安心都没有想到过的圆满。 事实上陈琪之所以这么做,也有安心的功劳。在安心拍摄的整理照片中,陈琪发现了一张刘子豪的商业规划书,他早已经将服装厂日后的品牌化路线做好,也特地规划出了货源、材料、供应管理等内容。 以前陈琪很不理解刘子豪为什么执意要做一家服装厂,当她想到大姐刘荣是做布料的,三弟刘洋是做服装代理商的,她突然就明白了刘子豪的心愿。 从一开始,刘子豪就打算将一家人凝聚到一起的。 这顿饭,是刘荣特地感谢安心的,要不是因为他们机缘巧合找到了安心,要不是因为安心在整理遗物的过程中发现的那些情况,一家人的恩怨兴许永远都不会解开。 “也没什么好感谢我的,这是我的工作,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而已。” “以前都没听说过有么个行业,下次……” 刘荣说着就笑了,国人对死亡从来都很忌讳,安心也并没有觉得尴尬。 “对了,我现在在一家设计公司兼职做设计师,以后你们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我。” “一码归一码,真到了需要设计的时候,我们也是要看实力说话的。”刘荣笑道。 “那是当然。” 留了欣欣设计公司的名片,安心打车回家。 名士豪庭奢华的房子里,苗苗这几天的情绪一直不怎么好。 她想去见安心,但每次都被爸爸秦峰阻止,为了避免再出现上次那种情况,秦峰特地交代保姆要提前半小时到学校门口,确保把苗苗接回家。 另外还很少见的威胁苗苗:“如果你再偷偷跑出去的话,我就只能调回寄宿方式。” 走,走不了;见,见不到。苗苗很懂事,没有仗着秦峰的宠溺胡作非为,但小眼珠滴流乱转,总想着怎么才能跟安心见面。 没几天,苗苗突然提出要买手机,还必须是最新款的水果机。一万多的手机对普通人来说的确很奢侈,但对于秦峰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也算是对这几天对苗苗过分严厉的弥补了。 “不过,手机不允许带到学校。” “放心吧,苗苗是乖孩子。” 人小鬼大的苗苗注册了聊天软件,很快就通过安心的手机号添加上了好友。 从那天开始,苗苗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每天回到家按时吃饭按时做作业,突然变得懂事了很多。她每次都很早回卧室,还机敏的没有反锁房门,等到秦峰来卧室看过放心离开之后,才拿出手机跟安心聊天。 安心虽然很喜欢苗苗,但也知道小孩子玩手机对视力会有影响,所以每次也只是聊上几句就结束通话,让苗苗早点休息。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保姆就发现了苗苗的小心思。 再见到秦峰,保姆也提醒他:“秦先生,苗苗喜欢那个阿姨,您其实没必要这么严厉的。” 张姨在秦峰家做了十几年的保姆,从父母那代就开始在秦家做工,秦峰一家人也从没有把她当成佣人看待。 秦峰只能把安心偷走金项链的事情告诉给了张姨,张姨听后也是一脸震惊:“那样的话,还真是……不过……” 张姨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小孩子看人是最准的,说不定那真的是个误会呢?” ------------ 第三十七章:安姐姐 为了这句话,秦峰特地又去了一趟车库,所有的储物箱都翻找了一遍,又特地联系了当天的采购,仔细印证了一番,还是只有一种可能:安心偷走了金项链。 这天晚上,安心像往常一样回到东风巷,刚走没两步就果然又碰到了巡逻的杨红伟。 两人相视一笑,杨红伟就主动凑了过来。 “真巧哈,每次都碰到你。正好,我送你回家,顺道。”杨红伟笑呵呵的说。 “是啊,真巧啊。”安心感慨道。 其实安心知道,这不是巧合,杨红伟每次守在巷口,就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他们从小学就在一起,每次放学回家,杨红伟都必得把安心安全送回家才肯罢休,当然,这事儿蒋欣然那厮也功不可没。要不是那个大姐大每天堵着安心找她麻烦,杨红伟也不至于这样。 没想从小就斗,斗了这么多年,他们三个反倒成了最好的朋友。 在安心心里,杨红伟就像自己的亲哥哥一样,他不抗拒杨红伟这样的举动,温暖靠近没有理由拒绝。 而在杨红伟心里,他也早已经把安心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那种强烈的保护欲也让他一直很有成就感。 刚走没多远,杨红伟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表情立马变得兴奋起来。 “人抓到了?好,我现在就回去。” 虽然已经过了很久,但那帮飞车贼最终还是落网了。 把安心送回家,杨红伟就赶忙赶回了分局,连夜突审了这帮飞车党。 让杨红伟没有想到的是,三万块钱竟然追回来了,这很反常。通常飞车贼都有自己的网络阻止,每次得手之后,就会迅速将赃款在网络中分配洗净,绝大多数落入上线手中,真正的飞车贼其实只能拿到很小的一部分。 但这两个飞车贼就很反常,钱没有转手一直留在自己身上,过去一个多月甚至都没有动过。 经过一个晚上的突审,杨红伟基本确定,这两个飞车贼是冲动作案,并非团伙组织。而他们之所以动了歪心思,也是因为家里老人生病需要用钱。但悲催的是,当他们抢走了安心的三万块钱之后,亲戚们已经凑够了治病的钱。两人心虚也后怕,钱也一直留在家里一分都没有动过。 但抢劫就是抢劫,并不会因为这些值得同情的理由就改变性质,很快,案件就转移到人民检察院,两个飞车贼也由人民检察院提起了公诉。 证据确凿、事实清晰,两个人很快被盘入狱。 安心去分局拿钱的时候,也才了解到了实情的真相。 “如果我写一份谅解书的话,他们有没有可能得到法院的谅解?”安心问杨红伟。 杨红伟摇头:“这是刑事案件,而且这种抢劫罪不符合谅解的条件。” 安心知道每一个成年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得知真相之后,也难免有些失落。不过,好在按照条例,安心是可以跟两人见面的。 两人都很年轻,二十几岁的样子,来天丰工作了一段时间,因为没有文化只能在一家汽修厂当学徒,工作了半年多,老板一直压着工资只给两人很少的生活费,他们收入只能维持日常开销。直到后来,老板因为经营不善跑路,身无分文的两人又得知了奶奶住院的事情。 他们一直在东风巷租房生活,对那里的情况很了解,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萌生了抢劫的念头。 而恰恰就在那天早上,他们碰到了看上去就很柔弱的安心。 安心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举动,她给两人要了家人的银行卡,将三万块汇给了他们的家人。 “这钱算我借给你们的,等你们出来了记得还给我。” 随后拿出一张欠条,让两人写了欠条还按了手印。 旁边的民警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受害人给罪犯汇款的,不由的看向旁边的杨红伟:“你这个妹子,想法挺新鲜。” 杨红伟也提醒安心:“他们几年后才能出来,到时候三万块钱就不是三万块了。你没必要这样。” 安心淡淡的笑着:“不是还有利息么?我亏不了什么。” 杨红伟没再说什么,笑了。 这就是他认识的安心,从不活在别人的理解或者眼光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一切随心。 如果安心不是这样的话,兴许杨红伟也不会这么爱护他这个让人费心的妹妹了。 第二天,安心一到公司就又看到了蒋欣然苦着张脸的样子。 不用想,肯定是客户又被人抢走了。宋晓美打价格战,事实上在这种方式在设计行业里很低劣,但因为背靠翔宇这棵大树,宋晓美做的肆无忌惮,也没人赶明面上反驳。 “损失多么?”安心问蒋欣然。 蒋欣然列了一张表格,上面是最近几天从宋晓美手中丢掉的客户。 十几个,算下来也有几万块钱,而这还只是开始。如果宋晓美一直这么打下去,她自己没什么问题,但欣欣显然是有些撑不住了。 “你准备怎么做?就这么看着?”安心又问。 “我倒是想做点啥,能做啥?咱又不是孙猴子,看谁不爽给一棍子,法治社会你懂不懂?” “那看来你还是有底线的。” 开了句玩笑,但两人都并不轻松。现在欣欣的设计师团队虽然并不多,但案子本来就少,这么一弄直接关系到设计师的利润分成,长此以往下去,肯定是要出问题的。 安心想过去找宋晓美聊聊,但被蒋欣然拦住了,她的话也很直白:这种人,你越是示弱,她越兴奋。好不容翻身做主了,可不得把之前受到过的屈辱还回来? 想来想去,两人都没什么好主意,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已经有设计师开始闹情绪了,拿不到分成只靠基本工资过活,这对于很多外地来天丰工作的设计师来说,很难支撑。 没几天就已经有两个设计师辞职,转投去了翔宇。没办法,虽然翔宇的价格低,相对应的提成利润也少,但少也总比没有要强。 在现实利益面前,人的选择就是这么果断且直接。 那段时间,安心也忙了不少,除了做设计,也会主动去见客户谈合作。好在她有kg的工作经验,工作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算是勉强挽回了一些损失。 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下午五点多,安心没打车步行往公司走,走着走着就看到前面一所小学放学,门口一排排的豪车等着接送孩子。 正走着,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安姐姐!” 是苗苗。 天才星双语小学,天丰市有名的贵族学校,安心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这里。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灵动的身影蹦蹦跳跳的冲到自己面前,直接扑到了自己身上。 扭头一看,秦峰就站在不远处看着眼前的一幕。 秦峰有些生气,甚至是燥怒。他今天刚去了翔宇,跟朋友吃了顿饭,谈了些项目合作的事儿。也是意外了解到,翔宇分公司已经开始开拓中低端市场,对欣欣的冲击很大。 也是因为秦峰之前跟欣欣设计公司有合作,翔宇的老板又是秦峰的朋友,对方才提起了欣欣。 ------------ 第三十八章 谁追谁 秦峰倒没有觉得愧疚,成年人就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对于一个手脚不干净的设计师,公司能走到今天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到安心,秦峰就立马产生了一种被胁迫的感觉。 他总觉得安心出现在这里绝不是无心之举,如果她能顺利解决苗苗的问题,就一定能在自己这儿获得“额外的照顾”,而且以秦峰的实力,帮欣欣介绍几个大客户,甚至让欣欣重回中高端市场那都算不上什么难事。 “苗苗,我们该回家了。”秦峰一脸严肃的走到两人面前。 苗苗瞬间变得不开心起来:“不要,好不容易碰到安姐姐,我要跟安姐姐一起吃饭。” 秦峰看着苗苗,一脸严肃的摇头。 “我们说好的,你如果不听话的话,明天我就去跟老师讲让你当寄宿生。” “秦先生,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么?”安心再怎么反应慢,也能感觉出来,秦峰的态度转变是因为自己。 “没有什么误会,我就是不想让女儿跟你这样的女人交往,可以么?”秦峰冷着脸。 “我?我是什么样的女人?”安心不卑不亢的问道。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安心的话让秦峰有些焦躁,直接抱起面前的苗苗上了车。 事实上苗苗也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这个人小鬼大的孩子,一直在努力争取着,就算结果并不如意,她还是在秦峰怀里朝安心做鬼脸,随后还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安心无奈的笑笑,她从不会为了无谓的人影响自己的情绪。 天还早,安心打车去了养老院,看了一眼安红旗。当然,大白兔奶糖是少不了的。她才刚走到养老院里面,还没到安红旗房间门口,孙爷爷就伸着手嘟囔着:“安妮儿,爷爷的大白兔奶糖呢?奶糖呢?” 孙爷爷是个退休职工,妻子去世的早,一双儿女早年就去了国外生活。倒不是子女不孝顺,之前提过要接孙爷爷去国外一起生活,但老头死犟死犟的,一直不肯答应。 儿女们都有自己的生活,外国的月亮圆不圆他不知道,但也从没有离开故土的打算。 子女们一年回来一次,每次都只是待个三两天就得回去,时间长了孙爷爷也不计较这些了,总说就当没生过孩子得了,人啊,得为自己想。 跟安心接触的时间长了,孙爷爷倒是对安心很亲切,虽然每次都让安心买大白兔奶糖来,但临走的时候,也会偷偷给安心塞一些零食回去。 安红旗睡着了,护工张姨告诉安心,安红旗这阵子的状态还算正常,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生活还能自理,其实也就算不上严重,毕竟年龄这么大了。 进屋看了看安红旗,帮二爷爷盖好被子,把旁边的柜子整理了一下。本想着帮安红旗洗洗衣服,但见衣橱里都是干净的衣服,安心知道这一切张姨都已经做好了。 临走之前,安心和往常一样,给张姨塞了一千块钱。 “这钱我不能再要了,阿姨心里过意不去。”张姨拒绝。 安心强行把钱塞到了张姨衣服兜里:“张姨,您就别为难我了,二爷爷这病医院里的护工都很难伺候,您能把二爷爷照顾的这么好,我感激您。俗人一个,也没别的能做的,这钱,您怎么都得收下,就算让我安心好了。” 张姨的家境并不好,子女都是外地来天丰打工的,工作几十年也还是在租房子住。张姨这么大年纪还要在养老院工作,也是为了能缓和家里的困难。 回到东风巷,经过巷口的那家蛋糕店,安心愣了愣神拿出手机一看,明天就是安国胜的生日了。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走进蛋糕店定了一个十寸的蛋糕。 每年过生日,安家都会闹出点动静来。安国胜从来不喜欢过生日,但从五十岁开始安心给他过了第一个生日,廖佩蓉就说开了头就不能断,这多少有点迷信的说法,但这么多年也都坚持了过来。 即便是这样,每年给安国胜过生日,他都没怎么开心过。 每次好不容易过个生日,安国胜总会提起安心欠他钱的事儿,还每次都把账本拿出来跟安心仔细核对一番。就算百炼成钢,但在安心的心里,安国胜廖佩蓉也总归是她最亲近的人。 冷漠伤人,何况是家人的冷漠。 交了订金,约定好拿蛋糕的时间,安心就离开了蛋糕店。随后就给蒋欣然打了个电话,告诉蒋欣然她明天要请一天假,安国胜生日。 “嘿,你这热脸贴冷屁股还上瘾么?我过生日也没见你这么殷勤过。” “您高寿啊?” “三十有二了!” 安家的情况蒋欣然多少还是了解点的,对于安国胜她更是一直都看不惯。上次安心丢了三万块钱,找人砸了安国胜水果摊的人就是蒋欣然。 “法治社会救了你。”蒋欣然曾经就这么指着安国胜的鼻子说过,可见她对安国胜的不满。 第二天一早,安心很早起床,收拾完三轮车做好饭,安国胜也已经起床。 “今天我跟妈去出摊,你在家休息吧。” 安心特地在门口买了安国胜爱吃的皮蛋瘦肉粥和油条,按照以前的传统,安国胜生日这天,安心都会代替他出摊一天,让安国胜在家休息。 安国胜没说话,坐下开始吃饭。 廖佩蓉对安国胜的态度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但每次说他都不起任何作用,今天又是安国胜的生日,也就没有多说。 “别太在意,你爸就那样,臭脾气多少年了。” 跟廖佩蓉一起出摊,刚出门廖佩蓉就安慰安心。 “没事,习惯了。” 这会儿才刚刚早上五点多,安心和廖佩蓉就已经整理好了摊位,天还黑着得亮灯才能看清。倒也不显得冷清,旁边几个摊位也已经陆续上人,做煎饼果子的赵树、卖早餐的刘婶一家…… 东风巷是天丰的老城区,里面有不少老旧的房子,大部分原住民都不像安家人,大多买了新房迁到了别的地方,老房子就用来出租收租,别说,大部分房子的租金都能勉强够交每个月的房贷。 外地人努力打拼赚的钱一多半都给原住民交了贷款,这听上去有些心酸,但也是不争的事实。 因为房子捡漏,地理位置虽然不错,但东风巷的房子租金也并不算高,很多小户型的房子整租也不过三千多块钱,跟旁边南湖新村的高楼动辄五六千七八千的价格相比的确算不上什么。 大多都是小年轻,二十几岁来到天丰为梦想打拼的人。 六点不到,摊位上就开始忙碌起来。因为这片早上就安国胜一个水果摊,所以生意也算得上红火,加上鲜榨果汁的价格也并不算太高,很多年轻人都会选择在上班之前用一杯鲜榨果汁犒劳自己。 忙碌了两个多小时,八点多的时候人潮已经逐渐退去,廖佩蓉两人也逐渐清闲下来。 “吃几个山竹,昨天刚上的卖的还不错,这东西看着不咋样价格死贵。”廖佩蓉递给安心几个山竹。 下意识的,安心就拿起旁边的记账本,就要把花费写上去,立马被旁边的廖佩蓉拦下。 “那死老头又不在这儿,你干嘛。” 廖佩蓉长叹一口气,表情悲伤。 安心的确是他们领养的孩子,可这么多年过去,廖佩蓉早已经把安心当成了亲生女儿,看着女儿跟自己这么生分,是个母亲都会感到心酸。 安心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掰开一个山竹递给廖佩蓉:“妈,你也吃。” ------------ 第三十九章:廖佩蓉的爱情故事 有安心在,廖佩蓉轻松了不少,以前也经常帮忙,安心做的很顺手。加上这姑娘有些轻微的强迫症,每次顾客挑完水果,她都得把弄乱的水果摆回原来的位置。所以,即便一上午都没什么人光顾,安心也忙的不可开交。 中午,两人没回家在附近的小店里买了两碗面,廖佩蓉给安国胜打电话让他中午自己凑合一顿。 “妈,你跟爸都有退休金,加起来每个月也一万多块钱呢,都这个年纪了,干嘛还这么拼?”安心问廖佩蓉。 廖佩蓉吃了口面,摇着头:“你爸那人你还不知道?让他闲着跟要他的命没啥区别,反正也不怎么累,真在家待着大眼瞪小眼,我估计我也受不了这老东西。还不如出来做点事儿。” “你们年轻的时候,谁追的谁?”安心笑着问。 廖佩蓉陷入了回忆里。 别看现在廖佩蓉皮肤已经松弛,头上也长出了白头发,可年轻时候的廖佩蓉绝对称得上大美女。那时候,廖家在天丰地位不低,爸妈都在机关单位上班,追廖佩蓉的人能挤满整个东风巷。 可人就是这样,春风得意的时候总的招个劫难。明明可以选择大户人家走仕途,廖佩蓉却在那个时候遇到了安国胜。 安国胜是毛巾厂的一个普通流水线工人,长相也很普通,在廖佩蓉众多的追求者中安国胜连中上等都算不上。可廖佩蓉却偏偏喜欢上了安国胜,安心问她:“你怎么会看上他的?” 廖佩蓉笑着说道:“那时候厂里轮岗,追我的那些人一轮到食堂炒菜就偷偷给我的饭盒里加肉,就这个安国胜一次都没有过,我就觉得这人正直,正直的人才可靠。” 廖佩蓉的择偶标准显然已经超脱了那个时代之外,而很快在廖佩蓉倒追安国胜之后,两人就走到一起。廖佩蓉和安国胜的婚姻并不顺利,廖佩蓉父母强烈反对,耐不住廖佩蓉下定了决心,为此还跟家里大吵了一架。 事情闹到两人结婚的时候,廖佩蓉父母都没有出席婚礼,但他们还是结了婚。再后来,廖家逐渐落寞,父母相继去世之后,安国胜就成了这个世界上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廖佩蓉伸出手给安心看:“别看你爸这副德行,其实他一辈子没亏待过我,也没让我吃过苦,虽然没有大富,但我挺知足的。” 廖佩蓉的手上虽然也有皱纹但一点老茧都没有,对于一个做了十几年水果生意的人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安心自然是能猜到的。 下午四点多,摊上的人已经不多,廖佩蓉直接让安心收拾摊子,他们今天要提前回家给安国胜庆生。 安心早就有自己的打算,到了东风巷口那家蛋糕店,安心让廖佩蓉去拿蛋糕,她把三轮车骑回家之后就打车去了养老院。 安心把安红旗接了回去,老头一听是要回家,一开始还挺兴奋,可刚到安家大门口,老头就高兴不起来了,等见到安国胜,老头的脸色就彻底阴沉了下去。 老头有阿尔兹海默症,可见到安国胜之后像是突然好了一样,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数落。 晚饭准备了很久,安心和廖佩蓉忙活了半天才终于弄好饭菜,等上桌吃饭的时候,安国胜和安红旗已经谁也不搭理谁了。 这生日过的一点都不和谐,吃过蛋糕,安国胜还是照旧拿出了账本,跟安心仔仔细细核对了一遍账目。安心无奈,借口送安红旗回去,逃了。 安心回来的时候,安国胜还在饭桌前等着。 碗筷已经收拾完,显然是廖佩蓉做的。 “你……搬出去住吧,这么大个人了,还老跟父母住一起,不合适。”安国胜开口就是这么一句,听到话的安心瞬间愣在原地。 她本想接二爷爷一起给安国胜过个生日让他高兴高兴,可没想结果却是这样,安国胜要赶她出门。 绝望。 绝望又要强,安心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悲痛的情绪,平淡的回道:“好啊,我明天就去找房子,会尽快搬走的。” 卧室门口,安心调整了好大一会,她不允许自己带着坏情绪进入卧室。可,平复了半天安心都无法平静下来,看着门外漆黑的夜空,安心突然转身出了门。 她准备先去蒋欣然哪里凑合一晚上,等明天找到房子在搬出去,刚出门没多久,就远远的看到胡同口那杨红伟正不停的朝远处眺望着。 看了看表,正是她平常下班到巷口的时间,安心瞬间就明白了。 “嘿,同志,大晚上的看什么呢?” 安心突然蹦到杨红卫面前,把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从那边过来?”杨红伟满脸疑惑。 “今天请假了,老安生日请了一天假。” “哦,这样啊,怎么样,过生日这老叔还阴着脸吧?” “那倒没有,把我赶出来了。” “啊?!” 杨红伟是独居,老房子拆迁分了三套房,父母一套大的,他和哥哥杨洪生各一套小的。父母年龄都不算大,身体也都硬朗,兄弟俩节假日的时候才会回去看望老人。 “那你怎么办?去哪?”杨红伟问安心。 “还能怎么办,先去欣然那凑合一天,难不成要地为床天为被?”安心笑着翻白眼,一脸如无其事的样子。 “这大晚上的,欣然那可远,你别去了她那了,去我那凑合一天。” 说着,杨红伟就拉着安心往自己家走。 “你不上班了?” “我早就下班了。” 安心这才意识到,其实杨红伟每天这么接她回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在下班时间。 “哥,你对我这么好,搞得我很有压力好吧。” 换成别人,安心绝不会说着这样的话,可面前的人是杨红伟,她最信任的男人。 “别跟我扯这些,你都说了我是你哥,我不疼你谁疼你。” 杨红伟家安心不是第一次来,事实上也不是第一次在这住,以前跟安国胜闹得凶的时候,偶尔也会来霸占杨红伟的卧室。一室一厅,总工就五十几平米,虽然很小,但在天丰这种地方,已经是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买不起的存在。 杨红伟习惯了似的,一进门就直奔卧室把自己的被褥搬到了沙发上,从衣柜里拿出崭新的被褥铺好,一边铺床一边扭头跟安心抱怨:“这被褥都是你专用的,我哥来都没让他用过,你放心用。” 铺好,杨红伟就去厨房煮了一碗麻辣烫,回到客厅跟安心边看电视边吃饭。 杨红伟了解安心的性格喜好,所以跟他在一起安心总会觉得很舒坦,一点压力都没有。 “哥,要不我睡沙发吧,沙发对腰不好。”安心一脸坏笑的看向杨红伟。 杨红伟低着头,趁安心一个不注意就往卧室跑,可他哪有安心动作快,直接被安心挡在门口:“我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就算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两人之间也丝毫没有尴尬的状态,从小到大,还没有其他人能让安心这么信任的,两人之间透彻清爽的相处也一直都让安心感到温暖。 ------------ 第四十章:项链 第二天一早,安心睡醒的时候,杨红伟已经做好了早饭,洗手间里摆了些新的化妆品和牙刷。 “不知道你用什么,就随便买了点,你们女人的化妆品怎么这么贵?搞得我还没谈恋爱就有点恐婚了。” 安心看了看化妆品,翻了个白眼:“这就打退堂鼓了?可怕的事儿还多着呢。” 吃完饭,两人去上班,杨红伟开车送安心,她也没谦虚,直接坐上了副驾驶。 下车的时候,杨红伟直接把房子的钥匙给了安心:“这几天你先在我那住,我回去跟老头老太太住两天,等你找到房子房子再说。” “那多不好……” 安心嘴上这么说,但见杨红伟要拿走钥匙,立马抢了回去:“谢了哥。” 到公司,蒋欣然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这段时间宋晓美抢走了不少客户,虽说还没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但蒋欣然的情绪一直都不怎么好。 “你就不能开心点?”安心冲她翻白眼。 “你试试,自己养大的狗现在反过头来要咬你,你能痛快到哪去?不对,你怎么坐杨红伟的车来的?” 安心知道蒋欣然的脾气,没说自己被安国胜扫地出门,只说自己想搬出去住,暂时住在了杨红伟那。 蒋欣然什么人,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安国胜那厮又找你麻烦了?” “没有。” “去你的。” 蒋欣然说着就气冲冲往外走,好在被安心按了回去。 “这不也挺好么,我搬出去住,眼不见心不烦了嘛。” “你心真大。” 上午,安心都在做设计,虽然手头上的活儿不多,价格也比之前低了不少,但安心一向如此,只要到自己手上的案子,她一定会全心全意的对待。 蒋欣然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脸色就更难看了。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蒋欣然最自信不会被宋晓美挖走的客户,也动摇了。 事实上,从离开欣欣的那一天开始,宋晓美就把欣欣当成了死对头。虽然之前她在欣欣一直都是总监的身份,但一直也对蒋欣然有些看法,直到安心出现,蒋欣然对她毫无底线的偏爱也让宋晓美彻底爆发。 翔宇要做中低端市场,摆明了大方向就是要把欣欣这种小规模的设计公司赶尽杀绝吃下这一大块市场。从前宋晓美专用了价格战这一招就把欣欣打的有点溃不成军,前几天更是直接拿出了杀手锏。 欣欣被客户认可最大的原因就在于有个安心这样的金牌设计师,kg的履历和出众的设计能力加分不少。宋晓美看透了这一点,花大价钱从kg挖了一个知名设计师坐镇,瞬间打了欣欣一个措手不及。 价格低,还有kg出来的知名设计师,这种情况下,蒋欣然那些所谓的“交情”就显得脆弱了很多。现实也是如此,宋晓美只是几个电话打过去,就轻轻松把欣欣的几个大客户抢走了。 欣欣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除了手头上还有十几个案子没有做完,这几天,蒋欣然愣是一个客户都没有谈下来。 压价?跟翔宇打价格战? 这是目前唯一能保住欣欣的办法,但蒋欣然也很清楚,跟翔宇打价格战,她迟早会有撑不下去的那天。 宋晓美就是在针对欣欣,就算是翔宇这种规模实力,想一家吃下整个天丰的市场显然也是不可能的。可宋晓美就认准了欣欣,谁的客户都不抢,偏偏要抢欣欣的客户。 蒋欣然什么脾气,反应过来就直接找人卸了宋晓美的轮胎,宋晓美也没报警,当天就给蒋欣然发信息:“咱们走着瞧。” 明争暗斗摆在了明面上,欣欣更不可能是翔宇的对手。 硬撑了好几天,手头上的案子已经做的差不多,新客户却只有寥寥两三个,蒋欣然能忍,靠提成吃饭的设计师们已经有些躁动不安了。 “什么打算啊,蒋总。” 晚上,公司没了人,安心问蒋欣然。 “还能怎么办,人家是大象,咱就一田鼠,跟人拼命那得多壮烈,大不了,老娘也扫地出门,不跟她玩了行不行?” 蒋欣然一副认输的架势。 “这可不像你蒋欣然的性格,当年你对我围追堵截的时候,可没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蒋欣然冷不丁翻了个白眼,笑道:“我哪知道你这货这么难对付。” 虽然是开玩笑,但两人心里都很清楚,这种状态如果一直持续下去,欣欣肯定撑不了多久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 司机请假休息,秦峰手上也没有急事要处理,见到了接苗苗放学的时间,就给保姆打了电话自己去接苗苗。 时间还早就去4s店做了个深度清洗,在等候区等了一个多小时,秦峰已经把明天的日程安排跟秘书对接好了,秦峰就是这样一个人,从不浪费时间。 “秦先生您好,车已经洗好了,这是钥匙,您收好。” 服务生很客气的递来钥匙,对秦峰这样的大客户,他们自然是不肯怠慢。 秦峰打开车门,正要上车走的时候,旁边的经理突然走了过来。 “秦先生慢走,这是我们在车里找到的项链,刚让人重新做了包装,您收好。” 项链? 一听到项链,秦峰神色一愣,顾不得经理刚刚用心做好的包装,打开一看,还真就是那天丢掉的那条金项链。 “你们从哪里找到的?”秦峰有些不可思议。 “在脚垫下面的缝隙里,不仔细找还真就很难发现,我们也是在拆脚垫的时候才发现的。” 秦峰恍然大悟,他错怪安心了。 接了苗苗之后,秦峰就给安心发了一条短信:“安小姐,能请你吃顿饭么?” 收到短信的安心一头雾水,直接把短信拿给蒋欣然看,蒋欣然也是一脸蒙圈:“这货搞什么?拿人寻开心呢?” 安心对秦峰原本是有些好印象的,但现在…… “不好意思,我没时间。” 对于秦峰的突然示好安心全然没有感觉,直到第二天,安心才发现了异常。 刚到公司,就听到办公室里蒋欣然冲着什么人大吼大叫,安心慌忙过去,一开门才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宋晓美。 宋晓美是来“帮”蒋欣然的,知道欣欣现在的处境艰难,所以宋晓美是来谈合作的。她提议将欣欣和翔宇合并,翔宇会单独设立一个部门,由蒋欣然负责。 “合并,说的这么好听干嘛?你直接说吞并多好?”蒋欣然声音很大,满脸怒气。 “你要非这么理解我也不反对,人嘛,得看清现实。”宋晓美冷笑着,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放心吧,我不会跟你们合作的,大不了老娘改行做别的,我这人天生就一臭毛病,低不了头。” “那我就管不着了,”宋晓美起身,笑呵呵的说道:“也好,你解散了这些设计师倒是可以去我们翔宇,你不用担心他们会吃不上饭,就是……” 宋晓美看了一眼旁边的安心,笑道:“就是不知道安小姐肯不肯屈尊了。” 宋晓美这话说的很鸡贼,摆明了就是拿安心要挟蒋欣然。公司就算解散,安心也一定不会去翔宇,单靠一个遗物整理师想要养活自己,太难。 直接出手帮忙,安心也一定不会接受。 就在两人眼神对峙的时候,门外的兰馨突然走了进来。 “欣……蒋总,外面……” “有事儿就直说,吞吞吐吐干嘛?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儿,怕鬼啊?!”蒋欣然指桑骂槐的架势,兰馨嗅出了味道,但心情也很不痛快。 ------------ 第四十一章:不用了 “外面来了一帮人,你过去看看。” 蒋欣然一个脑袋两个大,还以为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一出门就看到十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正挤在狭小的空间里眼巴巴看着蒋欣然。 “你们……” “我们是来跟蒋总谈业务的,蒋总不是做设计公司么?我们手上都有些小的设计项目,不知道蒋总愿不愿意做了。” 蒋欣然一愣,一秒钟之前还铁青的脸色一秒之后就瞬间开了花。 狠狠的瞪了一眼旁边的宋晓美,笑着迎上去:“愿意,当然愿意了。” 当着宋晓美的面,蒋欣然没一会就签了十几分合同,旁边无所事事的设计师们也瞬间两眼放光,别的不说,这价格就有的赚了。 宋晓美像迎风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不死心现场推销起了翔宇,还特别说明kg的金牌设计师也去了翔宇。 结果,这帮人丝毫不为所动,“不好意思,没兴趣。” 宋晓美落荒而逃,蒋欣然签字盖章弄到手抽筋,等送走了这帮人,蒋欣然脸上的笑还没消下去。 “我说你是二皮脸不过分吧?这谄媚起来,还真没人是你的对手。”安心翻了个白眼。 蒋欣然全然不在乎:“你懂啥,客户是上帝嘛,我跟上帝抛个媚眼有什么过分的。” 两人都觉得不对劲,这种时候能有人选择欣欣,就很不正常。 直到又一个客户进门谈合作,蒋欣然听到是天森的总裁秘书,才恍然大悟。 不知道秦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蒋欣然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就算为了出口恶气,把宋晓美的嚣张气焰彻底打压下去,她也必须要签。 送走了天森的秘书,蒋欣然回过神儿来。 正想着呢,安心的手机响了,是秦峰发来的短信:“安小姐,能请你吃顿饭么?” 安心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也觉得诡异,这秦峰到底在搞什么鬼她也不清楚。安心摇着头,正要回短信,被旁边的蒋欣然一把抢了过去。 “哎,别动,”蒋欣然拦住要抢手机的安心,“刚才姐妹已经为上帝抛媚眼了,为了欣欣,现在让你出卖点色相,不过分吧?” “你说什么呢?”安心有点生气。 蒋欣然笑笑:“还能说什么,这个时候天上掉下个财神爷,咱不得拿点贡品出去?”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安心瞪着眼。 “怎么跟你没关系,忘了人女儿还在你手上呢。” 安心回过神儿来,两人都觉得,很可能是秦峰对付不了他那个鬼精鬼精的女儿,所以才用这种方式向安心抛来了橄榄枝。 没等安心挣扎,蒋欣然已经发了短信过去。 “下午六点,东风巷口的小胖拉面馆,不见不散。” 安心肺都要气炸了,可短信已经发了出去,现在撤回已经来不及了。 “姐妹,你别急,先去听听人家是什么意思,卖点色相没什么,他真要搞过分的东西,你放心,蒋姐姐我一定第一个冲过去砍了他的命根子。” 安心无奈只能接受,但免不了讽刺蒋欣然两句:“你这水平,不去做老鸨子可惜了。” 蒋欣然笑笑:“放心,蒋姐姐做老鸨子,你肯定是头牌。” “去你的!” 六点,安心见到了秦峰,不过一见面安心就亮明了态度:“首先,我不是自愿来的,是蒋欣然逼我来的,有钱不赚不是她的风格。另外,你帮了欣欣,有什么条件可以提,但别过分。” 在安心眼里,这不过是一场交易,所以她也没必要把秦峰当客户对待。 这种直爽不拐外抹角的方式,反倒让秦峰感到新鲜,也更加印证了眼前这个安心绝不是会偷拿别人东西的人。 “其实也没什么,苗苗喜欢你,我就是希望你能在方便的时候多陪陪苗苗。”秦峰顺坡下驴。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喜欢苗苗,我们俩之间跟你没什么关系。”安心冷着脸,直白说道。 “也行,我们先吃饭。” 点了简餐,两人很快吃完,安心心里不爽吃的很少。 “我送你回去吧。”门口,秦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安心拒绝。 “我帮了欣欣这么大的忙,这点面子都不给么?”秦峰却没有轻易放弃。 安心知道今天真驳了秦峰的面子,让蒋欣然在秦峰那下不来台,蒋鸨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无奈上车,而这一幕也被远处正在执勤的杨红伟看在了眼里。 等杨红伟走过去的时候,车已经开走,看着一百多万的路虎揽胜,杨红伟突然感到心里一阵憋屈。 “红伟,待会去社区看看,社区小刘报警说那边有点情况。” “好,我知道了。” 报警的人是社区的工作人员小刘,跟杨红伟已经很熟悉,一见面就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给了杨红伟。 “你说陈老?不会吧。”杨红伟有些诧异。 小刘也不敢确定:“我就是觉得有点反常,陈老以前每半个月肯定要来社区这儿的,这都一个多月了,都没见他来,打电话也没人接,这不就想着让你去看看么。”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民警,杨红伟并没有觉得多奇怪。 小刘嘴里的陈老名字叫陈海,是片区里的一个孤寡老人,一直独居。十几年前,老人的妻儿相继去世,老人从此就一直生活在老房子里,靠退休金维持生活。 陈海是个十足的怪老头,妻儿去世之后,赶上小区拆迁,相关部门沟通了好几次,答应给一大笔赔偿款,可陈海死活不接受,这事儿一直僵持了七年多,最后开发商也是无奈,只能绕过陈海的房子在旁边开发房产。 因为这事儿,陈海还上了报纸,成了天丰“最牛钉子户”。所有人都觉得是价钱没谈拢,陈海是因为想要不切实际的补偿款才到了如今的田地。 陈海现在的处境虽然说不上艰难,但在一栋栋高楼大厦中,生活在一个低矮的平房里,冬天没暖气全年见不到阳光,都不知道这老头到底图什么。 不过社区里体量陈海年纪大,为此专门给老人开了一条燃气管道,水电燃气方面没有让老人费心。但暖气管道没办法,热力公司要开新管道专攻陈海家里,费用得多花几十万,加上陈海这么一闹名气不怎么好,事情就一直耽搁到现在。 对于这么一个奇怪的老头,他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其实都不算新鲜。 杨红伟没太当回事儿,准备第二天早上再去看看。这时,安心打了电话过来,问他附近哪有便宜出租的房子。 已经到了下班点,杨红伟就让安心直接来东风巷口碰面,两人一起去看看房子。 碰面之后,杨红伟就把社区今天的发生的事儿告诉给了安心,毕竟安心有威廉姆斯综合征,话一开头就收不住,杨红伟虽然不介意但也得有话题可聊。 知道了陈海的情况,安心反倒变得紧张起来。对于老年人,安心的了解显然要比杨红伟多。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他的生活一定很规律,而突然的反常就肯定意味着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在安心的坚持下,杨红伟还是带着安心去了一趟陈海的家里。 阳光小区。 小区很大,从门口走到陈海的房子前用了十几分钟,不过倒也不难找,高楼大厦之间那栋狭小的小平房显得很显眼。 门是关着的,里面漆黑一片。杨红伟敲了敲门,没人回应。走到旁边的窗户往里看,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 第四十二章:陈老 “兴许是出门了。”杨红伟猜到。 安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拿过杨红伟的手电筒透过窗户往里看去。 窗户紧邻着厨房,是那种老天丰的房子格局,正门和房间之间有一条狭长的空间,一边摆放杂物,另一半通常都作为厨房使用,经过这道空地才能进入正厅。 正厅的门是关着的,虚掩。旁边虽然堆放着一些杂物,但看上去井井有条并不显得杂乱。另一头是厨房,油烟机已经很老旧,但没有一点油烟,看得出来,老人家是个很爱干净的人。 看了一会,安心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问杨红伟:“你对老人了解的多么?” “算不上多,这人没什么交际圈,独来独往惯了。接触过两次,很爱干净,生活也很规律,人挺怪吧,但从不给人添麻烦,当然了……拆迁那次得另算,谁也不知道老头那次为什么会那么轴。” 爱干净、不爱麻烦别人、独来独往、生活规律。 安心很快总结出老人的特点,就越发觉得奇怪了。生活这么有规律的人,怎么会突然没规律?不对劲,一定有问题。 带着疑问,安心重新看向房间里面,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儿。正厅的窗户玻璃上有一层灰,旁边的窗台上也是。仔细看去,厨房的厨具和抽油烟机上也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天色暗,这些很难发现,安心也是通过抽油烟机上的铝板反光判断出上面有一层灰尘的。 “不对,不对,老人有什么亲戚朋友么?” “那倒没有,妻儿十几年前都去世了,老人一直一个人生活,”看安心面色紧张,杨红伟也紧张起来:“怎么,你觉得……” 安心郑重的点点头,杨红伟也淡定不下去了。 看了看门口的木门,里面是一道门栓,也是木质的。杨红伟没犹豫,使劲敲了敲房门,见一直都没有回应,便抬腿一脚踹开了房门。 老人去世了。 躺在床上安详的走了。 旁边没有安眠药之类的东西,应该不是自杀。 杨红伟立马联系了分局和社区,为了保护现场两人原路退了回去。 通常情况下,社区里发现老人去世都会第一时间联系死者家属处理老人后事,但陈海是个特例。 陈海是个孤寡老人,一没有妻子儿女,二没有兄弟姐妹,父母长辈也都已经去世,陈海有个大伯,算是关系最近的人,但很多年前就跟儿女们迁去了国外,要想联系上对方难度很大。 为了这件事社区领导连夜开会,他们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让老人入土为安。 公安这边,杨红伟上报之后,局领导也很重视,派刑侦连夜去了老人家里,很快就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案子很快就移交到了社区,由社区领导开会讨论老人的善后事宜。 第二天一早,杨红伟刚上班就被领导派去社区,配合社区工作做好老人的善后事宜。 虽然社区里也有过孤寡老人去世的案例,但大多都有些三代以内的近亲在世,处理起来并不麻烦。但现在,陈海身边没有任何近亲,很多手续走起来就十分麻烦。 但社区领导首先考虑的还是老人的安葬,给基层领导下了死命令,必须用最短的时间整理好老人的遗物,做好善后工作。 社区的工作人员没这方面的经验,一群人开了半天会都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毕竟很多事情要走流程走手续,很浪费时间。 领导刚开完会,杨红伟就在门口拦住了社区领导。 “陈主任,我有个朋友,专门做遗物整理师的,我觉得陈老的案子,可以交给她去做。”杨红伟争取道。 “遗物整理师?我怎么没听过还有这么个工作?”陈主任有些诧异。 “国内确实挺少见,在天丰我那朋友还真的就是独一份。” 陈主任也有些犹豫,毕竟是体制内的事儿,很多事情不是卖人情就能解决。 “有资质么?”陈主任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没资质的话就别提了,你也知道咱们是公务人员,得照章办事。” “有,还真有,几年前天丰开了个先例,给我这朋友办了资质,但后来这口子就关了。”杨红伟满脸兴奋。 “那行,你让她带上资质证明跟小赵对接,抽空我带她去看看现场,不过你别高兴的太早,用不用她,得看了现场才能决定。” 民生无小事,像这种很特殊的案例社区这边也不敢怠慢。当然,最关键的是,陈海除了经历特殊,身份也特殊,钉着“天丰最牛钉子户”的大名,等老人去世的消息传出去,媒体那边肯定会有所行动。一旦社区这边处理不好,很可能会产生形象问题。 杨红伟马不停蹄,当即就开车去了蒋欣然那。 因为秦峰的帮忙,蒋欣然一下多了不少客户,案子也是一个接着一个,设计师忙得不可开交,连安心都恨不得掰成两半用。 杨红伟上十三楼找了一圈没找到,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公司搬到了楼下的仓库里。 看了一圈,杨红伟脸色就变了,一进门,把门口的兰馨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蒋欣然出了啥经济问题,这是要上门羁押的架势? “你们老板在哪?”杨红伟铁着脸,更显的吓人。 “在里面。”兰馨指了指旁边的办公室。 “蒋欣然,你这是胡闹!得亏我今天来看看,要是在晚来几天,出点什么事儿,老子还得去监狱给你送饭!”一见到蒋欣然,杨红伟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别说,杨红伟和蒋欣然还真是一个脾气,一口一个老娘老子的叫着。 也就是杨红伟,换成别人蒋欣然肯定就炸了。 “杨警官,您至于么,我咋了就惹到你了?”蒋欣然还一副无辜的样子。 “地下仓库改公司,这都什么?七八台电脑,电线是自己拉的?还有这个,这啥,电磁炉大功率?”绕了一圈,连个灭火器都没看到,杨红伟差点没骂娘。 “都别干了,放假了,啥时候上班等你们领导通知。” 看一个穿警服的招呼,还一脸怒相,几个设计师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见蒋欣然也是一脸无奈的样子,只能先离开了。 “杨警官你至于么?你让我先找到地方再搬走不行?这不故意断我财路?”蒋欣然一脸不痛快。 作为民警,杨红伟的消防意识显然比蒋欣然高的多:“胡闹,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那么小的门,窗户也那么点,真着火了,你们连跑都来不及!你当我害你呢?老子这是在救你。” “行行行,救我救我,行了吧。” 楼上的房子还没到期,蒋欣然本来打算重新找地方的,这段时间起起伏伏的都是事儿,一直耽误着。 随后就打电话给了物业,说晚上就去签续约合同,随后又去门口叫了兰馨,让她安排搬家公司把东西扳到楼上去。 杨红伟全程监督,出了这种大事儿,他也只能把社区那边的事儿先放放。不是他矫情,这也就是没被工商行政发现,真被人举报查了或者出了事儿,蒋欣然那点家底儿都不够赔的。 ------------ 第四十三章:意料之外 安心全程没参与,她觉得杨红伟说的对,就算蒋欣然拿眼神求她,安心也没搭理。 别说,搬家公司的人前脚把电脑什么搬完,几个人刚想出门的时候,砰的一声,房间里的插线板就炸了。 好在易燃物品已经都搬走,没着火,但爆炸的烟气还是崩了蒋欣然一脸灰。 蒋欣然这才意识到杨红伟救了她,要不是杨红伟今天来,指不定要出多大的事儿。 “哥,要不我给您磕一个,今儿你要不来,我就算交代了。”蒋欣然满脸震惊,但还忘不了耍贫。 “得了吧你,要不是这一炸,你心里不知道要问候我祖宗十八辈多少遍吧?” “哪能呢。”蒋欣然尬笑。 安心补刀:“哥,你还真了解这厮,今天要不炸,一百遍打底上不封顶是肯定的。” “你就别马后炮了行不行?” 线路接的有问题,搬东西的时候绝缘胶带扯断了,才导致里连电。杨红伟是警察学院出身,电路也熟,干脆直接上楼把楼上的电线电路全都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这才找到安心。 得知是社区需要一个有资质的遗物整理师,安心心里一喜。 “社区?安心你熬出头了呀,真要能接下来,那以后社区再有这样的事儿,不都是你的了?”蒋欣然也为安心感到开心,但很快回过味来:“不对啊,老杨,我还以为你是来帮我,谁知道你憋着坏呢,我这儿这么多案子没做呢,你现在把人要走,那不是断我财路?” “我刚才帮你省了多少钱你心里没数?要不我让工商的人来帮你算算?” “得,当我没说行了吧?” 蒋欣然表面上生气,其实还是很开心的,安心的路能走顺,她这个不良闺蜜也算撇下个包袱。 按照惯例,安心还需要提前了解陈海的情况,但这次例外,陈海的情况连社区工作人员也只是知道最基本的,没人了解陈老的过往。 没有提前了解,安心就显得很没底,但还是当天下午就带上工具去了社区。 杨红伟一直跟着,社区的小赵看出安心是杨红伟的朋友,流程走的很快。 资质没问题,接下来就要看现场实操了。为了保证万无一失,陈主任特地陪着两人去了陈老的家里。 一路上,杨红伟一个劲儿的冲安心使眼色,那意思很明显,能不能接下这个活儿把路走开了,就看着陈主任能不能点头了。 对陈老一无所知,安心第一次感到有些紧张。 在陈主任的带领下,一群人很快到了陈老的住处。事情很棘手,陈主任跟医院方面沟通了很多次,对方才勉强答应将陈老的尸体暂时放在停尸间,但时间肯定不能太长。 所以,社区这边必须尽快摸清陈老的情况,要么能尽快联系到陈老大伯的子女,安排好老人的后事,要么就得通过有限的线索寻找到老人的遗愿,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上做到处理妥当。 门锁已经换了,钥匙在陈主任手里,他打开锁让几人进去,钥匙重新装进了自己的兜里,显然,陈主任对面前的安心并没有任何信任感。 “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吧,先给我一点时间。” 正厅门口,安心叫住几人,随后拿出皮箱将准备好的工具拿了出来。 “每个人都值得体面的离开,也应该体面的离开。剩下的请安心交给我吧。” 鞋套、医用手套,再加上折叠收纳箱、塑胶袋,当然还有相机和随身佩戴的gopro录像设备。整理好一切,安心慢步走进房间。 房间的格局跟老天丰的建筑风格一样,正北是八仙桌,左侧有一排沙发,将客厅的空间分割成两个部分,电视茶几也都是古朴的样子。西南角的角落里有一排书架,上面摆放着很多书籍和收藏之类的东西。东侧有一个可折叠的圆桌,旁边有悬空的橱柜,装着锅碗瓢盆,是用餐区。 客厅左右各有一个不大的卧室,面积很小,只有四五平方,刚刚能放下一张床一个床头柜,衣橱也都是定做的,小了点,但很精致。 初步观察,安心也对陈老有了初步的了解。 首先,从房间的规整程度上看,陈老的确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书架上的书虽然很多,但一点都不凌乱,很多书已经泛黄,有很重的使用痕迹,但边角并没有什么折痕。 安心因此判定,陈老是一个细致且感情细腻的人。 八仙桌后面的条几上有一个鱼缸,并不大,里面的水还很清澈,但已经没有了鱼。旁边放着很多饵料,浴缸里的加热棒也还在运作,所以安心认定,这个鱼缸里之前是养过鱼的,而且是热带观赏鱼。 回想第一次见到陈老的清净,老人走的很安详,被子都是盖好的,很平整,没有一丝褶皱。 安心判定老人已经提前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所以他提前整理了房间,将所有东西归置好,还特地将鱼缸里的热带鱼捞出来送给了别人。甚至看到书架旁边的书桌上整齐的样子,安心都能联想到当时陈老将那本《红楼梦》放回到书架上的情景。安心可以断定,老人去世之前最后看的就是这本《红楼梦》,因为它的摆放跟其他的书籍不同,是倒向右侧而非左侧,显然老人是因为突然感觉到了哪里不舒服,赶忙放下书返回了卧室。 将发现的东西拍了照片,安心总结出来一点:陈老已经预料到了大限将至,所以他应该是留了遗书的。只要能找到遗书,事情就好做多了,毕竟能遵从老人的遗愿,社区那边的工作压力也会少很多。 跟以往的案子不同,这次遗物整理工作事关社区的形象问题,同时也时间紧迫。安心只能打乱之前的工作流程,在尽量不破坏房间原来面貌的前提下,能尽快找到老人留下的遗书。 书桌上,没有。抽屉里,没有。床头柜,没有…… 安心凭借经验找了几个最可能的地方,但最终都没有发现老人有留下的遗书,但意外的是,安心在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了一张照片,是老人跟妻子的合照。相片保存的很好,还特地作了密封处理,所以即便过去了很多年,照片也没有明显的褪色痕迹。 半个小时过去,门口的陈主任没有任何焦虑的样子,他也发现安心的行动很有规划很有节奏,而且非常细腻,从进去到现在,安心都没有将房间里的任何一个物品挪过位置。 这种细腻让陈主任感到惊讶和满意。 时间来到一个小时之后,安心已经有了初步的收获,她刚走到门口,陈主任就迫不及待的问她:“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安心把她总结出来的陈老的性格特征,生活习惯全都告诉给了陈老。一旁边的小赵算是跟陈海接触最长的人,看陈主任看向自己,立马点头:“对,跟安小姐说的一模一样,不过感情细腻安小姐是怎么看出来的?这也太神奇了。” 陈主任没管这些,直奔主题:“有没有什么重要的发现?” 安心随即拿出相机,让陈主任看了一张照片。陈海和妻子的合照上写了一句话:“请把我们葬在一起。” ------------ 第四十四章:一天半 对于陈主任来说,这绝对是最好的消息了。老人明确交代了埋葬地点,那就意味着老人可以下葬了,医院那边包括社区后面的工作就都顺利多了。 “好,好!好!”陈主任连说三个好,显然对安心很满意,“老人的遗物整理工作就交给安小姐了,我们现在要回去核对一些信息,就不在这赔安小姐了。” 陈主任扭头:“杨警官,拜托了。” 说完,陈主任带着小赵离开了陈老家里,杨红伟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用不用我在这陪着你?”杨红伟问安心。 “忙你的去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你在这儿也帮不了什么忙。” 送走杨红伟,安心返回陈海房间里,继续后面的遗物整理工作。 解决了最棘手的问题,安心回到了原来的流程,将所有房间仔细观察并拍照记录之后,首先开始整理老人的卧室。 按照惯例,安心还是从整理老人的衣服开始。 衣橱里,衣服并不算多,但也都是款式老旧的中山装和普通的粗布面料的衣服。安心拍照记录之后,才一件一件的开始整理,先将衣服熨平叠好,然后装进塑胶袋悬挂回去。在一处最里面,安心发现了一身“寿衣”,显然是老人得知大限将近之后,找人定做的衣服。 安心没有当即联系社区,准备到六点的时候顺道给社区送去。 从下午三点多一直到六点,明面上的整理工作已经基本做完,剩下的就是一些橱柜、抽屉,一些贵重物品的整理还需要做。 整理的过程中,安心也发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 首先,从照片的拍摄日期上看,陈老跟妻子结婚已经过去了五十几年。老人有个习惯,就是收藏妻子给自己买过礼物的小票。从时间线上看,小票票从两人结婚一直延续到了1992年,之后就在没有过类似的小票出现。也就是说,在两人结婚十年之后,陈海的妻子去世。 之后的四十几年,老人没有再婚,一个人生活到现在。 一份感情到底有多热烈,才能让一个人四十年矢志不渝?安心很想了解那段过往,但从现在的物品当中,安心并不能发现这些。 将整理出的信息记录在笔记本上,安心收拾东西返回社区。 回到社区见到陈主任,却发现陈主任的脸色有些难看。 “这是?”陈主任接过安心递过来的笔记本。 “是我总结的老人的一些信息,希望能对社区有些帮助。” 陈主任一看,瞬间感到惊讶,陈老的结婚时间,以及一些简单的经历,安心都做了详细的记录,仅仅是两个多小时的整理就总结出整整两页纸的信息,不得不说这对社区帮助很大。 但现在也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社区用了很长时间也没查到老人妻子的埋葬地点。 也就是说,在找到老人妻子埋葬地点之前,陈海的尸体不得不放在医院的停尸间里。 时间越长,对老人和社区来说问题就只会越来越复杂。何况,陈主任刚回到社区就接到了电视台的邀请,对方已经得知了陈海去世的消息,想就“天丰最牛钉子户”的生平做一个简短的报道。 陈主任知道电视台的人一定会问到老人的安葬情况,如果电视台报道老人的尸体至今还停在医院的停尸房里,那一定会引起不好的社会舆论。 所以,陈主任的压力很大,他必须要在电视台采访之前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我刚跟杨红伟联系过了,准备借几个刑侦的去老人哪里看看,现在也的确没有别的办法了。”陈主任满脸为难的表情。 “可是那样的话……”安心很清楚,刑侦介入肯定效率会更高,但这种方式无疑会打扰到逝者的清净,还会弄乱老人的房间,对于一个爱干净的老人来说,那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我知道你的意思,人走了都图一个清净,咱们的传统对待逝者也是得有起码的尊重,可现在这种情况,我也是没有办法。希望安小姐也能体谅我。” 话说道这个份上,安心也没办法反驳了。可突然之间,安心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开口说道:“陈主任,您能不能给我三天时间?我保证三天时间一定找到老人妻子的埋葬地点。我是专业的遗物整理师,这样至少不会……” 陈主任摇摇头,安心的确很专业,他看得到,但眼下他还是更相信刑侦的能力。 “两天。我只要两天时间,请您相信我。” 安心还不死心,满脸期许的看着面前的陈主任。 看着手中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陈主任有些犹豫了,他很清楚,安心去做显然对老人是最合适的。 “一天半!我只要一天半的时间。” “好!” 陈主任终于松口,电视台约的采访时间是两天后的下午,也就是还有两天半的时间。他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如果安心不能搞定,他至少还有半天的时间请刑侦帮忙,另外半天时间用来组织应对策略,时间上还来得及。 得到了陈主任的点头,安心迅速出门,在路边的小摊上吃了顿清淡的晚饭,随后迅速返回陈老的家里。 路过花店的时候,安心买了一盆菊花。老人的书桌上放着一个植物标本,虽然时间久远、保存方式不当,标本已经完全变形褪色,但安心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菊花的标本。而且房间里还留有淡淡的菊花香气,阳台上虽然已经擦拭干净,但明显有花盆挪动的痕迹,安心知道在离开人世之前,陈老已经为那盆心爱的菊花找到了最好的归宿。 果然,再回到陈老房子门口的时候,安心特地留意观察了四周的环境,很快就在院子旁边的花丛中,找到了那盆移栽过去没多久的菊花。 摸了摸土质,安心可以确定,这就是老人去世之前移栽在这里的那盆菊花。 “剩下的请安心交给我吧。”进门之前,安心照旧默念这句话,随后整理装备进入老人的房子。 时间紧迫,安心必须在一天半的时间里搞定,但她并没有因此更改流程或者打乱计划,除了明天一整个白天,他还有两个整夜的时间。 七点多,安心正式开始整理,这一次,她把目标放在了老人的书桌上。 抽屉里有一团红线,这很奇怪,因为安心在整理的过程中并没有发现红色的衣物。陈老很喜欢素色,即便沙发套、碗垫、围巾这样的物件上也并没有出现红色。而老人又是一个十分简朴细致的人,从不会准备多余的东西。 安心继续整理,在抽屉的木盒中发现了一块红色的手帕,而这显然是女人的物品。安心可以确定,这并非老人妻子的遗物。 ------------ 第四十五章:帮我个忙 首先,老人妻子的遗物并不多,几件衣服,几张照片,还有他们的结婚证,一些朴素的首饰和鞋垫,那些都被老人统一做了收纳放在了衣橱旁边的木箱里。 带着些许疑惑,安心继续整理着老人的物品。 很快,安心就发现了真相。抽屉里有一本书《命运四重奏》,安心知道这是韩志君的长篇,电视剧《篱笆女人和狗》就是由它改编的。这是一本讲述女人命运的,与老人平时爱看的《红楼梦》《史记》有很大的不同。 安心意识到了什么,打开书果然在中间找到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长相朴素的女人,笑容很甜美,四十几岁的样子。 时间很长久,照片已将泛黄,但从照片的磨损程度上看,老人去世之前应该经常翻看这张照片。 安心能察觉到,在这漫长的几十年岁月里,老人并非没有自己的情感需求,只是他最终没有能跟照片中的女子走到一起,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安心也已经不得而知。 抽屉的最下面,安心发现了一个笔记本,拍照做好记录之后,安心连忙翻看了起来。 万幸的是,这的确是老人的日记本,虽然没有标注时间日期,但其中不少地方提及了老人的妻子。日记本很厚,足足有三百多页。 安心看得很仔细,在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整理和记录之后,也终于了解了老人跟妻子的故事。 其实早年间,陈老的家境很富裕,在天丰都算的上上等人家。老人和妻子郑秀霞很小的时候就相识,因为家境问题,老人小的时候一直在私塾念书,郑秀霞每次都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美食”给陈老吃,但每次都是偷偷摸摸的放在私塾门口留张字条,就偷偷离开。一直到十八岁成人之后,跟郑秀霞之间的正式交往才渐渐多了起来。 郑秀霞是普通的农民出身,家境并不好,父亲郑财还是陈老家里的短工。所以,当陈老提出要跟郑秀霞结婚的时候,家族长辈们极力反对,甚至不惜将郑财一家驱逐出天丰。 郑家因此落魄,没过多久郑财就撒手人寰,郑秀霞为了谋生返回天丰做起了短工。 陈海找了郑秀霞很久但一直都没有下落,他从小读书接触了新思想,很反对家族中的包办婚姻,跟家里的关系越来越紧张。 直到后来,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富甲一方的陈家轰然崩塌,陈老也因为某些问题成了劳改犯。 那段时间里,陈老几次差点自杀。但也就是在那种情况下,郑秀霞找到了他,答应一定会等他出来。 从那开始,郑秀霞经常会去给陈老送饭,甚至在饭盒里偷偷藏上笔和纸。如果不是因为有了书写的宣泄,陈老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着出来。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三年,陈老最终被释放。那时候的两人已经二十五岁,陈老自由之后,第一时间就娶了郑秀霞。 两人有过一个儿子,那是陈老最美好的一段经历。日子虽然过的清贫,但有妻子儿子相伴,生活处处充满温馨美好。 但好景不长,儿子三岁的时候,因为畸形脑膜炎不幸去世,陈老甚至没来得及给孩子留一张照片。 抽屉的木盒里,有一个破旧的肚兜,布料已经很脆弱,显然就是老人儿子的遗物。 屋漏偏逢连夜雨,又过了两年的时间,妻子郑秀霞因为多年积劳加上思念儿子,很快生病去世。老人想过自杀,但妻子去世之前最后一句话说的就是:“为了我跟儿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一直过去了十几年,在老人五十岁的时候,他的确遇到了一个不错的女人。 他们年龄相仿,对方也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女人,两人有很多的共同语言。但在相互陪伴了一段时间之后,老人最终也没能给对方一个交代。 “我感到,那并非一种被判。 是你所想的那样, 秋风已随落叶去,断水难再,情缘未了。 这心这情,已满。 何来忧愁?” 十几年的时间,老人早已习惯了跟妻儿的相守,对于老人来说,那并非责任或者负担,而是他生活的全部。所以,当女人无限靠近自己的时候,老人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更进一步。 老一辈的忠贞坚守,或许是我们这代人永远都无法理解的,但直面这种轰轰烈烈又平平淡淡的感情,安心满心都感到震惊和倾佩。 好消息是,安心终于得到了她想得到信息,老人的生平过往也被她详细的记录下来,这足以给老人一个交代。但不幸的是,安心仔细读完了所有的日记,并没有发现郑秀霞的埋葬地点。 难道老人的遗愿真的要落空了? 时间来到凌晨三点,安心已经将老人留下的所有文字信息做了汇总,但依旧没有发现郑秀霞的埋葬地点。 信息量很大,安心一条一条的仔细梳理着…… 凌晨五点,安心在沙发上睡着,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九点。 杨红伟敲门才惊醒了睡梦中的安心,她猛地起身开门。 “别太为难自己,先跟我去吃饭。” 杨红伟拖着安心去了门口的早餐店,他点了一碗豆浆,一根油条,还拿了些小咸菜,对于天丰人来说,这是最美味的早餐。茶叶蛋也是必须的,那是安心的最爱。 事实上,杨红伟是受了领导的指派特地来打听进度的,可第一眼看到安心的状态,杨红伟的话就卡在嗓子眼说不出来了。 知道安心昨天一定一晚上没睡,杨红伟也感到心疼。吃完饭临走,还特地在旁边的超市里买了几罐红牛。 杨红伟了解安心的性格,不顺利的完成人物,她铁定不会罢休,所以杨红伟也没有说那些注意休息的废话。 “用不用帮忙?”把安心送到陈老家门口,杨红伟问她。 “不用,你也帮不上什么忙,放心吧,我没事。” 从九点到十二点,安心一直在梳理那些整理出来的信息,可三个小时过去,安心也没能如愿找到郑秀霞的埋葬地点。 “不应该啊。” “没可能的。” “陈老一定留下了什么信息,为什么找不到?” 安心已经有些焦躁,事实上陈老的确在日记上写上了郑秀霞的埋葬地点,但之前医院那边来人抬走老人尸体的时候,不小心弄翻了桌上的水杯本就已经褪色的字迹,现在更是完全无法分辨出来。 中午,陈主任亲自来了。虽然表面上是来给安心送饭,但安心知道陈主任也是来看她工作进度的。 “没关系,只不过是一次失败而已,小姑娘有韧性,以后社区方面有需要的地方我们还会合作的,不要太在意。”陈主任也安慰起安心。 他一直在社区工作,还是第一次见工作如此认真细致的人,他也看的出来,安心是一晚上没有睡觉才显得精神有些萎靡。 下午,安心坐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看着一分一秒流逝的时间,她的内心也越发焦躁起来。如果明天上午她还找不到有用的信息,印证郑秀霞的埋葬地点,陈主任就会找刑侦来帮忙。 无论如何那样都会打扰到陈老的清净,这当然是安心不想看到的。 ------------ 第四十六章:我们已经尽力了 下午四点多,遗物已经全部整理完毕,但安心依旧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情绪几近崩溃,这么多年来,安心还是第一次如此焦躁。门外,杨红伟不断的敲着门,但安心没有开门,只回了一声:“我没事,你回去吧,让我自己静静。” 坐在老人的书桌前,安心重新梳理了一边信息,在即将崩溃的时候,桌上的那盆菊花引起了安心的注意。 那是安心在旁边的花店买的,但她突然想起陈老的日记中好几次提到了菊花这个词汇。迅速翻找到相关的文字信息,安心重新梳理了一遍。 陈老跟郑秀霞结婚的那天,他特地买了一盆菊花,当做结婚礼物送给了郑秀霞。 日记上说,“夕阳西落波光粼粼,我们新生活,和那盆菊花一样娇艳。” 波光粼粼,安心想到,那一定是一条河或者湖泊。她迅速拿出手机打开地图,可让她失望的是,离这里最近的未名湖有三公里,最近的护城河更远,有七公里。 单凭这个猜测想要在护城河或者未名湖附近找到郑秀霞的埋葬地点,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老人的日记里虽然没有明说,但几次都提起过菊花和河流,安心猜测这个对老人极为特殊的地方,很可能就是郑秀霞的埋葬地点。 可现在…… 仅剩的线索也突然断了,安心重新变得焦躁起来。 晚上九点多,安心的情绪已经逐渐恢复,坐在书桌前看着老人的相片,不由的问道:“陈老,你能不能告诉我?” 就在这时,安心突然看到桌上放着的马蹄表,瞬间顿悟,立马拿出手机给杨红伟打了个电话。 “帮我个忙。” “你说。” “天丰历史博物馆肯定有天丰三十年前的地图,你帮我查一下这个小区附近是不是有什么河或者湖。这个点,博物馆应该关门了,你……” “放心,我知道了。” 杨红伟直接挂了电话,他知道安心一定是想到了什么,就赶忙联系了局长,找了好几层关系才最终联系上了博物馆的负责人。 知道跟去世老人有关,博物馆馆长也很配合,晚上十一点多,杨红伟终于找到了那年的天丰地图。 安心也是突然意识到,郑秀霞去世是四十多年前,那时候的天丰跟现在完全不同,只要按照当时的地图找到距离最近的河流或者湖泊,她兴许就能找到郑秀霞的埋葬地点。 晚上十点,杨红伟果然查到,就在老人房子北面不远,距离五十米的地方,四十多年前就是天丰的护城河所在地。只不过后来天丰扩建、改建,护城河改道去了别的地方。 杨红伟通过精确的地图信息查到,当时护城河的位置距离老人房子最近的地方就只有四十九米,连角度都很清晰。 安心顿时觉得轻松了很多,按照她的推测,郑秀霞的埋葬地点很可能就在那附近。 好消息是那片地方现在是一处花园,并没有什么建筑。 杨红伟叫了很多人过来帮忙,分局的领导知道了情况也派出民警帮忙,社区也来了不少人。连蒋欣然得知了情况之后,也连夜将公司的设计师都叫到了小区帮忙。 虽说人多力量大,但一直找了两个多小时,就差把地皮翻一遍,一群人仍旧没有找到任何跟老人埋葬地点有关的信息。 “会不会是安小姐理解错了?”陈主任无奈的问了一句。 安心摇头,她坚信那条护城河一定对老人有着特殊的含义,郑秀霞的埋葬地点一定跟护城河有关。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分局和社区的人已经陆续回去,现场就留下了杨红伟、蒋欣然和安心三个人。 “没关系的,就算打扰了老人的清净,陈老也一定能理解的。”杨红伟安慰道。 时间来到了第二天的上午十点。 三个人一晚上没有休息,安心更是一刻都没闲着。而此时,三个人愣愣的坐在草地上,不远处,陈主任已经带人来到了老人的房子面前。 蒋欣然把安心搂进怀里,她知道安心骨子里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但这张嘴也的确不会安慰人,只能用行动代替。 头顶上高楼林立,只有陈老的老房子显得格格不入。 杨红伟也拍了拍安心的肩膀:“没事,老人不会怪你的,我们已经尽力了。” 就在陈主任安排刑侦的人进入房间的时候,面色沉重的安心突然一个激灵,腾地一声起身直接跑到了众人面前。 伸手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安小姐,你就不要再坚持了,我们知道你已经尽力了,现在也是没办法的办法。”陈主任脸色有些难看。 “小姐,请您不要影响我们的正常工作。” “……” 所有人都以为安心要极力反抗,然而此时的安心已经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眼看阻止不了众人的行动,安心先一步走进老人的房子,在狭窄的过道里找到了一把铁锨,随后返回到房子门口。 “你们等等,给我五分钟,就五分钟。” 看到安心的状态,陈主任也有些于心不忍,眼神示意工作人员再等等。 安心走到了那株菊花面前,小心的挖了一个圆圈,将菊花完整的挪开。 此时的杨红伟也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找来工具跟安心一起挖了起来。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就在众人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要破灭的时候,杨红伟突然喊了一声:“找到了,找到了!” 不可思议的众人赶忙围了过去,果然,在土坑之内赫然放着一个精致的骨灰盒,上面赫然写着郑秀霞三个字。 事情终于完美解决,激动的陈主任也不管旁边那么多人看着,握着安心的手连连感谢。 说到底,陈主任也已经是四五十岁的人,他当然也想老人最后的清净能不被打扰。 安心早就该想到的,而让她恍然大悟的正是老人的房子。 旧城改造,这里原本的住户都搬走了,只有陈老留了下来。真的像网民们说的那样,陈老是为了拿到更多的补偿款才这样的? 天丰最牛钉子户,陈老真的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当然不是,其实当安心看到房间外柳树下那颗被移栽出来的菊花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那个地方才是对老人意义特殊的存在。 陈老之所以不肯搬走,就是因为她的归宿就在这里。 ------------ 第四十七章:最后的谜团 房子是老人跟郑秀霞结婚之后奋斗了多少年才筑起的爱巢,这里留存了太多两人之间的甜蜜过往。对于一个已经失去一切的老人来说,没有任何东西比这些回忆更加珍贵。 事情终于完美的解决了。 安心终于如愿以偿,自始至终都没有人打扰到老人的清净,她也真的找到了郑秀霞的埋葬地点。 支撑了两个晚上,安心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杨红伟赶忙将她送去了医院。 等安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 “事情怎么样了,处理完了?”安心醒来看到杨红伟,就立马询问起老人的善后事宜。 “你自己看吧。”旁边的蒋欣然直接拿出手机打开一段视频递给了安心。 是陈主任接受采访的视频。 尘封了几十年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当年被媒体和大众误解的陈海,那个被戏谑为“天丰最牛钉子户”的老人,他的真实目的也终于被公布于众。 老人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上唯一让他留恋的爱和亲情。 视频很短,但有几件事已经很清楚,老人为了守护爱情,在粗陋的房子里一呆就是四十几年,这份深沉的爱,很快得到了网友们的认可,关于这件事情的讨论也很快冲上了热搜排名。 让安心没有想到的是,陈主任在采访的过程中拿着的是她整理的老人信息素材,a4纸的笔记本,光是信息就整整记录了三十几页,从老人跟郑秀霞结婚,到两人生了孩子,再到后来老人遇见另一个人……老人到死都没有留下很多信息,安心却帮助老人整理了生平事迹。 遗物整理师这个名词也是第一次在媒体的角度上被提及。 还有一件事,陈主任在媒体上公布了,那就是老人的遗书,除了想跟妻子埋葬在一起之外,老人将自己所有的资产连同房产一起捐赠给了国家,希望用来资助贫困山区的孩子。 在采访现场,陈主任也提起一件让人纠结的事情。按照天丰市的殡葬管理条例,陈老和郑秀霞的骨灰如果想在老房子附近埋葬,必须得到小区业主的同意,同时还要走复杂的流程手续。 这件事在网上引起了巨大的讨论,绝大多数网友都希望老人的意愿能顺利完成,希望小区的业主能同意老人的骨灰埋葬在小区内。 但也有人表达了不同的观点,不能因为老人的事迹感人,就搞特殊,这对老人的名声也是一种污蔑。 随着舆论的发酵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到了陈老的事迹,在这个人情冷漠的世界里,一个老人为了守护曾经的爱情而半生不婚,甚至在破旧的老房子里坚守了几十年,这种真挚的情感也很快引来了网友们的赞许。很快就有人自发组织联络,想在老房子前建一个石像,用来纪念这段感天动地的感情。 倡导一发出就引来了无数人的追捧,很多人自发捐款,很快就凑足了建造石像的钱。当然,小区物业很快也嗅到了其中的商机,不仅实名捐款了五万块钱,还自发承担起了跟业主沟通的事情。 有人欢喜有人忧,因为要建石像就要改变小区目前的规划,道路也要做合适的调整。虽然小区很多人都支持这个方案,但陈老附近的几户邻居却表达出了不同的意见。 首先,就是附近的几户老人,他们认为在小区内建石像,跟建墓碑没有什么不同,这显然触及到了一些人的敏感神经。陈老的事迹的确挺感人,但他一不是烈士二不是英雄,这样做有些过分。另外,小区的格局变动,的确会给附近几户人家带来些许的不便,虽然很轻微,但毕竟有影响。 物业主动承担起了跟业主沟通的事情,对于这个难得的宣传点,物业显然不会轻易放弃,而安心的名字,也在不断的交流中被小区业主们熟知。 大家都认为,陈老能有如今完美的结局,跟这个叫安心的遗物整理师脱不了关系。 安心终于安心了。 虽然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但老人的遗愿已经完成了。 但其实在安心的心里,一直还有一个疑惑没有解开。社区的工作人员证实,老人生前每半个月就会去一趟社区,他什么都不做就是单纯的在接待大厅坐上一天,像是没有任何目的一样。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安心回想着陈老的经历,突然就想到了二爷爷安红旗。 安红旗也是个十足的怪老头,他跟安红旗一样都是地地道道的天丰人,安红旗无儿无女但他也有一处房产,而且因为早年在工厂上班,退休的安红旗每个月也都会有一笔不少的退休金,足够他的生活开销。 跟陈老一样,当年安红旗的老宅要拆迁,按照拆迁补偿,安红旗不仅能分到两处新的房产,还能拿到一笔不少的赔偿金,可安红旗始终没有同意拆迁,这件事在安心的心里至今一直都是个谜团。 当年安国胜有机会转入社区工作,但作为应聘条件第一个任务就是说服安红旗同意拆迁。可不管安国胜怎么说,他这个亲二叔都是咬紧牙关死活都不肯松口,最后不仅导致安国胜跟社区无缘,叔侄俩还为此大吵了一架。 安心一直认为安红旗和安国胜之间的矛盾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想到陈海是为了与去世的老伴儿长相厮守才不肯搬迁,安心也才终于意识到安红旗当年不同意拆迁兴许也有什么不好言说的理由。 出院的当天安心就去了养老院,可再提起当年的事儿,安红旗已经完全不记得,甚至连自己还有一套房子都完全忘了。安心陪了安红旗一整天,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安心的身体很虚弱,蒋欣然特地给她放了几天的假,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趁着这几天的功夫,安心也开始四处找房子。 然而,当安心从一家租赁公司出去之后,紧接着就有一个西装打扮的男人走了进去。 “刚才那位女士看的哪的房子?” “是东明小区的房子。” “为什么没有租?” “房租太高了,这户两室一厅的房子,每个月要八千多,应该不在安小姐的接受程度之内。” “这是一年的租金,把房子租给她,每个月收两千块钱好了,多出来的钱,往后延期。” ------------ 第四十八章:谁怕谁 西装男直接拿出了一袋钱递给前台,看得前台的业务员一愣一愣的。 “先生,她是您什么人?”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也别说。” 人是秦峰派来的,自从知道安心要租房子,秦峰其实就想帮忙。之前误会安心,秦峰其实很愧疚,能用钱解决愧疚,对于秦峰这样的人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秦峰其实很用心,他特地交代手下交钱的时候一定要跟业务员沟通好,就说房子出过事儿,是凶宅所以价格很低。这样一来可以打消安心的疑虑,另外对于一个遗物整理师来说,安心显然也并不会忌讳这些。 果然,当业务员联系到安心,说明了情况之后,安心并没有产生任何疑惑,随后就在杨红伟的帮助下开始搬家了。 搬家的那天,廖佩蓉满脸愁容。 “放心吧,妈,我会经常回来看您的,离得也不远,你想看我随时可以去。”安心也有些无奈。 倒是安国胜一个劲儿的在旁边催:“该搬走的都搬走,没用的东西留在这我也得费劲去扔。还有……” “你人走了,帐还没平,记得每个月按时还钱。” 安国胜还是以往的样子,但安心并没有什么波动,能离开这里,对她来说也是一种宽慰。她终于不用每天被亲情牵绊,和折磨了。 东西很多,用了三天的时间才终于搬好。 最后一天晚上,安心买了两瓶酒,跟安国胜好好的喝了一顿。 没有唏嘘感慨,没有遗憾惋惜,就是单纯的喝酒。 安国胜也不拒绝,他本就喜欢喝酒,何况安心带的还是两瓶五粮液,不喝白不喝。 廖佩蓉也喝了两杯,像是一直忍着什么话没说一样,不停地叹气。 而每每等她想要开口的时候,旁边的安国胜就会突然打断她:“喝酒,你这酒量想在外面混,难。” “喝,谁怕谁。” 安心生平第一次喝醉,虽然已经有些不省人事,但安国胜还是拒绝安心留下,给杨红伟打了电话,让他连夜把安心送回了东明小区。 廖佩蓉担心,也跟着一块去了。 一直到第二天的上午,廖佩蓉做了醒酒汤和早饭,见安心已经没了什么问题,这才打车回了东风巷。 “二十几岁的人了,能出什么事儿?”安国胜不满。 “那是我女儿,我疼她不应该么?都得跟你一样,一辈子别扭下去?”廖佩蓉不免有些动容。 “行了吧你,妇人之仁,你能管她一辈子?” 说到这,廖佩蓉就突然卡壳了,不知道说什么似的,想反抗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距离陈海的案子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正式开始上班之前,安心又去了一趟老人的房子那。 让安心感到意外的是,陈老和妻子郑秀霞的埋葬地点并没有搬迁,小区的业主们同意了留下老人,还集资在两人的埋葬地点旁边做了一个石像。是一对老人,相互搀扶着坐在石凳上,一起看向西边。 那仿佛有一条河,波光粼粼的样子。 安心在石像前站了很久,不时也有人前来送花,清一色的都是菊花。很多年轻人在旁边驻足观望,更有甚者坐在老人的石像前怅然若失。 正要走的时候,陈主任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安心心里最后一个谜团终于解开了,陈老之所以每半个月就会去一趟社区,其实是因为社区以前是天丰人民医院的旧址,郑秀霞就是在那离世的。 安心并不感到沉重,反倒很轻松。哪怕社会浮躁,但总有一些美好能让人驻足沉思,这已经够了。 然而,就在安心走到小区门口,正要打车的时候,一个男人突然挡在了安心面前。 “你就是安心?”男人一脸横肉,五大三粗,言语间更是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我是安心,你是谁?找我有事儿?”安心冷艳看向男人,脑海里仔细回想也并不觉得自己跟眼前的男人有过什么交集。 “我是谁你不用管,不过,小区里的石像你得给我拆了,否则,你小心点……” 男人叼着烟,眼神戏谑的看着安心,嘴角更是扬了起来。 石像? 安心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也猜到男人是因为小区里的石像才找到自己。可建立石像,也不是安心组织的,安心也全程没有参与,便冷漠的回到:“你找错人了,石像跟我没有关系。” 安心说着就要走,却被男人拦住了去路:“跟你有没有关系我不管,但陈海的后事是你处理的,要不是你,也就没有石像的事了,所以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赶紧找人把石像拆了,否则的话,我也不知道我能做出什么事来。” 这次,换成男人不再理会安心,伸手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安心:“拿着吧,以后说不定能用上。”说完就转身回了小区。 男人叫赵大海,外号大头,是这一片出了名的小混混,没什么正经职业,靠父母的养老金过活,平时穿着出行都很有派头,背地里做什么事儿谁也不知道。 本来,赵大海也并没有在意,但昨天回到家就听年迈的母亲唠叨,说死人的石像脸正朝着自己家窗户,不吉利,闹了一天。 赵大海虽然是个混混,但其实也算讲理,之前母亲就不同意建石像,小区物业几次沟通都没有结果,后来还是物业给了五万块钱的补偿款,老母亲这才同意,还签了协议。 可老母亲也没想到,石像会正对着自己家门口,情绪就怎么都平静不下来了。 赵大海知道,老母亲拿了钱还签了协议,再去找人理论那就是没事儿找事儿,本来也打算安慰安慰母亲就算了。却没想当晚就碰到了一个“贵人”,对方也没说自己是干什么的,伸手就给了赵大海七万块钱,让他想办法把小区里的石像拆了,而且这还是预付款,事成之后还有别的回报。 赵大海本来就没有什么正经工作,看这架势立马来了兴趣,随即痛快的答应下来。他知道这件事自己不占理,跟物业斗,搞不好要吃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自然就把目标放在了安心身上。事情是因安心而起,她出面肯定比自己有说服力。 但赵大海也没想到安心是个这么强硬的人,平常女人见了她自然畏惧三分,可安心脸上连一点惧色都没有。 赵大海并没有因此放弃,他相信没有吓不到的女人,只有做不到位的手段。 中午吃饭完,安心就回到了公司。 她刚下车,正准备往楼上走,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拦住了安心的去路。 男人长相很随和,胖胖的,一身运动装扮,安心看得出来,那些都是昂贵的奢侈品牌服装。 “您好,您有什么事儿么?”安心问他。 男人笑了笑,很憨厚的样子:“你是安心吧?” ------------ 第四十九章:我可要告你诽谤了 “对。”安心有些诧异,眼前的男人她并不认识。 “我……我是欣然的爸爸,蒋赞。能帮我把这些东西拿给欣然?” 说着,蒋赞走到旁边的奔驰车里,从后备箱拿出了一袋东西递给安心。 看了看表,已经马上要迟到了,安心没有多想,拿上东西跟蒋赞告别就转身上了楼。 心里还是很奇怪的,甚至是震惊。以前的时候,安心也曾问起过蒋欣然的家人,但蒋欣然说的是她的父母早就已经去世了,用她的话说:“无牵无挂一身轻松,乐逍遥。” 但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安心想的那么简单。 果然,上到十三楼进了办公室,蒋欣然一开始面色还很正常,一看到安心把手提袋放在桌上,说是蒋赞让她拿给蒋欣然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 清官难断家务事,安心知道蒋欣然一定有什么不想提及的事儿,也没多问,放下东西就回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有了秦峰的帮忙,欣欣的订单多了不少。虽然这些客户大多都是看着秦峰的面子,才选择个欣欣合作,但安心丝毫不肯懈怠,每一个案子都处理的很谨慎,就算是几千块的小案子也必须她亲自审核过关之后,才肯让设计师跟客户对接。 没有了秦峰的阻拦,苗苗和安心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一开始,苗苗只是隔三差五的来公司看安心,后来干脆每天放学之后,保姆接了安心就直接去欣欣,甚至干脆连晚饭都在欣欣解决了。 安心喜欢苗苗,苗苗也很依赖安心,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也的确让安心产生了一些保护欲。 蒋欣然更不用说,能绑住苗苗这个财神爷,欣欣跟天森的合作就能一直持续下去。 有时候秦峰也会来欣欣接苗苗回家,一来二去,几个人也渐渐熟悉了。 那几天,蒋欣然的状态起伏很大,时不时的突然暴怒,冲着设计师撒火。安心知道不能一直这么下去,也只能提醒蒋欣然:“你再这么见谁怼谁,公司迟早散伙,还想再来个宋晓美?” 蒋欣然叹气:“来就来,老娘怕过谁?” “喝酒不?”安心问。 “喝就喝,谁怕谁?你不是跟安国胜喝了一顿酒染上酒瘾了吧?”蒋欣然反问。 “那倒不至于,对付你,还不用那么深的功力。” “走着。” 安心的酒量显然不是蒋欣然的对手,喝了几次,都是蒋欣然刚刚有点醉意,安心就已经不省人事了。 所以安心想通过喝酒让蒋欣然吐露心事儿的计划也就彻底泡汤了。 出了蒋欣然家门口,想起外套还在蒋欣然的车里,安心就径直去了地下停车场。蒋欣然录了安心的指纹,很容易就打开了车门。可就在拿了外套准备离开的时候,一扭头就看到蒋欣然的车被人放了气。她仔细检查了车胎,并没有扎过的痕迹,气门芯上插着的铁丝也印证了安心的猜测。 对方什么东西都没有留,而这里也是蒋欣然的私人车位,并没有影响别人,安心一下就想到了几天前在小区门口遇到的那个横肉男。 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 安心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法治社会里,还有会有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她本想着打电话给杨红伟,但后来还是放弃了。跟杨红伟相处了这么多年,安心对警察的处理流程也大体了解,这种放气的举动根本不到立案标准,她也没有什么直接证据能证明事情就是那个横肉男所为。 看了看周围,被放气的轮胎正好在监控死角的地方,安心就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了。 打电话找来修车师傅充好了气,安心这才回了家。 一到家,安心就找到了那天穿的外套,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名片打了过去。 “赵大海,是你搞的鬼吧!”安心一副质问的语气问道。 赵大海呵呵一笑:“哦,我当是谁呢,安小姐啊,怎么一上来就说这么难听,再说了,我能搞什么鬼,我可是守法好公民。” “轮胎的事儿不是你弄的?”听赵大海这么说,安心已经确定就是赵大海所谓,当即提醒道。 “什么轮胎,安小姐,没凭没据的你这样我可要告你诽谤了。出门在外,谁还能不遇上个糟心事儿呢,对吧,你让我痛快了,我也肯定不会找你麻烦。还是那句话,石像的事儿,安小姐帮个忙,我肯定不会亏待你。” 赵大海再次提到石像的事儿,安心也确定了赵大海的目的。 “我再跟你说一遍,石像的事儿跟我没有关系,你有事儿可以找小区的物业说,没必要跟我纠缠。” 说完安心就挂断了电话,她当然也知道,自己就是一个普通公民,跟物业没有任何关系,根本没有权利谈论石像的事情。 而挂断了电话,赵大海也并没有显得多气愤,转而给安心发了一个链接。 那是一篇赵大海找人写好的文章,他知道自从处理完陈海的后事之后,很多人都很关注安心,只要她发布了这篇反对在小区内建石像的文章,就一定能引起那些人的反思,到时候,他也就有了跟物业谈判的资本。 但他显然低估了安心的决心,在看完链接之后,安心想都没想就删除了那条短信。 之后的几天还算平静,赵大海也没有再耍什么阴招,安心也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这天晚上,已经到了八点多,秦峰还没有来接苗苗回家,安心给保姆打电话,才知道保姆临时有事回家了。秦峰说他会来接苗苗回去。 又打电话给秦峰,果然跟安心猜的一样,秦峰忙着开会,把苗苗的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 安心无奈只能打车把苗苗送回家,等秦峰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满脸愧疚。 “这么晚了,要不你今天就住在这吧,苗苗的床很大,够你们睡的,楼上也有客房。” “没事,我能回去。”安心显然觉得这样不太合适。 秦峰知道她的顾虑,便把钥匙交给安心:“我晚上还有客户要见,约了去洗浴中心,我回不来,就当帮我个忙。” 苗苗在旁欢呼,秦峰也直接拿上车钥匙下楼,还特地嘱咐安心:“房门可以反锁,就算有钥匙在外面也开不了门。” ------------ 第五十章:蒋赞 安心这才留下。 已经很晚,苗苗很快睡着,安心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安心本就有认床的毛病,从安家搬走这么长时间她刚刚适应,现在虽然换了上万的床垫,安心还是失眠了。 十二点多,起床去客厅喝水,回去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旁边一间很特殊的卧室。 之所以说特殊,是因为这间卧室的房门很老旧,跟其他房间的房门完全不是一种风格,虽然也收拾的很干净,但明显是用了很多年的旧门。 连门锁都是那种传统旧锁,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的样子。 这让安心感到奇怪,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会一直锁在卧室里,几年没有打开过?甚至连房子装修的时候,房门都没有动过。 摇了摇头,压制住强烈的好奇心,安心返回卧室睡觉了。 第二天起床,保姆已经回来做好了早饭,安心见时间还早,跟苗苗也顺路,就带着苗苗一起出了门。 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安心又一次碰到了蒋赞。 “能跟你聊聊么?”蒋赞一副请求的样子。 安心犹豫了片刻转身跟蒋赞上了车。 蒋赞来天丰没多久,而这次来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跟蒋欣然认亲的,但他们之间有些难以解决的矛盾,蒋欣然始终不肯接受亲生夫妻。 这一点安心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小时候,蒋欣然就是一个十足的大姐大,到处惹是生非,没少给家里添麻烦。但那个时候,安心就发现,每次去学校的都是蒋欣然的妈妈,从来没见过蒋欣然的爸爸。 那时候孩子们之间就传,蒋欣然的爸爸抛弃了她们两个跑了。 虽然一直也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安心知道,蒋欣然之所以那么暴力无赖,跟父爱缺失肯定有很大的关系。 蒋赞一直都活的好好的,他跟蒋欣然的妈妈是联姻,当时两家人都算是小有名气,有各自的工厂企业,也是为了巩固合作关系,两边的老人才定下了这桩婚事。蒋赞从一开始就是反对的,但他耐不住长辈们的压力,最终还是跟蒋欣然妈妈结婚。 蒋欣然的妈妈叫叶培,长相一般,左耳有些残疾。那时候的蒋赞年轻气盛一直对婚姻不满,所以结婚前几年的时候,蒋赞基本不着家都是在外面生活。 一直到二十五岁的时候,蒋赞开始参与家族事务,渐渐收了心回归了家庭,也就是在那段时间,叶培怀上了蒋欣然,蒋赞并不知道叶培怀孕,但和叶培的感情迅速升温。 那是叶培为数不多的美好时光,她的性格很软弱,家族联姻也从来没有抗拒过。就算蒋赞一开始对自己并不好,她也是任劳任怨的维系着这个不和谐的家庭。 然而,就在蒋赞浪子回头准备重新回归家庭的时候,蒋赞的初恋回国,突然打破了宁静。 一遇初恋毁终生,为了能跟初恋走到一起,蒋赞不仅放弃了家族企业,也跟叶培提出了离婚。 叶培是绝望和无助的,在极力挽救这段婚姻无果之后,叶培答应了离婚,跟蒋赞办了离婚手续,但她并没有打掉肚子里的孩子。 蒋赞知道一定会被家族长辈围攻,带着自己的积蓄家产和初恋去了南方。 这一走,就是十几年。 叶培在叶家一直都是被忽略的那个,本就跟家族的关系紧张,现在被蒋家退婚彻底成了别人眼中的笑柄,叶家也因此受到牵连。 最终,当叶家人得知叶培怀孕还要坚持生下孩子之后,就彻底断绝了跟叶培的关系。 叶培和蒋欣然双双成了被家庭抛弃的人。 也许是因为家庭和婚姻的问题,也许是因为内心的不甘,叶培在生下蒋欣然之后身体就变得很差,精神状态也一直都很低迷。 直到安心上高中的那年,叶培生了一场大病,最终抢救无效离开了人世,蒋欣然也彻底成了孤儿。 也就是在那一年,蒋欣然突然退学,离开了天丰,带着仅有的七百块钱孤身一人坐上了去往南方的火车。等安心再见到蒋欣然的时候,已经是她大学毕业之后。 蒋欣然成功了,谁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南方赚到第一桶金的,但蒋欣然变成了有钱人,回到天丰买了房买了车还开了一家自己的设计公司。 事实上,蒋赞过的并不好。所有美好的幻想终将被现实浇灭,去了南方没多久,蒋赞的生意就做的风生水起,而他和初恋之间也渐渐从幻想回归到了现实。 对于当年的叛逆,蒋赞一直都心存愧疚。中间,他偷偷回过几次天丰,找过叶培,但都被叶培拒绝了。 当以为叶培已经开始了新生活,蒋赞也就安了心,之后就没有再回过天丰。 很快,蒋赞跟初恋结了婚,共同创立了一家公司,也的确赚了很多的钱。但他们的婚姻,并没能持续多久。很快,蒋赞就发现他和初恋之间根本没有共同语言,甚至连价值观都是相违背的。在经历了很多不可调和的矛盾之后,蒋赞跟初恋离了婚,他没有留在公司,将股份变现之后打算重新开始。 也就是在那一年,蒋赞终于在亲人嘴里打听到了叶培的消息。 知道叶培已经去世很多年,而且叶培已经把他们的女儿抚养成人,蒋赞怀着深深的自责回到了天丰。 这么多年过去,蒋欣然一直不肯接受蒋赞。 浪子回头金不换,那是真理,但面对物是人非的现状,蒋赞也根本无法消除内心的罪孽。 “让谁经历这些,也都不可能轻易释怀,欣然她需要时间。” 知道了真相的安心,只觉得心疼,为她这个表面要强的姐妹感到心疼。 “不过,您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帮不了你,能帮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安心并没有选择帮蒋赞,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见了那么多生死,安心虽然变得柔和,但她不是圣母。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别人做出决定,也没有任何人应该被世俗的道德绑架。 也许,从蒋赞选择离婚的那一刻开始,蒋欣然跟他的父女关系就已经走到头了。 下车之后,安心没有直接去公司,而是去了旁边小区的公园。 坐在陈海和郑秀霞的石像前,安心内心十分复杂。世间有善就有恶,有美好就有丑陋。爱情可以像陈老这样,几十年坚守不变,只为了最后一刻,两人能埋在一起。有时候也会像蒋赞这样,狠心抛弃结发夫妻,抛弃亲生骨肉,只为了那些懵懂时期的爱情幻想。 坐了很久,眼看夕阳就要下山了,安心正准备起身回去的时候,旁边突然走过来一个老人。 “你就是安心吧?你好。” 一个很慈祥的老人,慈颜善目的样子,白发,一身中山装显得很有精神。从他伸手的动作和说话的语气上,不难判定老人是个很有修养的人。 “您好,我是安心。我好像……”安心赶忙起身,表示尊重。 老人坐在了安心旁边,指了指旁边空地上的那株菊花,笑着说道:“你那天挖它的时候我也在这。” 没想是这么细致的一个老人,但安心显然还是低估了老人的细致。 “你应该是有轻微的强迫症吧?”老人突然说道。 安心听的一愣一愣的,“您怎么知道?” 老人指了指安心运动鞋上的鞋带:“谁都想把鞋带弄整齐,但这么整齐的还是很少见的。” 老人的洞察力让安心感到震惊,但其实远不止如此。 ------------ 第五十一章:不打扰,进来吧 “我叫尹树,很高兴认识你。” 老人说出自己的名字,安心就是一愣。陈主任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告诉过她,就是一个叫尹树的老人发现了陈海的秘密。陈海之所以每半个月就去一趟社区,就是因为那里就是郑秀霞去世的地方。 在老人面前,安心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踏实感。老人的洞察力很强,但丝毫不会可疑的彰显什么。很谦虚,很有学识的样子。还有一种感觉,很强烈,但莫名其妙,安心总觉得老人是在这儿等自己的,他等了很久才终于等到。 路灯已经亮了,天气很凉,但两个人丝毫都没有意识到一样。他们聊了很久,一直到旁边广场上的大妈们跳完了广场舞。 “真希望以后还能见到你,我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跟别人聊天了。”老人感慨道。 “我也喜欢跟您聊天,我以后会经常来这,就是……我下班比较晚,可能……” 老人看着安心,慈祥的笑着说道:“没关系的,对于我来说,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两人约好每周的一三五都会在这里见面,安心有些不可思议,她竟然能遇到这样一个奇怪又温暖的老人。两人第一次见面就聊了这么多,甚至安心也是第一次无条件的相信一个人。 这很奇怪,但也很奇妙。 出小区的时候,路过门口的物业办公室,安心犹豫了片刻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安小姐,您有什么事儿?”因为陈老的事儿,物业保安们早就认识安心,客气的迎了过来。 “没事,我就是想问问,小区里面的石像有没有引起什么麻烦,业主们反应怎么样?” 安心话音刚落,物业保安就一脸为难的看向安心,不由的压低了声音,将安心引到旁边的办公室里,这才说道:“别提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两天来物业闹的业主越来越多,都说要拆了石像。” “你们之前没有商量好?”安心也很疑惑。 “哪呀,”保安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文件递给安心:“之前说的好好的,该赔的钱我们也给了,该签的协议也签了,就不知道怎么,这帮人拿了钱就开始闹事。昨天一个老太太,在我们物业门口闹了半天,要不是民警来,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那有没有一个叫赵大海的人找过你们?”安心问道。 “那倒没有,这几天一直都是我值班,来访的人都有记录。怎么,这个人跟闹事儿有关系?” 安心苦笑摇了摇头,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物业。 显然,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个赵大海在背地里捣鬼,但安心也想不明白,就只是一个石像而已,怎么会引起这么大的波澜? 离开物业走到路边打车,这个时候一个房产推销员走到了安心面前,很客气的将一张楼盘宣传单递到了安心手里。话没说几句,出租车已经到了跟前,安心没有听清对方说的什么,客气的道歉之后就坐上了出租车。 宣传单上是澜景之家的楼盘信息,单价很高,装修样式也都是时下比较流行的。安心上班的时候会路过哪里,知道澜景之家离这里不算近,她并没有多想,顺手将宣传单费装进包里,想着等回家之后把宣传单丢掉。 安心一下午没有回公司,蒋欣然打电话问她有没有事儿,安心笑着说:“我能出什么事儿?还是你盼着我出事儿,好继承我的花呗?” 蒋欣然呸了一口,直接挂了电话。 相互信任的人有时候沟通就是这么简单,直接,她知道你没事儿,你能体会到她的关心,一切就都够了。 回了东明小区。 房子并不大,五十平,但在天丰,这已经很奢侈。房租原本是八千多一个月,但因为房子出了事儿死过人成了凶宅,所以安心只用了两千块钱就租下了这间房子。 两室一厅,有一个不大的客厅,房子的格局很好,南北通透、朝阳,有一个三平米的阳台,有阳光的时候可以晒晒太阳。 安心不懂木匠,但还是买了木料亲手做了一个花架,花架上放着两盆绿萝。一个是孙奶奶的,一个小敏的,不过此后又多了一株菊花。陈老那株菊花移植在了房子外面,安心经常回去照顾,所以也就有机会跟尹树见面。房子外面的花丛里,安心挪走了一株菊花,养在了阳台上。 客厅的沙发,安心也挪到了靠近阳台的位置,这样小海最喜欢的小熊就能每天晒到阳光。 跟往常一样,安心每次回到家门口都会调整自己的情绪,用最好的情绪状态迎接满屋子的“倾听者”。 晚上,安心准备出门买东西的时候,一开门看到旁边的鞋架,安心不由的愣了神儿。 安心有强迫症,她能清晰的记住鞋架上每一双鞋的摆放位置,而且,每次回家进门之前,安心都会仔细的将鞋摆放好,满意之后才会换鞋进门。 可现在,门口鞋架上的鞋的位置被人动过。安心知道对门是一间空房,至今还没有租出去,不会是对门的人所为。 心里瞬间一紧,安心立马想到了处处找她麻烦的赵大海。 这次,安心没有继续忍耐,而是打电话给了杨红伟,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杨红伟。 作为一名警察,杨红伟也本能的觉得这件事不简单,可单就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到立案的标准,他也只能凭借自己的专业能力提醒安心平时要注意安全。 安心来了东明小区,杨红伟不放心,每天晚上定时出现在小区附近的公交车站等安心回来。 此时此刻,澜景之家的售楼处,几个人正焦急的讨论着什么,而这其中就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赵大海。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到赵大海旁边,将他叫进了一旁的办公室。 “再有一个月澜景之家就要开始销售了,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中年男人看向赵大海。 “李总,有什么话您就直说,我这人性子直。”赵大海憨憨的说道。 “阳光小区就因为一座石像现在炒得热度很高,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做过调查了,很多意向客户现在都跑到阳光小区去了。这么说你能理解了?” ------------ 第五十二章:安姐姐最好了 赵大海再憨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啥都没做就给了七万的预付款,就为了解决石像的问题,现在看来,这一座石像显然已经触碰到了澜景之家的核心利益。 “李总,物业那边我已经找人闹了,您不知道,这物业他妈的就是那茅坑里的石头,说什么都不为所动,我现在也是真没什么好办法。” 知道赵大海这是在跟自己谈条件,叫李总的男人也没犹豫,直接拿出一份售房合同递给赵大海:“大海,我知道你办事能力强,这点小问题肯定难不住你,这栋房子我给你留着,整个楼盘只此一间,六八折给你了。” 赵大海瞬间愣在原地,在天丰这么好的地界,按照澜景之家的均价,这等于是给自己便宜了一百多万的价格,就算自己不住转手卖人那也是一百多万的差价。 看到这里,赵大海立马痛快的答应下来。但还是问道:“李总,要是物业那边说不通,您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马上就要到开盘的时间,李总也不藏着掖着了:“其实也不难,只要石像旁边出点什么事儿,这热度也就降下去了,尤其出事儿的人如果是始作俑者的话,那效果应该更好了。” 赵大海瞬间明白了李总的意思,笑呵呵的说道:“好,李总,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段时间,蒋赞真的没有再找过安心,生活平静而美好的过了一段时间。自从住进了东明小区之后,因为这里距离秦峰的别墅更近,安心和苗苗碰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多。有时候,苗苗会特地让保姆做安心爱吃的饭菜,让保姆开车带着她去给安心送饭。 安心并没有感觉到压力,一个小女孩天真而美好的偏爱,即便偏执也一定值得她好好守护。 偶尔,安心也会让苗苗留下,每次苗苗都会激动半天。而秦峰也轻松了不少,虽然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来没有在生活上亏待过女儿,但他心里清楚,有些东西是他用金钱永远也弥补不了的。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生活虽然平淡无奇,但也充实有序。 早上,安心总是第一个到公司的,蒋欣然还是把那间狭小的会议室给了安心,让她独立办公。这样一来,安心也不会赶到突然的尴尬。作为一个收纳强迫症患者,安心的办公桌总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有时候设计师拿着设计稿让安心审核,她能从设计基础一直说道设计理念,完全没在意已经说了两个小时。甚至连设计师奉为机密的个人设计风格,安心都会毫无保留的传授给别人。好在,有些东西并非那么容易复制。 除了每周去养老院看望二爷爷安红旗,安心又多了一个习惯,每周的一三五,她都尽量不让自己加班,准时准点赶到陈老的石像旁边,跟一个叫尹树的老人聊上一会。 尹树已经七十八岁,是个回国华侨,因为在国外的时候接触过遗物整理师,所以两人之间有很多的共同话题。 安心也从尹树身上学到了不少的新知识,比如,国外的遗物整理师会精通一些防腐和保养知识,这样能对逝者的遗物进行更完善的保存。另外,根据逝者的工作和爱好情况,遗物整理师在进行遗物整理之前,也会对相应的工作技能和相关领域进行深入的了解。 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了解逝者,用逝者最容易接受的方式做好“最后一次对话”。 遗物整理并不只是一个整理工作,它是一次对话,一次深入而沉默的对话,这跟安心一直以来的体会不谋而合。也正是因为这些共同的理念和观念,他们很快产生了忘年交一般的友情。 但随着交往的深入,安心也渐渐感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每次她跟老人都会聊很久,可从来没有见过老人的儿女,没有人催他回家休息,也没有人关心他有没有吃晚饭,吃的什么。 虽然安心知道老人是回国华侨,家人也一定受西方文化影响较多,但这里毕竟是中国。 另外就是安心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她总觉的不是她遇见了尹树,而是老人一直都在等待着她。 周五晚上,秦峰加班要很晚才能回来,七点多,苗苗就让保姆把她送去了安心家里。 “安姐姐,今天家里又是苗苗一个人,我能不能在这儿……” 苗苗指了指沙发上的小熊,见安心笑着点了点头,就一下子兴奋起来。 安心很喜欢苗苗,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交往,安心发现苗苗跟普通的孩子很不一样。比如她现在怀里抱着的小熊,对于别人的东西,苗苗显得很爱护。孩子的天性是自私的,也通常会有很强的占有欲、破坏欲,但这些在苗苗身上从来不会出现。 她有一些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 安心猜到,很可能因为从小失去了妈妈,苗苗对母爱一直都有着强烈的诉求。兴许安心的长相或者某些行为跟记忆中妈妈的形象很像,所以苗苗格外的喜欢安心。但她又很会把握分寸,生怕自己的某些举动会让安心感到不适,所以显得有些小心谨慎。 “苗苗,在姐姐这儿你可以胡作非为,姐姐不会在意的,但……”安心指了指桌子上的书和她整理好的“逝者档案”,以及阳台上的花、沙发上的小熊:“这些都是安姐姐最珍贵的东西,苗苗也要好好爱护。” “苗苗知道了,安姐姐最好了。” 一个孩子就应该用孩子的方式了解世界,跟世界互动,这是安心希望看到的。 八点,门铃突然响了,安心打开门发现是秦峰提着一大堆吃的东西来了。 “知道你们还没吃饭,随便买了些东西。不打扰吧?” 此时的秦峰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个总裁的霸道,说话间也充满了对安心的维护和体量。 “不打扰,进来吧。” 显然,秦峰所谓的随便买了些东西是不可信的。麻辣小龙虾、粉浆饭、白斩鸡、素炒油菜,如果不是平日里格外留心过,秦峰不可能知道安心的口味。 ------------ 第五十三章:爽约 甚至连素炒油菜不放蒜,秦峰都知道。 三个人一起吃饭,虽然算不上温馨,但画面显得十分和谐。 吃饭完回家的时候,苗苗特意提起明天周末,家里有很多游乐场的票,问安姐姐能不能跟他们一起去玩。 秦峰笑着说道:“我明天正好也没事儿,可以跟你们一起去。” 等说完看到安心的表情,秦峰立马改口:“也可能会有事儿,得看公司那边的情况。” 这种情绪上的维护,让安心很舒服,她习惯了在意别人的感受,现在也有人在维护她的感受。 “没关系,我们一起去吧,只要苗苗开心就好。” 回去的路上,苗苗一直都很兴奋,手舞足蹈的。 她突然看向秦峰:“爸爸,你是不是喜欢安姐姐啊?” 秦峰一愣,眼神突然变得怅然起来:“苗苗怎么会这么说?你想让爸爸跟安姐姐在一起?” “当然了,那样我每天都能见到安姐姐了。”苗苗笑着说道。 而秦峰却陷入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之中,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没再说话,回到家经过那个上了锁的卧室,秦峰愣神了很久。 第二天,秦峰爽约了。 保姆把苗苗送到安心小区门口的时候,告诉安心“秦先生临时有事儿去不了了,今天就辛苦安小姐了。” 路虎车留给了安心,但从苗苗的表情上看,她显得有些失落。 好在到了公园之后不久,苗苗就恢复了兴奋的状态,被亲爸爸放鸽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她早就习惯了。 上午,两个人玩的很开心。苗苗还是和以前一样,玩了没多久就开始犯困,安心也没多想,抱着苗苗回到车里休息了一会。看时间还早,安心就去旁边的商店买了些东西,开车往养老院去了。 到养老院的时候,苗苗已经睡醒,见是个陌生的地方,两眼放光像是发现了新世界一样。 “安姐姐,这是哪啊?” “这里是养老院,姐姐的爷爷就在这里,我们一起去看看爷爷好不好?” “好耶!养老院,苗苗最喜欢养老院了。” 孩子天真丝毫不懂的养老院是个什么地方,也好,安心也不用费劲去解释了。 两人进到院子里,安红旗正在跟孙爷爷下象棋,看样子两人已经杀红了眼,孙爷爷面前的大白兔奶糖已经快要见底,一看到安心来了表情瞬间变得激动起来。 立马走到安心面前:“心心,快,再给我一包大白兔,我今天非要赢了这个老家伙不行,太嚣张了!” 安心早就准备好,每次来她肯定忘不了孙爷爷的大白兔奶糖,林奶奶喜欢的桃酥,赵爷爷的老五仁月饼,当然了还有安红旗的阜阳老酒。一个多月前,安心刚给安红旗带了一箱阜阳老酒,前几天看的时候已经没多少,安心买了两瓶,不想让安红旗喝太多。 见孙女来了,安红旗脸色更得意,手执棋子落地,“将军,死棋,来吧。” 见孙爷爷不耐烦的拿出大白兔放在安红旗手里,安心差点没笑出来。 “安爷爷,安心来了,今天就下到这儿吧,好不好?”护工陈姨提醒安红旗。 安红旗扭头看到安心,不像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但还是像习惯了一样起身走到安心旁边,两人去了院子里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安红旗的阿尔兹海默症时好时坏,好在,就算忘了安心是谁,他每次也并不会拒绝跟安心相处。 帮安红旗整理了房间,有的没的说了很多。旁边的苗苗像是很疑惑,“安姐姐,这是你的爷爷?” “是,按辈分我得叫爷爷。” “不是亲爷爷?” “不是。安姐姐是被人领养的。” “领养?那安姐姐的妈妈在哪呢?” “安姐姐也不知道。”安心有些惆怅。 “安姐姐不想妈妈?”苗苗稚嫩的问道。 “有时候也想……”安心落寞了片刻。 “……” 耐心的跟苗苗解释了半天,显然,小孩子还无理解一个成年人的处境。 一点多,陪安红旗吃完午饭,安心就准备带苗苗会游乐场了。临走的时候,安红旗还是像以前一样,悄悄的走到安心旁边,将口袋里一大把大白兔奶糖塞进安心的包里。 “爷爷好像很喜欢安姐姐。”车上,苗苗忍不住说道。 “是啊,爷爷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爷爷。” “对,就像我们两个一样。” 吃完午饭回到游乐场,苗苗很有精神,两人一起完了过山车、大摆锤、碰碰车……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就到了三点多。 秦峰突然来了,他面色有些犹豫,买票进门之后并没有给安心打电话,四处寻找着两人的身影。 苗苗带着安心到了蹦极的地方。 “苗苗喜欢蹦极?”安心惊讶的问道。 “喜欢,但我年龄还小,他们不让我蹦,好可惜,”苗苗人小鬼大的样子,问:“安姐姐,你喜欢蹦极么?” 安心摇了摇头,但突然感觉站在高空往下俯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感。 “你想让姐姐试试?”安心问苗苗。 她点了点头,又很担心的摇了摇头:“你会不会害怕?” 安心还是走了上去,她突然很像尝试一下。 几十米的高空,下面是很深的湖水,安心丝毫感觉不到恐惧,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很快带好了设备。 安心纵身一跳,整个人瞬间坠入几十米的高空。 然而,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卡扣有问题,绳索突然脱落,安心在触底反弹的时候,刚弹起没多高就瞬间坠入了湖里。 上面的苗苗因为害怕没敢看,全然不知此刻的安心已经坠湖。 而此时,旁边很远的地方,秦峰恰巧经过,他很快就看出绳索上蹦极的人就是安心,也目睹了安心坠湖的全过程。 公园的救护人员还没有接到消息,秦峰眼疾手快,见旁边有一个断开的木桩,抱起木头就冲进了河里。 天很冷,水很凉,秦峰游的并不慢,很快他就到了安心落水的地方。 在几次潜水之后,秦峰终于找到了昏迷的安心,此时救护人员也已经赶到,迅速将安心拖到了岸上。 心肺复苏、人工呼吸,秦峰一点都没有犹豫,他整个人全程都是紧绷的,丝毫不敢放松,当时也并没有感到害怕,只一心想着赶紧救回安心。 好在,在经过半个小时的抢救之后,安心终于苏醒,此刻,苗苗也已经被工作人员送到了安心的旁边。 “妈妈没事的,妈妈醒了,不用担心。”旁边的工作人员看到苗苗悲痛的样子,错把苗苗当成了安心的女儿。 父女俩没有多想,跟着赶来的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 情况并不严重,安心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保险起见医生还是建议做几个检查。秦峰忙了一整天,东奔西走,也终于在看到检查结果之后长舒了一口气。 “公园那边,我已经让公司的法务去联系了,你放心,这件事一定会有个说法的。”秦峰安慰安心。 “其实也不用……” 安心还没说完,秦峰立马打断:“意外谁都不愿意看到,但过错方一定要承担责任,不然还会有下次。” 秦峰显得很强硬,安心也第一次被别人的意见所左右,她不想制造麻烦,但秦峰说的对,这种事情如果草草了事,那同样的情况以后一定还会发生。 “听他们说是你救了我?”安心突然问秦峰。 ------------ 第五十四章:刚才有点冲动 秦峰这才回过神儿来,苦笑了一声:“当时也没多想,看你掉下去了就冲进去救人了,没想到我游的还挺快。” “爸爸,你不是不会游泳么?你不是最怕水了么?”一旁边的苗苗显然还有些惊魂未定,一直躲在秦峰的怀里。 安心惊诧:“你不会游泳?” 秦峰点了点头。 “那你还跳下去?”安心一脸的不可思议。 “就想着救人了,没想那么多。” 安心知道她当时坠湖的地方在湖的正中央,距离岸边有几十米,如果不是秦峰果断跳下去救人,结果兴许就完全不同。可她更加无法想象的是,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是怎么说服自己跳下去的,又是怎么样游了那么长的距离的。 秦峰简单说了事情的经过,他是靠着木桩的浮力游过去的。但其实这也是有破绽的,当时的安心已经昏迷沉了下去,秦峰几次潜水才找到了安心。 也就是说有很长一段时间,秦峰是脱离木桩的。 安心不敢想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能让一个怕水的人爆发出如此的惊人潜力? 得知安心坠湖,蒋欣然和杨红伟都赶了过来。 一见面,杨红伟看到床边的秦峰,一脚就踹了过去。 杨红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邪火,兴许是听到安心坠湖昏迷,因为担心才这样。又或者是第一次看到安心坐上秦峰的路虎车之后,杨红伟内心就产生了一些不满,但眼下他的确失控了。 一脚踢向秦峰,没想秦峰也是学过跆拳道的,侧身让开。 两人一个对视,就瞬间缠斗在了一起。秦峰都是在防守,并没有进攻的举动。但很显然,哪怕秦峰选择进攻,也根本不是杨红伟的对手。 两个照面,秦峰嘴角就已经流血。 蒋欣然差点没骂娘,这家伙在自己面前把自己最大的客户打吐血了,这还了得? 冲过去抱住秦峰,安心也在一旁喊:“哥,别打了,是他救了我。” 杨红伟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还一个劲儿的喘着粗气。 “老杨,亏你还是人民警察,怎么这么冲动?以前没见你这样,胳膊都让你弄酸了。”蒋欣然在一旁抱怨。 杨红伟一脸不屑:“我请了假来的,也没穿警服。现在我不是人民警察,我就是一普通人,”觉得不够,还气呼呼的补了一句:“该出手时就出手。” 安心解释了一通,杨红伟这才知道自己打错了人,秦峰不是害人的,是救人的。 “不好意思了,刚才有点冲动,没打坏吧?”杨红伟显然还有些不服气的样子。 “没事,小伤而已。”秦峰摸了摸嘴角的血,旁边的苗苗已经扑在杨红伟身上,张嘴就是一口,咬的杨红伟嗷嗷大叫。 好在秦峰及时拦下,事态也总算平稳下来。 身体已经没有问题,安心没有住院,当天就回去了。秦峰一脸歉意,毕竟安心是因为陪苗苗玩才出的事儿,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但眼下蒋欣然和杨红伟都在,他也只能先带着苗苗回家,等有机会再道歉。 秦峰一走,蒋欣然就扑在杨红伟肩膀上,一点都不显得见外的样子:“老杨,可以啊,这三拳两脚的,有点真功夫。” 杨红伟冷哼:“我那是收着劲儿呢,真拼命,他丫的扛不住我一拳。” “得了吧你,说你胖就喘,这下好了,人救咱家安心,还被你赏了一脸红,这下尴尬了。” “没啥尴尬的,这小子不冤,不是带他女儿去玩,安心出不了事儿。” 这时,安心也凑了过去,安慰杨红伟:“行了哥,我这不是没出事儿么?你就别生气了。” 杨红伟狠狠的翻了个白眼:“等出事儿啥都晚了!”说着起身往外面走:“我还得上班,回了,以后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 杨红伟能意识到他自己是有些过分的,但即便这样,他还是抑制不住内心对秦峰的强烈不满。就仿佛你珍藏了很久最心爱的东西,突然被一个陌生人抢走了一样。本能的冲动,险些让杨红伟失控。他甚至有些后怕,如果刚才他真的失控,以他的武力值,会不会发生更恶劣的情况,谁也无法预料。 但事与愿违,杨红伟的出现仿佛也点燃了秦峰的热情。仿佛一篇大草原上,曾经相安无事的两头雄狮再各自的领地中和平生存,但突然有一天,一头母狮经过两人的领地,他们本能的向对方宣战。 那段时间,秦峰去安心那的频率有些高,不过他倒有的是借口,有时候是苗苗想安心了,保姆又请假,所以只能他亲自送来;有时候也会借口公司开会,让安心帮忙接苗苗回家,而他又很快回去,顺带带上一堆安心爱吃的东西。 内心里,秦峰也能意识到,是杨红伟突然的挑衅激起了他的战斗欲,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从来都是别人主动追求他,他还从没有如此被人挑衅过。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 安心一开始也并没有察觉,只觉得秦峰奋不顾身救了自己,那一幕也经常会出现在安心的梦里。 从小到大,安心第一次有了那种朦胧的感觉。 但即便如此,安心的日常生活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她每天下班之后还是会去陈老的石象旁边跟尹树聊很久,有时候也会因此错过跟苗苗的碰面。 这天晚上,安心照旧来到石像前,不过,这次尹树没有一早等在那里,还让安心疑惑了好大一会。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尹树终于出现。 “还以为您不来了。”安心抿着嘴,笑着。 尹老爷子依旧面目慈善的看着安心,笑着说道:“有点事儿耽误了。” 两人照旧聊了很久,这次老人主动提及了家人,话里话外安心能感受到尹老爷子对故乡的热爱,但同时也能感受到老爷子似乎有很重的遗憾,这似乎跟他的家庭有关。 但一直到最后,尹老爷子都没有明说。 分别的时候,尹老爷子突然跟安心说:“这段时间我们可能见不到了,我想去外面走走。” “没关系,等你回来,我们再继续。” 安心并没有太当回事,尹老爷子想出去走走,这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那天,杨红伟去给安心送饭,他特地自己做的皮蛋瘦肉粥,一进门就看到安心正和秦峰父女俩在吃着麻辣小龙虾,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 “哥,来的正好,一起吃。”安心并且有察觉。 “我挑食,对那些不感兴趣。给你煮的粥,去拿碗。算了,我自己去。” 杨红伟轻车熟路,看上去对这里十分了解,这也让一旁的秦峰感到有些不爽。两个男人之间暗地的较量,安心和苗苗完全没有察觉。 放下粥,杨红伟很自然的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一直等时间晚了,秦峰要带苗苗回家。 秦峰给苗苗使了个眼神,苗苗瞬间明白,抱着安心的腿央求道:“安姐姐,我今天晚上能在这儿住么?” 看着苗苗天真的样子,安心已经习惯,也无心拒绝,点头答应。 杨红伟没说什么,一直等秦峰走了,才跟安心说:“这姓秦的经常来?” 安心撇了撇嘴:“也不是经常,偶尔。” “你自己小心点,这人可不像好人。小心被他骗了。” “不会。他不是那样的人。” 杨红伟一脸认真:“不知道哥是做什么的?我的眼睛可是开过光的。” “好好好,我注意点,这总行了吧?” ------------ 第五十五章:意外 随口的聊天,安心并没有太当回事儿,也全然没有意识到杨红伟看自己的眼神已经有些奇怪。 晚上,苗苗很早就睡着。安心给她盖了被子,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安心突然被一阵喘息声惊醒。起床一看,才发现是旁边的苗苗呼吸急促。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安心有些疑惑,摇醒熟睡的苗苗,小姑娘一脸惊恐的钻进安心的怀里。 和之前一样,苗苗说她又做噩梦了。 安心并没有太当回事,就只是觉得苗苗的很可怜。 第二天是周天,秦峰一早就来接走了苗苗。安心也是突然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苗苗经常会来找自己,尤其是周末,总会缠着她去公园或者游乐场玩,但周天例外。 从两人相识开始,周天的时间里,苗苗从来没有来找过自己。 虽然有些疑惑,但安心并没有太在意。 秦峰他们前脚刚走,杨红伟就带着早饭去了安心那。两人一起吃完早饭,就去旁边的公园溜达。从跟杨红伟认识开始,两人就经常这样。以前上学的时候,周末杨红伟肯定会去找安心,有时候也会拉上蒋欣然,三个人漫无目的的在天丰闲逛,想起来也很温馨。 后来工作之后,这种情况渐渐少了很多,但杨红伟每次来,安心都会觉得踏实。 两人刚走没多远,意外就发生了。 今天杨红伟休息,所以他没有穿制服,一身休闲打扮的杨红伟也显得清爽了很多。杨红伟身材很好,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肌肉轮廓清晰,脸上棱角分明显得很有英气,跟电视节目上那些所谓“小鲜肉”有很大的区别。 两人刚走没多远,就看到对面马路上,一个女人焦急的四处巡视,像是需要帮忙的样子。 杨红伟下意识的走过去询问情况,才知道女人的儿子呼吸急促需要就医,她已经打了120但救护车还没有到。 杨红伟一看车后座,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浑身抽搐着,情况很不好。 “别等了,上车。” 杨红伟招呼安心和女人坐在后排,照顾小男孩,他一边开车一边联系了交通部门,表明身份和诉求之后,杨红伟一脚油门,汽车猛的开始加速。 女人因为太紧张已经不敢开车,这才一边焦急的等着救护车来,一边照顾情况糟糕的儿子。 这里距离儿童医院并不进,杨红伟开着双闪一路鸣笛,连闯了七八个红灯,才终于赶到了儿童医院。 抱起孩子一路飞奔进了医院,等女人和安心感到的时候,孩子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 看得出来,女人很紧张也很担心,话已经说不清楚了。 刚过了十几分钟,护士走出抢救室询问病人家属,女人控制了很久才终于说清楚儿子的情况,但转身另一个护士就送来了病危通知,问女人同不同意手术。 杨红伟也没有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看着六神无主的男孩妈妈,安心突然按住女人的双肩用力一抖:“你冷静点!现在需要你做决定,孩子还在抢救室,一分一秒对孩子来说都很重要!懂么?” 在强烈的压迫感中,女人终于恢复平静,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上了字。 漫长的一个多小时,女人打电话联系了亲人,而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手术室门口也亮起了红灯。 医生很无奈:“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孩子走了。 在这个充满阳光的早晨,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听到噩耗的女人崩溃大哭,很快昏厥了过去。旁边是女人的妈妈和哥哥,但奇怪的是,安心并没有在人群中看到孩子的爸爸。 更让安心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面对孩子去世的消息,女人母亲的脸上并没有多悲痛的情绪,连女人哥哥似乎也是释然的状态。 尸体很快被送进了停尸间,杨红伟和安心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先拿了钥匙,去交警部门说明了情况。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女人还在昏迷,是女人的哥哥对两人表示的感谢。 就算是见惯了生死的安心,此刻也难免悲痛起来,毕竟孩子才只有七岁,这个世界间的美好他还没来得及领略,就匆忙的离开了人世。 “妈,孩子怎么办?要联系殡仪馆还是怎么弄?”女儿的哥哥问道。 “你去弄辆车先带回老家去,老家的长辈,他们有经验知道怎么弄。”女人的母亲显得有些焦躁。 听到这里,安心震惊的无可附加。 她忍不住走到女人母亲面前:“阿姨,是不是应该等孩子妈妈醒了之后再说?孩子去世,要拿医院的死亡证明,去民政部门办理火化手续,还要规划爱子注销户口,我们国家现在已经不允许土葬了。您……” “你是谁?”中年女人反问。 “我叫安心,是个遗物整理师,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的话您可以联系我。但……” 就在这时,孩子妈妈醒了。 她艰难的坐起身子,醒来后的第一个动作,竟然是将旁边的妈妈推开,泪眼婆娑但眼神坚毅的说道:“我的事儿不用你管,你们走吧。” 中年女人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满脸惊讶的看向女儿:“你赶我走?你赶我走?!” “走,你们都走,我的事儿不用你们管!走啊!” 女人咆哮似的喊道,而看着面前女人的状态,女人的哥哥也无奈的搀扶起母亲:“妈,我们先回去吧,等妹妹好点了我们再来。” 几个人的反应让事情突然变得错综复杂起来,但作为一个局外人,安心在感到震惊的同时,也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您好。” 安心和杨红伟正准备要走的时候,女人突然叫住了安心。 满脸泪水的女人,用力挤出一个笑脸,问安心:“你能帮我一个忙?” 安心知道女人的意思,显然女人听到了安心刚才的话。安心没有第一时间询问什么或者重新介绍自己的工作,她走到女人旁边,伸手将女人抱在自己怀里,拍打着女人的后背:“想哭,就哭出来吧。” 安心能给她的安慰,或许也就只是让他痛快的哭上一场。 女人哭了很久,那悲痛的情绪也通过身体的震动真切的传递到安心的身上。 医院已经开了死亡证明,接下来,女人需要拿着这些资料去民政部门办理火化手续,同时还要给孩子注销户口,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 女人将事情委托给了安心。 所有手续办完已经是两天后,这两天女人一直呆在停尸间,一刻都不肯离开孩子。 三天之后,孩子的遗体火化,女人为孩子立了墓碑。直到此刻,安心才终于了解了女人的过往。 女人名叫柳红,来医院的两人,一个是柳红的妈妈王秀梅,另一个则是女人的哥哥柳青。 这一家人都不是天丰本地人,早年生活在天丰南边一个叫杨柳庄的小镇上。原本,柳红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但这一切都在自己十五岁那年彻底结束了。 柳红的爸妈是重组家庭,哥哥柳青跟母亲王秀梅一起改嫁到柳家,自此一家人一起生活了几年。但婚后没多久,柳红的爸爸柳志刚就跟王秀梅出了感情问题,两人经常吵架,有时候还会大打出手。柳志刚是个文人,生活虽然清贫,但一直都很孤傲。接连失败的婚姻生活让柳志刚越来越压抑,直到柳红十四岁那年,爸爸跳河自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 第五十六章:先找个宾馆住下吧 之后的柳红变得十分叛逆,学习成绩也直线下滑,最终导致辍学去了杨柳庄附近的一家技校学习。 柳志刚去世之前把房子留给了柳红,大部分钱给了王秀梅,但柳红要拿到属于自己的遗产得等到年满十八,也是在被被逼无奈之下,柳红才接受了后妈的意见去了技校。 在技校上了三年,柳红十八岁那年碰到了影响她一生的噩梦赵志。 赵志比柳红大五岁,在父爱缺失亲情缺失的柳红面前,赵志就像一个父亲一样关心呵护这柳红,很快两人就有了感情,柳红更是义无反顾的要跟赵志结婚。 然而,后妈极力反对这桩婚事,叛逆的柳红带着赵志回家,和后妈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随后,柳红直接卖掉了爸爸留给她的房子,带上自己应得的遗产跟赵志私奔了。 这一走就是三年,柳红跟赵志没有结婚,但在两年后,柳红怀了孕。此时柳红的所有钱都被赵志拿去做了生意,她一个人艰难的度过了孕期,然而就在孩子即将出生的时候,赵志消失了。 赵志抛弃了这对母女,生活困顿的柳红还是坚持生下了孩子。而此时,柳青也已经带着母亲来到了天丰。两家人阔别五年之后,重新聚到了一起。 王秀梅反对柳红生下孩子,但孩子还是出生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王秀梅的确没少帮助过柳红。这也让柳红多少有些迟疑,父亲已经去世,他们这种半路夫妻的关系,王秀梅完全可以不搭理柳红。 儿子两岁的时候,查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噩耗再次降临。 此时的柳红凭借着之前跟赵志积攒下的人脉关系,渐渐地做起生意,也有了很多积蓄,了解了儿子的病情之后,柳红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儿子,四处求医。 王秀梅有时会帮忙照顾孩子,但柳红能看得出来,王秀梅对这个外孙很排斥。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前几天,儿子状态突然变差,虽然及时送医但也没能挽留住孩子年幼的生命。 孩子入土为安,虽然无法阻止悲伤蔓延,但经历过太多生死,安心的视角已经变得跟大多数人不同。没了就是没了,如何安抚活着的人,同时给与死者最大的尊重,这显然是安心要做的。 处理完孩子的遗体,安心就回去上班了。她知道,对于接受死亡这件事其实没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尤其对于死者的亲属来说更是如此,唯有时间才能冲淡一切。 只是安心刚回到公司,杨红伟就打来了电话,说他在文峰区紫竹花园小区,让安心过去一趟。 安心到了地方才知道这里正是柳红的住处,此刻,柳红已经晕倒在了门口。 这几天柳红一直住在外面,一直等到处理完孩子的后事才返回家里。可一到家门口,看到熟悉的场景,那道熟悉又充满童真的“妈妈”却再也听不到,柳红情绪瞬间崩溃,一激动晕倒在了门口。 还是邻居中午回家吃饭才看到了倒在门口的柳红,这才打电话报了警。 杨红伟联系了柳红的家人,柳青工作上有件棘手的事情要处理,下午才能过来,而王秀梅也因为身体原因不能赶到现场,杨红伟这才想到了安心。 处理这种事情,安心显然更专业。 “这是房子的钥匙,从她包里找到的,要不咱们先把人带进去?” 柳红只是昏迷,并没有什么危险,杨红伟就没有把她送去医院。 安心摇了摇头,搀着柳红往楼下走:“先找个宾馆住下吧。” 去到宾馆,过了好大一会柳红才逐渐清醒过来,人很呆滞愣愣的看着天花板,时而猛然崩溃大哭。安心知道,一个母亲很难从失去孩子的阴影中走出来,她能做的也只是帮柳红减少一些痛苦。 安心冲杨红伟使了个眼神,杨红伟知道他在这里不方便,便简单做了记录,起身回去了。 “安小姐,东东他会怪我么?”柳红眼神哀怨的看着安心,像是藏着很多心事。 “不会的,”安心摇摇头,伸手将柳红揽在怀里:“不管东东到了哪里,他最爱的人一定是你。” “可我没能救下他,我真的努力了,安小姐,我真的努力了。” “……” 安心安抚了柳红很久,直到柳红的情绪逐渐恢复平静,她才突然问安心:“安小姐,你是遗物整理师,能不能帮帮我……” “当然可以。”安心拍着柳红的肩膀,也渐渐意识到,柳红心里是有很大的愧疚的。 她也希望能在遗物整理的过程中,通过一些发现,激发起柳红回归正常生活的勇气。 事实上柳红的愧疚并不都来自于没能救下孩子,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医生就已经做了诊断,东东的先天性心脏病已经没有治好的可能,死亡是迟早都会到来的事情。真正让柳红感到愧疚的是,在东东活着的那段时间里,她没能好好的陪伴孩子,还无法阻止身边的人哪怕是亲人对东东的伤害。 自从柳红跟赵志私奔生下孩子被赵志抛弃之后,她能感觉到王秀梅虽然经常会帮助自己,但她一直对东东有情绪。连东东的舅舅柳青,也是如此。 一年多之前,柳红经历过一段感情,对方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家境一般但忠厚老实对柳红很好。但每每谈及结婚的事情,柳红都会拒绝。所有人都知道,柳红不想拖累别人,她想把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留给自己最爱的儿子。 因为东东的原因,柳红的公司也经常会出现问题,以至于业务荒废半死不活,时常会出现亏空的情况。 有时候东东出现在公司里,虽然员工嘴上没说,但柳红能感受到他们对东东深深的嫌弃。 对东东的情况已经了解的差不多,当天下午,安心回了一趟家拿上自己的设备,就去了紫竹花园11栋1601. 紫竹花园是个高档小区,可以想象,曾经被赵志抛弃之后的柳红有多努力在这个城市生存下去。她的确成功了,但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儿子会最终离开。 知道东东平常喜欢看奥特曼,还有很多的奥特曼玩具,所以安心特地买了一个奥特曼模型放在门口。 她整理好装备,带上医用口罩、手套,戴好鞋套。 “每个人都值得体面的离开,也应该体面的离开。剩下的请安心交给我吧。” 随后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和以前一样,进门之前安心打开了胸口上别着的gopro设备。房间不小,有一百二十多平米,三室两厅。客厅面积很大,中间用一个塑料栅栏隔开,南面靠近阳台的区域摆放着很多玩具,汽车、架子鼓、各种玩偶,绝大多数都是奥特曼模型。游戏区北面则是客厅的沙发和茶几,西面墙上有一块幕布,是柳红为了东东看奥特曼特地买来的昂贵的投影仪。 再往北是厨房和用餐区,紧邻着的是东面的三间卧室。 房子很整齐也很干净,虽然处处都能看到孩子的玩具,但一点都不显得凌乱。看得出来,柳红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 南侧朝阳的两间卧室,一间主卧是柳红的,里面有个梳妆台,上面摆放的化妆品并不多,对于一个有钱的女人来说,甚至显得有些寒酸。 衣柜很大,但里面并没有多少衣服,素色居多。角落里还放着两件cosplay的服装,安心认出那是女版奥特曼的服装。 ------------ 第五十七章:只是意外? 床边有一个书桌,上面放着很多中医药的书籍,还有一些育儿、母子交流之类的书,空余的地方基本都被各种手办模型沾满,女性角色居多,看得出来,为了迎合儿子的喜好,柳红对动漫卡通的研究很多。 比起柳红的卧室,东东的卧室反倒显得简单了很多。蓝色的墙面,卡通的床单被罩,连窗帘上都印着奥特曼的图案。靠近阳台的地方有很多花草,不是那些精致昂贵的花草,大多都是用矿泉水瓶做的简易花盆。大多数种类是兰花,有几盆绿萝,还有很多仙人球、仙人掌。花盆几乎都是手工diy,表面也大多用卡通形象做了装饰。 读书桌的书架上,有刚发芽的几盆蒜苗、小麦,还有一个玻璃钢做的育苗箱,里面的绿豆刚刚破土而出,玻璃钢上方蒙着一层棉布用来保湿,现在已经有些干燥。 最后一件卧室里没有床,很显然是东东的手工区。里面摆放着很多的工具,成套的螺丝刀、扳手、锤子,几个已经拆解开的玩具模型,还有一些儿童电路玩具。这是看上去最乱的一间房子,显然也是东东最常出现的地方。 安心把房间整体的布局和各种摆设家具都拍照记录了下来,她仔细做了规划之后,准备先从东东的卧室开始做起。 绕着房子仔细观察了几圈,床单很整齐,床垫也没有任何凹陷的地方,从外观上看床铺的使用痕迹很轻,很显然,东东通常不在这里睡觉,更多时候应该是在主卧跟妈妈一起休息。 打开皮箱,拿出厚厚的一沓塑胶袋,安心打开东东的衣橱,从衣服开始整理。 有几件是天丰第二小学的校服,同样很干净,但袖口、膝盖都有磨损的地方,安心猜到东东在学校里一定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那是玩耍嬉闹留下的痕迹。 剩下的大多都是宽松的运动装,都是昂贵的运动品牌,旁边鞋架上有很多运动鞋,同样价值不菲。比起柳红有些空荡的衣橱,东东的衣橱就显得繁华了很多,不难看出,柳红把最好的都给了东东。 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安心才整理好了所有的衣物,做了拍照记录之后,安心将他们重新放进衣橱,随后又在衣橱的角落里放了干燥剂和樟脑球。 这还是从尹树尹老爷子那学的,这样可以更好的保存衣物。 床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枕头下有一个奥特曼的玩偶,显然是众多玩具中东东很喜欢的那个。 随后,安心开始整理东东的书桌。 很多铅笔、橡皮学习用品,摆放都很整齐。桌洞里有东东爱看的动漫书,几个画册,还有一个上了锁的儿童日记本。安心没有立即打开日记本,而是拍照确认原本的位置之后,将日记本和画册装进了塑胶袋里。 有些奇怪的是,在东东的书桌上,安心看到了几本家装设计的书。一开始安心觉得这应该是柳红的书,随手放在了这里而已,毕竟对于七岁的东东来说,这种专业性很强的书籍显然不是他能理解的了的,而柳红的公司又是做家装的。 犹豫了片刻,安心还是将这两本家装设计类的书跟日记本放在了同一个塑胶袋里。 柳红给东东准备的是人体工程学的学习桌椅,安心曾经在商场见过,价格很贵。桌子面板清理的很干净,但角落里还是用马克笔画了几幅画。一个长头发笑容灿烂的女人,一个短发双手叉腰的小男孩,一片绿绿的草地、几多白色的云,和灿烂耀眼的太阳。 显然画里的两人就是柳红和东东,安心能感受到,东东的生活是充满阳光和欢乐的。 看着面前稚嫩的画册,安心一时有些走神。 小时候的安心也喜欢画画,她的画里也经常会出现一个女人。但就连安心自己都不确定,画里面的女人是廖佩蓉还是她的亲生母亲。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繁杂没有答案的问题。有时候,安心也会突然释怀。 有几次,安国胜偷偷的买了绘画本放进安心的抽屉里。他虽然做的很隐蔽,但安心还是发现了。 就算之后安心考上大学,安国胜开始“收账”,偶尔,安心也能察觉到一些奇怪的事儿。 安心每次回家,门口鞋柜上吊兰的土都是湿润的。她问过廖佩蓉,并非是廖佩蓉浇的水。 寒暑假的时候,安心大多都会去勤工俭学做一些兼职工作,可她每次回到家,厨房虽然没有做好的饭菜,但安心爱吃的每次都会很“反常”出现。 廖佩蓉说那些菜是早上安国胜去市场买回来的。 以前安心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如今看来,事情似乎并不像安心亲眼所见的那样。 用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安心大体整理好了东东的卧室和客厅的玩具区域。六点,安心带上整理好的资料和照片,将工具放回行李箱,回到了东明小区的出租房里。 事实上,对于一个专业的遗物整理师来说,整理工作的难度并不大,通常一个案子的整理时间并不会超过两天。更多的时间,其实是通过遗物整理汇总逝者的信息,尤其是逝者的遗愿、心愿之类。 回到家,安心就给柳红打了一个电话,将今天的发现大体告诉给了柳红。 听到安心说东东是个很乐观的孩子,柳红沉默了很久,最后也只说了一句:“拜托了。” 东东的乐观,对柳红来说是最好的安慰。 六点半,安心正要做晚饭的时候,秦峰给安心发了短信过来:“苗苗想你了,闹着要去你那呢。” 安心看了看表,回到:“这两天不行,我手上有个案子在做,晚上要整理资料。” 秦峰没能如愿,但好在他并没有纠缠,之后安心也只是收到了苗苗发来的一条语音:“安姐姐要好好工作,就算苗苗再想你也能忍住,忙完了一定要跟苗苗说哦。” 听着苗苗稚嫩的声音,安心也有了一丝宽慰。 吃完饭,安心就开始整理东东的信息。她拍了很多照片,房间里的所有情况都能通过照片呈现在安心面前。 “东东,七岁,生日三月二十六日,喜欢画画、种花、手工……” 安心一边记录着东东的信息,脑海里也同时回忆起房间里的情况。半个小时之后,安心已经做了很多的信息总结,安心一边看着手机网站上奥特曼的图片,一边看着电脑屏幕上平铺的密密麻麻的照片,她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安心突然发现房间里所有玩具人偶的表情都是微笑的状态,而其实,在网购网站上,奥特曼玩具的表情大多都是严肃或者进攻状态下的。 也就是说,在东东挑选玩具的时候,他有意选择了微笑着的奥特曼。 这难道只是意外? 这么一想,安心的脑海中更加的清晰。她突然回想到,一进柳红家,正对面的玄关上就贴着一副母子俩笑容灿烂的照片。 拐过玄关走入客厅,第一眼看到的鱼缸上的奥特曼同样也是带着笑脸的样子。 沙发正对面电视柜上,梳妆椅对面的梳妆台上,阳台的花架上…… 安心突然意识到,不论这家的主人在干什么,只要她一抬头就一定能看到一个满脸微笑的奥特曼摆在自己面前。这显然不是随手摆放就能完成的,似乎东东很早就开始整理着一切。 ------------ 第五十八章:“小朋友” 带着这些疑惑,第二天一大早,才凌晨四点多安心睡醒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犹豫了很久,安心还是出门打车直奔紫竹花园小区。 “剩下的请安心交给我吧。” 换上装备,打开随身携带的gopro设备,安心小心翼翼的走进了东东的房间。 安心找到了东东的日记本,她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应该都在里面。日记本的密码锁很简单,安心试了几次就轻松的打开。虽然有些迫不及待,但安心还是按照流程将日记的每一页都拍照记录之后,才看起了日记的内容。 扉页有一行大字:“奥特曼和他的小朋友” 字的下面是一幅画,但奇怪的是,安心能看得出来,那个高大的奥特曼是东东的形象,而奥特曼旁边的小朋友却是一个女孩的形象。 安心觉得有些怪异,继续看起了接下来的内容。 “3月18日。 奥特曼想吃奶酪,小朋友脾气不好,跟蛋糕店的姐姐吵了两句,奥特曼批评了小朋友: 要懂礼貌。” “3月19日。 舅舅来了,小朋友跟舅舅吵了起来,奥特曼赶走了舅舅,他告诉小朋友: 不要跟坏人计jiao。” 东东的字并不很规整,字体歪七扭八,但安信能感觉得到东东试图努力写好的样子。 用了整整三个多小时,一直到早上六点多,窗外已经彻底大亮的时候,安心才读完了东东的日记。其实并不多,一共也就三十几页,每一页的文字也少的可怜,每天的日记也几乎都是一两句话就表述完毕。 但安心看了很多遍,很多遍…… 安心有些动容,甚至有些心疼。她终于明白,扉页上那幅画到底是什么意思。 东东才只有七岁,但其实他的心智要比同龄的孩子成熟很多,安心知道这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在这个灿烂而热烈的年纪里,年幼的东东过早的接触到了死亡这个话题。虽然他不明白死亡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从医生、护士、病房里的陌生人,甚至是舅舅嘿外婆嘴里,他总能听到这个可怕的词语。 在东东的心里,死亡就是一个可怕的怪兽,它比哥斯拉还要难以对付,而能战胜怪兽的人,只有奥特曼。 但这些都只是表象,在读完了东东的日记后,安心能够强烈的感受到,东东眼里的奥特曼,它的终极使命是为了保护身边的“小朋友”。 而图画中那个女人形象的“小朋友”其实就是柳红。 你可以认为,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柳红守护着儿子东东。但此刻的安心才突然意识到,在东东的视角里,他其实一直都在守护着像“小朋友”一样脆弱的妈妈。 深夜里,东东不止一次看到妈妈在黑暗中发呆、流泪。其实那时候,东东已经醒了,但他没有说话,暗下决心一定要将伤害妈妈的怪兽赶走。 虽然只有七岁,但东东能感受到那些怪兽是什么。 有时候,它们是一张化验单据;有时候,也会是医生的几句奉劝;有时候,也仅仅是陌生人看向东东的一个眼神……柳红就是那么脆弱的一个女人,脆弱到她只能用反抗的方式,将靠近东东的所有危险反抗回去。 所以,她会跟后妈王秀芝激烈的争吵,甚至会摔碎水杯。也会和哥哥柳青大打出手,歇斯底里。甚至有时候,仅仅是因为病床旁边的病人家属提及了死亡两个字,她就会激烈的把人赶出去。 东东对抗着病魔,其实也一直在帮助柳红对抗着心魔。他希望妈妈的世界里充满微笑,充满阳光和欢乐。 所以,即便刚开始柳红的工作很忙,东东也会拉着他做手工花盆,种上小麦、蒜苗和绿豆芽。他想让妈妈跟他一样,体会那些生命绽放的十二课。 所以,即便已经七岁,东东每天还是会缠着跟柳红睡在一起,他不想妈妈每次黑夜中的苏醒都没人陪伴。 所以…… 事情远没有安心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突然发现,那两本家装类的专业书其实是东东在看,很多字他不认识,只能用点读笔读。东东根本看不懂,但好在他看懂了其中的一项:视角。 房主在进门时候的第一视角,穿过玄关时的第一视角,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第一视角…… 做饭时的第一视角…… 看书化妆时的第一视角…… 甚至是打开阳台门的第一视角…… 无一例外,在这些极为特殊的地方,东东都会特地摆放上一个笑容灿烂的奥特曼。 你相信光么? 此刻的安心是完全相信的,她相信奥特曼身上有着无限的生命之光。 有了这些发现,安心重新整理了资料,并将每个特殊地方的奥特曼形象拍了下来。 一直到中午十一点多,安心已经整理完了东东的卧室,也仔细的记录下了自己的发现。 中午,安心去了一趟宾馆。 房门没有关死,一推就推开了,此刻的柳红正坐在飘窗上吃着泡面。她两眼泛红,显然已经很久没有睡觉。眼角两腮也都有些红肿的迹象,显然是眼泪所致。 “这是东东最爱吃的泡面,突然很想再尝尝……” 柳红强装镇定的苦笑着,可笑着笑着笑容就僵硬在了脸上,已经哭干的眼睛突然噙满了眼泪。 比起后妈和哥哥,柳红似乎更信任眼前的安心,不由的搂住安心的肩膀,失声痛哭起来。 等柳红情绪稳定下来,安心笑着指了指泡面,说道:“还有么?我也很想尝尝。” 很普通的泡面,味道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在柳红的眼里,这已经是她为数不多跟儿子交流的方式。 安心带了一个奥特曼模型,她没有特意说明,取出来特意放在了电视旁边最显然的位置上。 房间里很幽暗,安心知道这是很多失去亲人的人都会经历的过程,尤其是柳红这种突然失去儿子的母亲,有相当一段时间里,她都很难走出那种阴霾。 柳红的手机响了很多次,她没有接,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看着屏幕上“陈秘书”的字样,安心知道这是柳红公司的员工,应该也联系了柳红很多次。 安心并没有理会,看飘窗上的柳红重新陷入到呆滞的状态中,悄悄推门走出了房间,顺手关好了房门。 不巧,安心刚走出宾馆,就迎面碰到了王秀梅和柳青母子俩。 两人见过安心,也知道柳红已经委托了安心做遗物整理工作。跟两人打了招呼,安心正要走的时候,柳青突然拦住了安心的去路。 在安心的心里,她对柳青母子俩是有些抵触的,虽然是后妈,但能对外孙如此冷漠的女人,安心还是第一次见到。 “安小姐,能一起吃顿饭么?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说。”王秀梅突然看向安心。 安心本想拒绝:“不好意思,我还有……” 却被王秀梅突然打断:“就几句话,你想走随时可以。” 安心心软了,突然感觉面前站着的女人,并没有柳红说的那么强势。 犹豫了片刻,安心还是跟着两人去了旁边的餐馆,三人点了一些简单的饭菜,还没开始吃,王秀梅就给儿子使了个眼神,柳青随后借口离开,包间里就剩下了她和安心两个。 “很奇怪吧,我怎么不像你想的那样尖酸刻薄,对不对?”王秀梅笑着,一句话就说的安心眉眼一愣。 仿佛洞若观火,不得不震惊。 ------------ 第五十九章:柳志刚 看安心半天没有开口,王秀梅苦笑着说道:“一个后妈,对别人的女儿能有多好呢?如果真的好的话,女儿也不至于跟别人私奔,几年都不跟家里联系,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吧?” 王秀梅越说安心就越发的不可思议,她显然已经意识到,事情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您,您到低腰说什么?”安心有些央求的问道。 随后,安心就在王秀梅这里听到了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很多年前,王秀梅跟前夫离婚,带着儿子改嫁到了柳家。王秀梅和柳志刚是因为一场意外相识的,那时候王秀梅带着儿子正走着,手里的提包被人抢走,关键时候是刚买菜回来的柳志刚奋不顾身跟歹徒搏斗抢回了钱包。 实际上,从见到王秀梅的第一眼开始,柳志刚就喜欢上了这个女人。尤其是因为抓歹徒,柳志刚刚买的鸡蛋被打碎,虽然他极力说没什么,但王秀梅还是坚持给柳志刚买了一筐鸡蛋才算了事。 事后没多久,柳志刚意外的发现他家隔壁不远的空房子住了人,而里面的人正是王秀梅母子俩。 柳志刚妻子去世的早,他一个人把柳红抚养长大,而王秀梅也是几年前就被前夫抛弃。相似的生活经历,同样的苦难,让两人之间很快产生了某种不可言说的情愫。 两人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两年多后两人才终于登记结婚。 王秀梅是被生活抛弃过一次的女人,她原本打算带着儿子离开老家,就去一个陌生的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好好工作供儿子考上大学。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她的命运会在遇到柳志刚之后彻底发生转变。 柳志刚对她很好,那甚至让王秀梅感觉到了新婚一般的惊喜。而且,柳志刚是个很有毅力的男人,每个星期给王秀梅做她爱吃的糖醋鱼,一做就坚持了四年。更让王秀梅感到惊喜的是,柳志刚是个文化人,学历很高,而对于儿子的功课,柳志刚也是不遗余力的辅导,完全不像是后爹的样子。 但其实生活中也并非全都是美好。 对于两个陌生人的突然闯入,柳红的反应很激烈。因为结婚的事儿,柳红跑去了姥姥姥爷家呆了整整两个月,还是事后姥姥百般劝说,柳红才回到了家里。但从此以后,柳红没有跟家里人一起吃过早饭,每次都是出去买着吃。就算是晚饭,也都是自己那副碗筷端着饭回自己的卧室吃。 因为这件事,父女俩之间产生了不少的争执。 听到这里,安心已经很不可思议,两个完全不同的版本里,王秀梅完全扮演了截然相反的角色,一时间安心都有些疑惑到底谁说的才是事实。但很快,安心的疑惑就彻底解开了。 王秀芝拿出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十三万块钱,是柳志刚生前留给她的。 柳志刚死的突然但也留下了遗嘱,他们一直居住的房子归女儿杨红,而他积攒的钱财则归王秀梅和柳青所有。但其实,这笔钱王秀梅一直没有动过,哪怕当初儿子来天丰闯荡急需要一笔启动资金,王秀梅都没有动过这笔钱。 “这些钱我没想过要,我跟柳志刚在一起就是想好好的过日子,我们娘俩没钱的日子也都过惯了。我也知道,我的出现给柳红带来了不少的困扰,这些钱是留给她的。”33 王秀芝直接拿出了银行卡,这让安心确认,她所说的应该才是真相。 当年柳志刚和王秀梅结婚之后,对亲生母亲一直念念不忘的柳红一直很抵触,甚至把王秀芝当成了假想敌,更对父亲的“背叛”感到绝望。所以一直一来,王秀梅其实都是关心柳红的那个,而柳志刚一直怀揣着对王秀梅的怨恨。 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柳志刚到底是怎么死的? 柳志刚的确是自杀,但自杀的原因并非因为跟王秀梅之间的矛盾,而是…… 十二年前的一天,柳红和父亲之间的矛盾彻底爆发,父女俩大吵了一架,连王秀梅和柳青也被席卷进去。他们吵的很凶,柳志刚不断诉说着这些年,柳红的咄咄逼人。为母亲感到不值的柳青,也大诉苦水。 “柳志刚,你说过要跟妈妈相守一辈子的,你骗了她!也骗了我!” 柳红心里压抑的想法彻底爆发,她的话也彻底伤透了柳志刚的心。 不巧的是,当时靠写剧本维持生计的柳志刚牵扯进了一间侵权案子当中,因为出版社从中作梗,柳志刚败诉声名狼藉,自此也再没有人找柳志刚合作,他瞬间没了工作生计成了问题。 对于一个自尊心极强的文人来说,这种羞辱让柳志刚彻底消沉下去,精神也逐渐变得恍惚起来。但其实,那场判决柳志刚有机会可以翻身,只要柳红肯出庭作证,他就可以赢。也许是因为对已故母亲过分的留恋,也许是柳红真的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开庭的那天,柳红并没有出现。 随后,在五月二十三日那天,柳红生母忌日的那天,柳红拿出了一份协议,她要跟柳志刚断绝父女关系。 这件事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事发之后,柳红跟着一个叫赵志的男人私奔,离开了老家。王秀梅几次让柳青去寻找妹妹的下落,但都没有消息。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两年,两年之后,精神恍惚的柳志刚选择了跳河,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临死前柳志刚最担心的人其实还是柳红,他特地把老家的房子留给了柳红,将所有的积蓄十三万块钱留给了王秀梅。王秀梅知道柳志刚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女儿能过的好,他们母子俩能有所依靠。所以,在柳志刚死后,王秀梅母子俩就搬到了天丰。 柳青很有生意头脑,生意很快风生水起,赚了不少的钱。也就是在来到天丰后的第二年,柳青得知了妹妹柳青的消息,一家人重新聚到了一起。 知道柳青怀孕还被赵志抛弃,王秀梅很想照顾柳红,但柳红对她的成见太大,一直不肯接受。但得知柳志刚去世,还给自己留了房产之后,柳红也表面上维持着一家人的关系。 说到这里,王秀梅伸手的时候,手上的腕表漏了出来,安心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块浪琴的高端表,价格在几万块。她这才意识到,王秀梅所谓的风生水起并非虚言。 因为柳红拒绝王秀梅的帮助,但王秀梅一直想帮助柳志刚完成遗愿,所以背地里让儿子柳青帮了柳红不少的忙。知道柳红的公司是做家装的,柳青靠着自己的关系帮柳红公司介绍了不少的大客户。也正是因为这些客户的存在,那几年柳红才能有充足的时间和金钱给东东治病。 中间,兄妹俩的确吵过几次,而在年幼的东东眼里,舅舅也就成了“怪兽”一般的存在。而实际上,柳青只是不满柳红的偏执而已。 事情终于水落石出,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之后,安心对柳红的了解也更多了一层。 安心知道,偏执的人往往更纯粹,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很难消除,这也给她的工作带来了不少的困扰。 “所以,你找我是想让我帮什么忙呢?”安心问王秀梅。 王秀梅苦笑着说道:“这可能有些过分,但我想我跟柳红是一家人,我就是想让她知道,不管她深处什么困境,我跟柳青我们一直都在。”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 第六十章:谢谢你,安心 看着眼前突然苍老了很多的王秀梅,安心显得有些复杂。 她只是一个遗物整理师,这十几年的恩怨情仇又怎么是她一个局外人能够扭转的? “我会尽力的。”安心并没有允诺,她没有吃完饭就离开了餐馆。 安心没有去宾馆找柳红,而是回到了紫竹花园,打开GoPro设备,安心重新进入了东东的房间。安心很清楚,东东才是柳红最大的软肋,这个结能不能解开,只能从东东身上寻找可能。 所有遗物中,只有一个东西安心还没有记录完,那就是东东的画册。跟日记本一样,东东的画册也有密码锁,同样很简单,但安心相信,这里面的画柳红并没有看过。 在仔细翻看了两个小时之后,安心终于有了意外的发现。 在东东的几幅画里,安心看到了一个除柳红之外的女人。花园、花丛后面,一个白发的女人眺望着,远处是一个正在跟怪兽搏斗的奥特曼战士。 白发女人手里拿着糖果。 虽然东东的画工很稚嫩,线条和形象都不够精准,但安心还是一眼看出那个白发的女人就是王秀梅,嘴角的那颗痣显而易见。 在很多画面中都有王秀梅的身影,而每次她都是远远的躲在暗处,偷偷关心着东东。 有一幅画,是小朋友和白发女人争吵的恶画面,小朋友口吐芬芳表情狰狞,而白发女人低头不语满脸抽搐,站在他们中间的奥特曼也显得很没有精神。安心看得出来,在妈妈和外婆之间,他也有着深深的疑惑和不解。 王秀梅不止一次去看过东东,有时候是去小区里,远远的看着在公园玩耍的东东。有时候,是在东东住院的时候,她会偷偷做了东东爱吃的饭菜,让护士帮忙送进去。东东每次情况危急进入抢救室的时候,王秀梅也都在…… 下午两点多,安心做完了所有整理工作,拖着皮箱去了宾馆找到了柳红。 她先是拿出了一堆固定角度拍到的奥特曼微笑的照片,玄关、电视柜、梳妆台、书桌甚至是洗手间。每一个地方,只要柳红稍加留意,就能看到一个冲自己微笑的奥特曼。 随后安心拿出了那本家装类的书,找到了“假装视角分析”的内容,上面密密麻麻画了很多线条。一开始安心也没有看懂,但现在她懂了,那是东东在寻找奥特曼最佳的摆放位置。 “东东最大的心愿,你知道是什么?”安心问柳红。 “是什么?”柳红迫切的问道。 安心拿起电视旁边微笑的奥特曼。 “他希望你能过的开心。” 柳红一脸的不可思议,而当看到眼前的照片和设计书之后,柳红突然愣在了原地。 眼前浮现出了很多的画面,那是她曾经跟儿子一起生活的画面,东东经常会拿着一个微笑的奥特曼向自己摆手,以前她不懂东东的意思,还以为是东东想让她一起玩玩具,现在看来…… 有几次,东东问柳红死亡是什么…… 深夜,她悲痛欲绝的时候,会听到儿子翻身的声音…… 柳红突然意识到,实际上,东东早已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他无法理解死亡到底是什么,但知道有一天他会离开妈妈从此无法见面,所以,在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东东一直以奥特曼的形象在“救助”着柳红这个“小朋友”。 他想让妈妈开心,所以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都摆满了微笑的奥特曼。 他想让妈妈不会感觉到孤独,所以即便身体很瘦弱,他也会跟妈妈一起做手工、做标本、做培育箱。 柳红在极力挽救儿子的生命,但事实上儿子一直在帮她完成救赎。救赎那颗孤独寂寞、对生活失去信心的心。 “东东一直都在,也会一直都在。”安心微笑着看向柳红。 柳红满眼泪水的看向安心:“他在哪?你能告诉我么?” 安心没有说话,拿起旁边的奥特曼,放在了柳红的胸口。 死亡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结局,接受死亡需要过程,理解死亡更需要勇气。虽然东东不在了,但也只是现实生活中那具躯体不在了,但儿子对母亲的爱不会消弭,对母亲的守护也不会消失。 他时时刻刻都在,在柳红的心里,在柳红的生活里,时时处处每个角落里,那个冲着他微笑的战士“奥特曼”。 “谢谢你,安心。谢谢你!” 柳红身体一软,竟是跪在了安心面前。 安心俯身抱起柳红,笑着跟她说:“你不用谢我,要谢的是他。” 看向旁边的奥特曼,安心用东东日记本里的语气问柳红:“你相信光么?” 柳红郑重的点头。 东东后事处理完的第五天,柳红第一次回到紫竹花园,房间里的一切都还是原本的样子,干净整洁,每一个角落里都有一个冲她微小的奥特曼守护者她。 柳红满眼泪水,但此刻的她已经不再绝望,她笑着也哭着…… 东东的案子已经做完,安心并没有解释,也并没有提及王试图为王秀梅做任何的秀梅对柳红的帮助。安心知道,柳红一定会看到东东画册里的画,也一定能理解那些画的含义。 而至于柳红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是继续怀着对王秀梅的怨恨生活下去,还是选择跟“爱”和解,那是她自己的权利。 和之前一样,在结束案子之后,安心询问柳红能不能送给他一盆绿萝。不过这次,客户拒绝了安心的请求。柳红笑着摇头,然后从旁边的沙发上拿出一个奥特曼,笑着说道:“我觉得这个更合适。” 生活无法时时刻刻都充满光亮,但生活需要有光,面对眼前的柳红,安心知道她已经不用担心柳红日后的生活了。 无论她选择什么样的生活,安心都相信那一定充满了光亮。 晚上,和往常一样,安心将整个遗物整理过程重新做了梳理,对于东东的信息也做了详尽细致的记录和分析,甚至把那些拍到的东东的画册也打印出来,那塞满了整整一个档案袋。 第二天是周六,安心已经耽误了几天的工作,所以一早就去了公司。 蒋欣然果然也在,一见面就摇头叹气:“大忙人,忙完了?你可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真的要头疼死了。” 还以为蒋欣然说的是工作,安心就立马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区,却发现桌子上并没有太多的设计稿需要审核处理。 “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别说,你这几天不来还是件好事儿,那帮设计师知道没人帮他们兜底了,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客户竟然都很满意。” 蒋欣然这么说,安心还是打开档案袋看起了这段时间的设计稿,的确,跟蒋欣然说的一样,这些设计作品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 “那你头疼什么?”安心忍不住翻白眼。 蒋欣然眉毛一撇,“等等你就知道了。” 秦峰的确帮了欣欣不少忙,公司重新搬回了十三楼的办公区,随着几个客户的案子顺利完成,欣欣的名气也逐渐恢复,找欣欣合作的客户越来越多。 不过安心还是提醒蒋欣然:“这次可别再一棵树上吊死了,靠人人会跑靠树树会倒,姑娘长点心。” 蒋欣然没说话,一个白眼致敬,很明显已经听懂了安心的意思。 中午十二点,安心终于知道蒋欣然这几天头疼的是什么了。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 第六十一章:坏人! 正准备出门吃饭,门口突然来了一辆餐车,几个白衣白帽的厨师推着一餐车的美食走了进来。随后安心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苗苗。 这几天安心都在忙东东的案子,没顾得上苗苗。可苗苗也没闲着,每天都会跟秦峰要很多钱,专门让旁边的饭店给欣欣送餐。目的也很简单:帮安心维护好同事关系。 饭菜都是最好好的,荤素都有中西合并。苗苗上学的时候,就下午放学之后来送餐,今天赶上周六,知道欣欣有人加班就选了中午的时间。 公司里的设计师大多都是女性,本来都想节食减肥保持身材的,可就连蒋欣然这种“富人”都有点招架不住,每天吃的满嘴流油,更别提手下的设计师了。 幸福的烦恼或许就是这么来的,这帮人一边吃着高档的食材,一边抱怨有人想害朕。 见到安心,苗苗显得很激动,一溜烟就扑进了安心怀里,安心也很想念苗苗,抱着小姑娘转圈,玩的不亦乐乎。 下午,秦峰也来了,本来是想接苗苗回家,没想安心也已经回来,就想请安心一起吃完饭。 安心拒绝了,说今天是她和苗苗的私人时间,别人不能打扰,秦峰也笑着接受。不过,安心还是拿了一笔钱给了秦峰,她问过送餐的厨师,这几天前前后后的餐费差不多有七千多块。 秦峰不要,但安心态度坚决,人和人之间的相处,越简单越轻松越好,这种方式虽然看上去很美好,但对于安心来说其实是一种压力。 秦峰解释说是苗苗花的钱,要给给苗苗,苗苗不肯接,安心很容易让她服软:“你这样的话,姐姐以后就不跟你一起玩了。” 现场一时有些尴尬,蒋欣然赶忙救场:“虽然我觉得你可能不会答应,但饭菜都是我们吃的,实在不行这笔钱我来出,就当给员工福利了。” 蒋欣然看着安心,安心犹豫了片刻:“我答应。谢了。” 看着安心抱着苗苗离开公司,蒋欣然一脸茫然,问旁边的兰馨:“我是不是被她套路了?” 兰馨摸着下巴,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的。” 安心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唯二能让安心放弃原则为所欲为的,也就只有蒋欣然和杨红伟两个人。一个是她最好的闺蜜,一个是最疼她的哥哥,三个人的感情历经十几年的磨练已经变得十分深厚。 回家的路上经过陈海的小区,安心突然想到了尹树尹老爷子。 他们已经很多天没有联系了,尹老爷子说要出去旅游,这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心想着老爷子这是玩嗨了。 下午,安心带着苗苗玩了很久,一直到七点多,两人刚回到东明小区门口,秦峰已经在这儿等了一会。见两人回来,赶忙凑了过去。 “一起吃个饭?我也还没吃,旁边刚开了一家西餐馆,听说还不错。”秦峰邀请安心。 见爸爸冲自己使眼色,苗苗也赶忙添柴加火,欢呼跳跃着说道:“去吧安姐姐,苗苗也想吃西餐。” 就在安心刚要答应的时候,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影,直接开口说道:“不好意思,安心今天还有事儿,没时间跟你们吃西餐了。” 说着转身就拉着安心要走。 “安姐姐,”苗苗立马喊道:“我今天……” 显然苗苗想今天住在安心家里,可安心看了一眼旁边的杨红伟,像是有什么急事一样,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明天,明天安姐姐去接你,好不好?” 没等苗苗回复,安心就被杨红伟拉走了。 “坏人!”苗苗气的噘嘴,而一旁的秦峰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杨红伟离去的背影,感觉自己又一次受到了挑衅。 上楼,进门,杨红伟一路哼着小曲,进门就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安心冲他翻白眼:“你不是有事儿么?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杨红伟冲她笑:“想知道?我肚子饿了,先弄点东西吃,饿着肚子怎么说话?” 安心叹了口气,但欣然也已经习惯了杨红伟这种强盗式的做派:“想吃什么?” 杨红伟想了想:“楼下新开了一家兰州拉面馆,应该不错。一盘手抓羊肉,一盘大盘鸡,应该够了,对了,拿两瓶啤酒。” “你把我当服务生了?”安心冲他瞪眼。 杨红伟显然也不是第一次见安心这种表情,翘着二郎腿:“你就说有没有吧。” 看出杨红伟肯定憋着什么事儿,安心也没了办法,只能下楼买菜。 八点半,一盘大盘鸡一盘手抓羊肉一碗拉面,杨红伟吃的舒舒服服,安心等的心烦意乱。 就在安心即将爆发的时候,杨红伟伸手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安心。 安信一看,眼睛瞬间瞪了起来。 “怎么,连谢谢都不会说了?”杨红伟挑着眉毛邀功。 安心直接抱住杨红伟的胳膊:“哥,谢谢你,真的,你帮了我大忙了!” 这是一份社区的邀请函,因为上次陈海的遗物整理工作安心做的很出色,陈主任很满意,回去社区就跟各层领导开会讨论,以后社区养老院、敬老院以及孤寡老人的遗物整理工作,都可以交给这个安心去做。因为陈海的事儿,陈主任还接受了媒体采访,甚至挖掘出了陈海当年不肯搬迁的真正原因,对社区威望有很大的提升,自然也没有人会反对。 也就是说,有了这份邀请函,安心以后就等于有了固定的业务来源,这对于一心想要将遗物整理工作做起来的安心来说,的确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 “你别高兴的太早,咱们可提前说好了,你代表的可是我杨红伟这张老脸,别给我们人民警察丢人。” “那怎么可能,放心。” 事情也并非安心想的这么美好,一来,社区虽然有两家养老院敬老院,但大多都是退休后主动进了养老院,都有子女赡养,这部分人其实大多用不到遗物整理师来整理遗物。而社区当中虽然的确有孤寡老人,但数量并不多,想靠这部分客户维持业务,显然是不够的。 但对于安心来说,能跟社区合作就已经是对这份工作最大的认可,这无关乎业务和利益,但却对遗物整理工作的普及有着不可磨灭的意义。 晚上接到了邀请函,第二天一早安心就去了社区。陈主任对安心礼遇有加,安心一进门,陈主任就端茶倒水的一阵忙活。安心很快意识到了原因,西侧的墙面上,几张扩印的采访照片旁边,还多了几张陈主任和领导的合影。显然,上次的网络舆论事件最终得到了圆满的解决,陈主任因此得到了上面的肯定,对安心自然也是感恩戴德。 借着双方合作的契机,安心提出想在社区办几场义务宣传,将遗物整理工作推广出去。 陈主任正在兴头上,也知道安心所说的“死亡教育”在天丰其实一直都很缺失。但却又担心,毕竟这种话题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很敏感。但同时也有冲动,如果社区能成功组织几场像样的死亡教育,那必然会引来媒体的关注,而陈主任也说不定会迎来他事业的第二次小高潮。 风险和机遇并存,以前的陈主任是个很稳健的人,但现在他想冒险尝试。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 第六十二章:怎么会这样 一来,安心的人情得还,不答应显得自己很小气没魄力;最重要的还是,一旦事情办成了,收益颇多。别看陈主任已经人到中年,但其实是个开明的人,对于死亡教育他其实也早就听说过,他相信人的思想是越来越开化的,死亡也并不是不能谈论的话题。 为什么不能做这个先锋者? 虽然支持安心的想法,但为了保险起见,陈主任还是让安心先提前准备,在正式推广之前,先在内部做讨论商议,等一切成熟之后再做全面的推广也不迟。 安心知道这已经是陈主任最大的诚意了,自然也接受了主任的安排。 之后的那几天,安心用心整理了很多资料,为了做好这场演讲,让更多的人能直面死亡话题,并同时推广遗物整理工作,安心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苗苗很懂事,虽然有几天晚上她都住在安心家里,但只要安心拿出资料开始整理演讲稿的内容,苗苗就会很乖巧的自己上床、脱衣服睡觉,从不打扰安心的工作。 中间秦峰来过几次,见安心还在忙工作,就把饭菜放在桌上,自己回家。 被体贴是一种很美好的感受,但通常人们跟本无法意识到这些“体贴”的存在。安心不一样,她从小就一直是那个制造麻烦、被孤立、被嫌弃的角色,所以哪怕是很细微的体贴关心,安心都能感受的到。 秦峰是个细心的男人,这一点安心其实并不反感。 第三天,安心迎来了第一次内部交流,她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演讲完毕,又在陈主任的主持下,用了两个多小时讨论可行性。 事实上,安心对这次试演并不满意,她的很多观点都显得有些干涩,专业上的东西太多,不够通俗。但陈主任他们开后讨论的结果却恰恰相反,很多人都觉得死亡教育很有必要,可以尽快开始落实。 陈主任还安慰安心:“放心吧,一回生二回熟,就当给自己锻炼了,人啊就得在现实情境中锻炼才能不断提升,不站上讲台,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 安心觉得陈主任的话很有道理,她个人也的确有些迫不及待。几番商议之后,社区定在这周末的下午,在益民养老院组织老人的子女参加这趟死亡教育课。 为了让群众更好的接受,相关的负责人将“死亡教育”改成了“生命教育”,这显然也更符合国人的心理诉求。 时间一晃来到了生命教育的前一天,安心又做了一次演练,随着一次次的修改,内容上也基本已经满意,为了帮安心度过这第一关,杨红伟也是每天都会去安心家里充当听众。 已经十几天了,尹老爷子还是没有任何音讯,这让安心有些不自在。 外出旅游半个多月,老人是真的把她这个忘年交彻底遗忘了? 安心很兴奋,作为一个遗物整理师,安心并不只是把遗物整理当成一份工作看待。帮助人们了解死亡、接受死亡,普及死亡教育引导人们正确的看待死亡,一直都是安心的夙愿。 这一次,社区的陈主任能给自己这么大的支持,安心确实没有想到。她知道陈主任这样做一是因为上次陈海的案子,安心帮了大忙,陈主任这么做也算是对安心的回报。另外,其实安心能看得出来,陈主任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他的思想其实很开阔,是一个想做事的人。 当天晚上安心排演了很多遍,杨红伟也给她提了不少的意见。在做了几次总结之后,杨红伟还是建议第一次的演讲,还是以尊重生命为主题切入,从现场观众的反应决定引入“死亡教育”的时机和程度。 安心接受了。 第二天一早,安心很早就去了益民养老院,社区的工作人员也很早赶到开始布置会场。这是社区和养老院联手举办的一场生命教育主题的活动,很多老人的子女都参加了。 但让安心感觉到诧异的是,除了陈主任亲自参与主持之外,几个副主任也赶到了现场,甚至在陈主任不知情的情况下,副主任还请来了上级领导旁听。 规格一下提升了不少,打的陈主任有些措手不及。 活动正式开始,前二十分钟,现场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但很快,意外就发生了。 安心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于是很快切入了主题,但安心怎么也没有想到,现场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这有点过分了吧?这里是养老院,你和我们说死亡,怎么,是嫌我们父母命太长了?” 一个男人突然起身打断了安心的演讲,一点情面都没有留。 很快,人群就开始议论起来。 “是啊,不是说生命教育么,怎么突然说这个啊?” “多犯忌啊,社区这是在搞什么东西?故意的?” “谁找来这么个东西?大白天的说这个,很晦气!” “……” 议论声越来越大,很快现场就有人愤然离席,场面变得十分尴尬。 虽然提前有了准备,但场面很快陷入失控的程度,安心精心准备的演讲还没切入主题,就已经尴尬结束了。 陈主任脸色难看,但更多的还是紧张和后怕。看了一眼旁边几个副主任,和旁听的领导,他的心瞬间凉了一大截。领导起身离席,陈主任也赶忙追了上去。 “怎么会这样啊,主任,领导这是生气了啊!”有人提醒陈主任,但他也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追了出去。 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收拾会场,跟参会的子女代表们道歉安抚情绪,而看着眼前的一切,安心也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太天真了,或者说她太着急了,哪怕在这个开明的时代里,人们对死亡已经话题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抵触,但她还是高估了人们对死亡的心态。 走到养老院门口,安心准备去一趟社区,至少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到陈主任。 刚走到门口,就迎面碰到了满脸兴奋的杨红伟。 “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怎么样,成功了?” 杨红伟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绽放,看到安心的表情就意识到出了事儿。 “走,先去社区,我跟你一块去。” 知道今天养老院里有活动,杨红伟是片区指派来维持现场秩序的,没想他刚到,活动就已经结束了。 安心两人在社区大厅等了一上午,陈主任他们才开完会出来。此时的陈主任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整个人显得很消沉,脸色也很难看。 安心走过去询问:“陈主任,没事吧?” 看到安心,陈主任反倒笑了笑:“没事,来我办公室说吧。” 事情的走向跟安心想的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事实上,从活动确立之初的研讨会上,很多工作人员就有反对意见,但鉴于领导的威严也就没有提。 在活动开始的前两天,有工作人员做了一份民意调查,侧面印证了给敬老院子女们做死亡教育宣传其实是不合时宜的。但这份调查报告最终没能递交到陈主任手里,在一个副主任那就被按了下去。 “早该想到的,是我疏忽了,人啊,还是不能太急功近利。”陈主任自我反思起来。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 第六十三章:尹老走了 陈主任轻描淡写,但事实上问题并没有这么轻松。因为这件事的失败,陈主任完美解决陈海老人去世遗愿的功劳也就被彻底抹平,这也间接导致在两个月后的区高官选举上,陈主任和其他竞争者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 安心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问:“陈主任,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全,让您为难了。这件事会不会……” 陈主任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在哪不都一样么?都是为人民服务,有什么区别?你还别说,他们说的对,我这样的人还真就适合在基层做个小主任校领导,真去了上面,迟早也会回来的。就是……” 陈主任看了看安心,有些愧疚的说道:“就是以后这种活动怕是不好举办了,不过你放心,咱社区只要有需要做遗物整理的工作,我一定还会联系你,这点权利我还是有的。” 看得出来,陈主任其实很失望,但同时他也很乐观,并没有将那种消极的情绪传递到安心身上。 出门,回公司,安心的情绪也不可抑制的失落起来。她的“事业”刚刚有所起色,遗物整理工作刚刚步入正轨,正要迎接她事业最大的上升期,没想就这么仓促的结束了。陈主任虽然安抚安心以后社区的遗物整理工作还是会交给安心去做。但安心知道,再次合作的机会应该不多了。 打车往公司走,半路经过阳光小区,安心叫住了司机,付款下车。 来到陈海夫妇俩的石像面前,安心突然很想跟尹老爷子聊聊天,尹老身上那种恬淡释然的状态,是岁月的积累也是经历的沉淀,每次都会让安心感到舒适怯意。 拿出手机,依然没有尹老的任何消息。当安心起身准备返回公司的时候,她突然灵机一动。之前见面的时候,尹老曾经说过,他就住在对面南湖小区二号楼三单元401。 安心知道尹老是个喜欢清净的人,两人见了这么多次,老人还从没有邀请过安心去他家里。 虽然有点唐突,但安心还是决定去尹老的家里看看。 小区门口的超市里,安心买了一些简单的礼物,不是烟酒糖茶也不是营养品,而是在旁边的鲜花区,安心买了一盆兰花,安心觉得这种花,很适合尹老的气质。 很快,安心就到了尹老家门口,她轻轻的叩响了房门,并没有任何回复。 等了几分钟,见门口始终没有动静,安心猜测尹老很可能还在旅游并没有回来。但此刻她想跟老人交流的想法突然很强烈,于是拿出手机拨通了尹老的电话。 通了,但没有人接。 再打,还是如此。 起初,安心并没有什么怀疑,只认识为尹老没听到或者是手机静音之类的问题。等她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看到了门口的鞋柜。 鞋柜很整洁,几双鞋摆放的也很整齐,一点都不显得凌乱。鞋柜上面还放着几盆花,因为长时间没有浇过,土质已经很干燥。 安心有些疑惑,她知道老人很喜欢花,就算出门旅游,难道不会惦记这些花草? 再仔细一看,安心愣住了。安心突然发现,鞋柜最下面摆放的几双拖鞋很不寻常。 其中几双拖鞋都是崭新的,并没有使用过的痕迹,显然是新的。还有一双老款的拖鞋,显然是老人经常穿的那双。安心打开旁边带门的鞋柜,发现里面还有几双没有拆封的拖鞋,而外面的拖鞋区域,却有一个空着的鞋位。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显然并没什么,但放在尹老身上就显得有些奇怪。安心很清楚的记得,她跟尹老见面的第一天,尹老就看出安心有些轻微的强迫症。一开始安心只是以为尹老是洞察力强,但后来也渐渐发现,尹老之所以这么了解,其实是因为他自己也有些轻微的强迫症。 这些从鞋架上鞋的摆放,门口进门垫摆放的角度和整洁程度上都能得到作证。 但对于一个有强迫症的人来说,一排整齐的拖鞋中却出现了一个空位,这就显得很不寻常。 安心想了很久也只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这里本身是有一双拖鞋的,但尹老穿走了……那也就意味着…… 尹老并没有出门,而是就在房间里面。只有当他出门的时候,脚上那双拖鞋放回原位,鞋架上才能恢复整齐。 心念一起,安心就彻底收不住了,内心也开始恐慌起来。她连忙给杨红伟打了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等杨红伟到了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担心,也觉得安心是有点过分紧张了。但为了消除安心的疑虑,杨红伟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他拿起旁边鞋柜上的一个纸杯,贴在墙面上,让安心拨打尹老的手机,如果尹老没有出门的话,那他就能通过声波放大听到房间里手机的铃声。 但很快,杨红伟的面色就变得紧张了起来,因为安心刚刚拨通电话,杨红伟就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的手机铃声。 也就是说,尹老的确就在房间里,而且按照安心的描述,她不知道尹老爷子是刚刚回来天丰,还是根本就没有离开过天丰。 事态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杨红伟也立马联系了分局备案,很快就得到了分局领导的同意,分局备案的开锁师傅很快就赶到了尹老家门口。 尹老走了。 房门被开锁师傅打开之后,安心下意识的没有让杨红伟和师傅进门,而是独子进了房间,找到了老人的卧室。 打开卧室房门的时候,一股尸体的恶臭迎面扑来,安心瞬间意识到情况不妙。 此刻,尹老正安详的躺在床上,面色平静。他应该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所以在躺下之前,特地换上了准备好的寿衣。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尹老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发臭,而安心也瞬间陷入到深深的自责当中。 她突然回想起跟尹老的最后一次见面,尹老并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只是那天的尹老显得格外的宁静安详。当尹老说他想出去旅游的时候,安心问他要去哪,尹老说:“很想念亲人,是时候去看看他们了。” 安心这个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老人所说的亲人其实是尹老故去的父母。 在门口愣了很久,门外的杨红伟很快也闻出了味道不对,赶忙走进屋里,随即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尹老。 将安心揽在怀里,杨红伟一边安抚着安心的情绪,一边联系了领导和社区。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安心并没有回家,一个人坐在阳光小区的石像旁边,看着旁边空档的位子上再没了尹老的身影,安心内心一片落寞。 就在安心出神儿的时候,远处一脸黑色的大众汽车却悄悄发动了引擎,而坐在车上的人,正是赵大海。 从接到李总的“命令”之后,赵大海一直在找机会。前段时间,他就一直跟踪安心,摸透了她的行动规律。知道安心每周都会固定时间来这里跟一个老人见面,赵大海几次都做好了准备,但每次都因为意外情况没能得逞。 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赵大海将行动的所有部署做好,还特地将自己的大众车的刹车做了手脚。为了应对接下来的调查,赵大海还特地找了朋友,将自己出现在阳光小区又突然刹车失灵导致交通事故的全程都做了合理化的推演,确保万无一失之后,赵大海每天都会在这里等安心的出现。 这一等就是十几天的时间,眼看澜景之家就要开盘,李总那边更是一催再催,心情急迫的赵大海更是着急上火。 没想,最好的机会就这么轻易的送到了赵大海的面前。 九点多,天色很黑,石像旁边因为整改路灯还没有铺设好,附近就是一条汽车道,一切都像是为赵大海提前准备好的一样。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 第六十四章:我怎么在这? 此刻的安心正坐在石像旁发呆,眼看一道车光朝自己驶来,却丝毫没有恐惧的意思。她以为是正常的业主开车回家,而等她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儿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反应的时间。 大众车直冲着安心而来,速度很快,直接撞向了旁边的石像,而撞击之后,汽车并没有停止前进,一个转向直接撞在了安心的身上。 双眼一黑,安心彻底没了知觉。 等安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一睁眼就看到了旁边的杨红伟和蒋欣然满脸焦虑的盯着自己。 “我怎么在这?”安心显然有点懵。 等杨红伟说完了事情的经过,安心才回忆起来,自己是被汽车撞了。 安心一直觉得这就是一次意外,随后也配合紧随而至的交警做了笔录,交警也定性为一起意外交通事故,还安慰安心对方有全险,不用担心赔偿的问题。 送走了交警,安心这才感到后怕。她是幸运的,为了澜景之家的房子,赵大海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本打算是要撞死安心的,这样事情闹的更大,李总肯定会更开心。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关键时刻,石像救了安心一命。当时,赵大海踩足了油门,他本来是直冲着安心去的,汽车却在轧到台阶后转向撞上了石像。赵大海没有松油门继续转向撞向安心,但就在即将撞上安心的时候,摇摇欲坠的石像重重的砸在了赵大海的发动机盖上。 拖行了两三米之后,汽车彻底失去了动力,安心也因为撞击和巨大的冲击声吓晕了过去。 安心受伤的情况并不严重,汽车钢板刮伤了小腿,有一条七八里面的口子,但也只是皮外伤,缝合之后养几天就会没事。 虽然安心的情况并不危险,但杨红伟和蒋欣然的表情却显得很焦虑,安心一醒来,杨红伟就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咱以后不做这个遗物整理师了行不?我跟欣然商量好了,以后你就去她那当个设计师,工资提成你自己定,这样总行了吧?” 安心皱着眉头看向杨红伟:“干嘛,我又不是自己养活不了自己,哪就那么严重了。” 蒋欣然也是一副后怕的样子,小声说道:“红伟说的也,不错。要不你考虑考虑,你要真能在我那坐镇,我求之不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轮番轰炸,说的竟然都是让安心放弃遗物整理师的事儿。 一开始,安心还以为两人是拿她开心,很快就意识到这两人是认真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你们至于的么?”安心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我又没死,再说了,我就出了场意外而已,跟我做什么工作有毛关系?” 安心不知道的是,杨红伟赶到现场的时候,一看肇事者是赵大海,他就瞬间紧张起来。 前阵子安心还跟杨红伟说有个叫赵大海的似乎在跟踪自己,还为了阳光小区的石像几次找过自己。杨红伟为此还特地调查了赵大海的案底,发现这人就是个十足的小混混。33 杨红伟只能每天抽时间去接送安心,却没想刚过去十几天的时间,安心就出事儿了。 这次车祸显然不是意外,但交警已经作出了认定,赵大海的车是因为刹车失灵才导致的车祸,而且赵大海当天的行程上看,他那个时候出现在小区里也合情合理,没有漏出任何破绽。 越是做这个行业的越知道证据的重要性,杨红伟就算是有所怀疑也只能是怀疑而已,根本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赵大海是有意为之。 这无奈加上没能保护安心的愧疚,让杨红伟变得有些愤怒。 “听我的,咱不做了,行么?”杨红伟一脸认真的看着安心。 没想安心态度坚决:“不行。” 虽然只说了两个字,但杨红伟知道安心是下定决心要走这条路,气哼哼的摔门而去。 “他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安心觉得有些奇怪。 “安心,你考虑考虑,就当为了我们,行么?”没想一向心直口快的蒋欣然也变了样子,一副央求的架势说道:“咱别做这个了行么?有我在怎么都饿不死你。行么?” 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否则杨红伟他们两个不会这样,但安心依旧态度坚决:“不行。” 蒋欣然无奈的摇着头,一脸落寞的离开了病房。 此刻,得知消息的廖佩蓉和安国胜也赶到了医院门口,一听说女儿被车撞到,廖佩蓉也顾不上水果摊,立马打车往医院赶,只是她没想到安国胜也跟了上去。 两人着急忙慌的冲进病房,仔细看了安心的伤口,得知并不严重,廖佩蓉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而此刻,安国胜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在安心面前显得有些太担心,立马转变脸色看向安心,不屑的说道:“你欠我们的钱可还没还完,你真出点什么事儿,我们找谁要钱去?” 怎么也是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安心一下就觉察到安国胜在故意隐藏自己的情绪,她没有揭露安国胜,而是顺着安国胜的意思说道:“放心吧,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这一次,廖佩蓉没有了之前的软弱,非要让安心回家,跟她老两口一起生活。安心怎么都不同意,虽然看得出来安国胜是担心她的,但好不容易能独立,她不想在被家庭牵绊下去。 晚上,廖佩蓉留在了医院照顾安心,按医生的意思,今天也可以出院,能住两天当然更好。 另一边的社区,发现尹老的当天下午,社区就联系上了老人远在国外的子女们,告诉了对方老人已经去世的消息。子女们答应会尽快回国处理老人的后事,但得知老人的尸体已经腐烂发臭之后,子女人也委托社区先将老人的遗体火化。 委托社区处理程序有些复杂,需要的资料也很多。了解了情况的陈主任,立马想到了安心。建议老人的子女委托个人处理老人的后事,这样手续不反锁,时效上也更快。 当天,传真就发到了社区办公室,手续上已经没有了任何问题。因为之前一直都是跟杨红伟联系,陈主任立马就把杨红伟叫到了社区,将社区委托安心处理尹老遗物的文件给了杨红伟,让杨红伟转交安心。 看着手里的文件,杨红伟犹豫了很久,还是收了下来,但他没有立即联系安心,而是回到了局里。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 第六十五章:别愣着了 安心的腿缝了四针,虽然伤情并不算严重,但也需要卧床静养个十天半月才能恢复,一旦不注意很容易留下疤痕,甚至发炎,到时候会更难处理。 没想,第二天一早安心就吵着要出院,她心里清楚,尹老已经去世,尹老在国内没有什么亲人朋友,而她应该是最了解尹老的人。她也猜到陈主任会把这个案子交给自己做,为了尽早整理好尹老的遗物,安心一刻都不想在医院待下去了。 母女俩为此争论了半天,廖佩蓉也完全不顾安国胜自己出摊有多难,坚持要在医院陪安心痊愈。 到最后还是主治医生给了建议:“真要出院也行,打个石膏拄拐,尽量少活动问题不大,但丑化先说好,不静养,伤口肯定会留疤。” 对于爱美的女人来说小腿留疤,那绝对是无法接受的,但安心丝毫不在意:“妈,听医生的,我打石膏我拄拐,放心吧,没事儿的。” 廖佩蓉觉得自己很失败,几十年来,降不住老公压不住女儿,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十一点多,两人收拾出院的时候,杨红伟到了。 委托书就在口袋里,杨红伟没拿出来,进门就走到床边。 “别愣着了,帮帮忙啊。”安心还像以前那样,跟杨红伟一点都不客气,见杨红伟站着不动,这才问道:“怎么,还生我气呢?” 杨红伟冷哼一声:“跟你生气,犯不着。” 说着提起廖佩蓉整理好的东西,就往外面走去。 廖佩蓉要把安心带回家,安心不容易,争论了半天,廖佩蓉最终还是跟着安心去了东明小区的出租屋里。 把东西送上楼,杨红伟也没多逗留,冷着脸离开了出租屋。临走前,看安心的外套口袋里有张澜景之家的楼盘宣传单,知道安心用不到就顺手带走准备丢掉。安心看得出来,昨天的事儿让杨红伟生了气,但也没多想,准备吃完午饭就去社区一趟。 门口,杨红伟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把委托书放在了门口的鞋架上,另外还把事故责任认定书的复印件也放了上去。 中午,等安心吃完饭准备动身的时候才终于看到了门口的文件。看到事故责任认定书上赵大海的名字,安心瞬间反应了过来,她终于知道杨红伟为什么要让她放弃遗物整理师这个工作。 心里一阵后怕,但安心怎么都想不通,她和赵大海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赵大海为什么会这么做? 但这件事并没有能阻止安心继续遗物整理师的工作,她拿到委托书之后,就立马给社区的陈主任打去了电话。廖佩蓉一听安心要出门去工作,也不管什么领导不领导了,抢过电话就跟陈主任直说要让安心休息两天,之后再说工作的事儿。 陈主任这才反应过来,安心是受了伤的,知道安心闲不住,便把老人子女的联系方式发给了安心,让安心别着急,先做好前期工作。 安心觉得很有必要,就答应了下来,挂断电话还是第一时间给杨红伟发了条短信:“哥,让你担心了。” 很快就收到了杨红伟的短信:“你就真的不能放弃这份工作?工作重要还是命重要?” 短信至此,两人都没有再回复,两人也都各自明白了对方的态度。 杨红伟今天休班,并没有工作,可他开着车没有回局里也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阳光小区的石像那。 石像被毁,已经被清理车清理干净,旁边的血渍也已经没有了踪迹,杨红伟叹着气,一切都附和流程。案子已经定性,现场也被破坏,他再想查出什么猫腻已经基本不可能。 正在现场发呆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两个路人的聊天。 “嘿,闹了半天,不还是给拆了,也不知道物业怎么想的,早拆了这石像,不什么事儿都没有么?” “别说了,这倒是便宜了澜景之家了,我好几个亲戚之前都是奔着阳光小区的房子来的,现在一股脑都奔着澜景之家去了。” 澜景之家? 听到这四个字,杨红伟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那张澜景之家的宣传单此刻就放在自己的口袋里。 那处宣传单仔细看了很久,杨红伟渐渐有了眉目。 安心说过,赵大海第一次找她就威胁要让安心帮忙把阳光小区的石像拆了。杨红伟拿出手机查了相关的关键词,这才意识到陈老死后的这座石像给阳光小区带来了多大的热度。 而今天,恰巧就是澜景之家的开盘日。 将所有的碎片化信息梳理出来,杨红伟很快就将这条线串联了起来。他去物业了解了情况,很快了解到,赵大海的确跟物业反映过要拆除石像的问题,甚至还背地里找了很多人来物业闹事。 理由是石像的脸正对着自己家的窗户,家里老人觉得不吉利,杨红伟显然不相信这个理由,但如果跟澜景之间联系起来,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能解释清楚了。 专业能力让杨红伟很快理顺了思路,他一刻都没有耽误,立即开车回了局里换上了制服,顺道跟局长沟通拿到了相关的搜查手续,随后马不停蹄的回到了阳光小区。 杨红伟很清楚,要想印证赵大海有没有猫腻就必须拿到阳光小区的监控视频。他第一时间联系了物业工作人员,拿到了视频。果然,跟杨红伟猜想的一样,在事发前的十几天的时间里,赵大海的那台大众车,不止一次出现在小区里。 他一没有把车停进停车场,二没有下车,每次都是在同一个地方熄火等在车里,对比案发时大众车的位置,杨红伟几乎可以断定,那天晚上的事故并非一场意外,而是赵大海精心策划了很久的故意伤人案件。 有了这些线索,杨红伟立马向局里汇报了信息,随后也拿到了更多的搜查手续。 现在,只要能拿到赵大海跟澜景之家负责人之间有利益交换的证据,就足以证明赵大海有作案动机。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 第六十六章:这总行了吧 但杨红伟并没有鲁莽行事,他知道就算两人之间真的有什么利益交换,也不会放在明面上让自己查,想要找到真相就必须做两手打算。m. 杨红伟没有第一时间去澜景之家调查,而是先去了一趟交警队,调阅了事故的责任认定细节的相关资料。 交警队之所以认定是一起意外事故,根本原因就在于事故是因为大众车的刹车出了问题,车辆失控才最终引发了事故。敏锐的杨红伟瞬间意识到事情不会这么巧合,而赵大海想要让车辆的制动失效就一定会做手脚,而一旦做手脚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事不宜迟,杨红伟在交警的帮助下很快联系到了大众车的保险公司。当即就拿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当事人也就是赵大海已经申请车辆报废,十几万的大众车只要求赔偿三万块钱,唯一的要求就是能尽快走完手续拿到赔偿款。 如果不是心虚,赵大海怎么会这么心急? 得知车辆已经拖去报废正在路上,杨红伟当即开车追了过去。 好在,在车辆被报废之前,杨红伟赶到了现场,及时保住了涉事车辆。 很快,在技术人员的专业检测下,证据浮出水面,大众车的刹车系统被人做过手脚,有人为破坏的痕迹。有了这个证据,案件就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杨红伟随即跟局里汇报,案件也很快进入了立案程序。 而另一方面,赵大海知道现在最关键的事情就是尽快处理完大众车,只要车辆成功报废,就没有证据能证明他跟这件事有关。 然而不幸的是,当他第二天打电话联系保险公司询问车辆报废情况的时候,对方的态度立马转变了很多,推脱还在走程序。而等赵大海回过神儿来,准备暂时离开天丰的时候,警察就已经上门了。 只用了两天不到的时间,案件的性质就彻底变了。 一方面,赵大海虽然是个久经沙场的混混,但在人民警察面前,他的那些所谓的小聪明就显得完全不够用了。杨红伟和同事们连夜突审,很快就从赵大海身上打开了突破口。即便赵大海死活不肯承认,但杨红伟还是从他的话里找到了关键信息。 另外,赵大海有些太心急了,李总许给了他的好处,赵大海生怕李总会突然变卦,案发后的第二天就去澜景之间履行了那份购房合同。 有了局里的搜查令,杨红伟很快就从澜景之家的销售记录中找到了赵大海的名字。在仔细比对购房合同之后,发现赵大海的购房款明显偏低,竟然只有正常房价的一半多点,警方立马将澜景之家的负责人李总带回局里调查。 购房记录、通话记录、聊天记录在加上阳光小区的监控视频,检测部门的检测手续,案子已经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条,在铁打的事实面前,无赖一样的赵大海死活不肯供认,但李总却最终扛不住松了口。 作为案件的另一个相关方,安心在配合调查之后,也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杨红伟再次说了自己的想法,想让安心放弃遗物整理师的工作,但跟上次一样,安心依旧没有答应。杨红伟彻底失望了,冷漠着不跟安心说话。 “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了,这总行了吧。” 看着杨红伟颓废的走出门口的样子,安心心里一颤,她知道这个世界上真正关心她的人没有几个,杨红伟就是那其中之一,而现在,连杨红伟也对她彻底不报希望了。 人是需要自私一点的,谁都无法让自己完全活成别人期待的那样,真是那样的话也就彻底丢掉了自我。 安心想做遗物整理师,甚至将其视为梦想,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轻易放弃。 回到公司,蒋欣然已经两天没去公司,安心知道在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蒋欣然也被吓到了。其实她并不反对安心追求梦想,但前提是安心能好好的活着,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凌驾到生命至上。 越想蒋欣然就越觉得惊心动魄,安心不单单是遗物整理师,也经常会在工作中身不由己的参与到雇主的家庭纠葛中。而且在遗物整理师行业还没有怎么普及的今天,也往往是那些涉及到复杂的资产问题、遗留问题的雇主才会找到安心帮忙处理遗物。 这也难免会把安心置于更多的险境之中。 安心刚到公司,正准备整理这几天的设计资料,一抬头就看到林佩佩站在自己面前。 “佩佩,你怎么来了?”安心显的很意外。 “来看看你,顺便……”林佩佩显得有些不自在,苦笑着说道:“顺便看看能不能在你这找份差事。” “啊?”安心更意外了:“你……” 林佩佩点点头,她辞职了。 安心知道林佩佩在KG虽然算不上领导但很有前景,毕竟是外资企业,还是天丰最大的设计公司,突然离职就显得很不正常。 “为什么要离职?”安心问她。 林佩佩却是一脸轻松的样子:“我也不太清楚,就是想换个环境,突然觉得以前活得太累了,想放松放松,其实我上个月就离职了,一直没怎么工作。” “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跟你一起做遗物整理师,可不可以?” 林佩佩突然这么说,安心半天没说出话来,这太突然了。虽然说人都会变,不管变得更通透还是更纠结,在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人总是会变免得,但安心没有想到林佩佩会变的这么快。 “你真的想跟我一起做遗物整理师?”安心再次问道。 林佩佩点点头:“真的,安姐,我想通了,人生本来就这么无聊,如果不能做一些自己喜欢做想做的事情,那太对不起自己了。” 安心犹豫了很久,她把行业的现状和她目前的经济状况一五一十都告诉给了林佩佩,见林佩佩还是态度坚决,安心也没有当即答应林佩佩的请求,而是让她先跟着自己适应几天,等彻底了解了遗物整理师这个行业之后,再做打算。 下午,安心联系到了尹树老人的子女,开始着手处理老人的后事。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 第六十七章:分道扬镳 在尹老的事情上,安心有些自责,她并没有匆忙的开始遗物整理工作,而是一直在调整自己的状态。在这期间,安心也联系上了老人的子女,了解死者的情况往往是礼物整理工作最重要的步骤。 尹老全名叫尹树,是地地道道的天丰人,早年间在米国留学取得了不错的成就,老人在国内生活过几年,后来结婚生子组建了自己的家庭。但在老人二十五岁的那年,为了获得更大的成功,老人义无反顾的举家搬到了米国。因为学历和能力都很强,尹老在米国很快混的风生水起,不仅有了自己的事业还购置了房产,拿到了当时万千国人向往的米国绿卡,成了真正意义上的顶流社会群体。 随后,尹老和妻子在美国接连生下了几个孩子。老大尹辰四岁的时候就跟父母去了美国,所以对故乡的概念并不多,老二尹峰,老三尹娟因为是在米国出生,对故乡更是没有任何概念。加上儿女三人从小接受的都是西式教育,思想开阔,但从老人的角度上看,他们的确是缺少而一些国人该有的人情味。 尹老一家在米国生活了几十年,一直到老人七十岁的时候,才不顾子女们的反对,只身一人回到了祖国。 但好景不长,回国之后的尹老才发现几十年前那个落后的天丰怡景湾安全变了样子,故乡的老宅也早已经拆迁,住在崭新的房子里,老人的孤独无法释怀。 就这样在天丰生活了四年之后,老人安静的离开了人世。 通过电话,安心了解了很多老人子女的情况。尹老在米国做的是汽车制造行业,他回国之前将工厂交给了能力最强的老大尹辰,同时也分给了老二老三各自不同的股份。因为兄妹之间有些矛盾,老二老三都是以分红的身份出现,并不参与企业的管理决策。 老二是个医生,在米国有一家私人诊所,生意做得很大。老三尹娟一直从事保险行业,在兄妹三人之间是最平凡的一个。但因为有工厂的股份在,尹娟的生活其实也很有保障。 尹老去世之后,三人都在准备回国的事宜。尹娟很快得到了公司的审批,最先一个回国,但办完所有手续也得是十天之后。老二因为有几台预约好的手术要亲自上阵,最快也只能是半个月之后才能返回。老大那边更紧张,因为公司目前正处在上市计划的关键时候,最少也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回国。 在遗物整理工作上,老人的子女们并没有提什么特别的要求,但安心总觉得,这兄妹几个似乎都有很强的戒备心里。 “咱们国家也开始普及遗物整理师了?”电话里,老三尹娟问道。 “这倒没有……” 安心简单的说了一下国内的遗物整理师行业现状,尹娟话里话外表现得都很平常,直到挂电话之前,才隐晦的提起让安心把公司的营业执照的资质文件传真给她。 挂了电话,旁边的林佩佩也是一脸无奈的样子,她知道遗物整理师行业在国内的生存环境很艰难,甚至很多人都无法接受。但没想到,就算是从小生活在美国的尹娟这种,也会无形中给他们的工作带来负担。 安心没有公司,她也觉得是时候要注册一家公司了,但好在她有国内为数不多的资质认证。于是便把资质认证和社区的委托手续传真给了尹娟。 “安姐,接下来我们就可以正式开始了?”林佩佩迫不及待的问道。 安心摇摇头:“别着急,这才只是开始,在正式开始遗物整理工作之前,咱们得先了解好雇主的要求,每个家庭都不一样,要求也不一样。” 下午,安心去了一趟工商局,注册了公司,但工商部门要求必须有办公场所和办公人员登记,人她倒是有,但另租房子需要钱,这是安心现在最局促的地方。 好在关键时候,保险公司赔付了安心一笔赔偿款,勉强够安心租房使用。 有了这笔钱,安心很快就在龙安殡仪馆旁边租了一个小门面,地方很小,一共十几平米,只够放下两张办公桌,但对于安心来说已经够用了。好在地方很干净,装修后一直没有使用过。 “安姐,以后我是不是得叫你安老板了?”林佩佩开玩笑的说道。 “得了吧你,还是叫我安姐好了,怪别扭的。” 两人收拾着房间,师傅也送来了新的办公桌和一台电脑。他们正忙着,蒋欣然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怎么没跟我说一声?”蒋欣然有些抱怨。 “太仓促了,没来得及。先搭把手,忙完了我请你吃饭。” 安心看着蒋欣然,内心已经有所打算,蒋欣然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没说话,上手忙活起来。 等三人忙完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多,安心开着蒋欣然的车,带着两人特地去了两条街之外的餐馆吃饭。 安心点了很多菜,还要了一瓶白酒,搞的蒋欣然很紧张。 “就吃顿饭,你至于这么隆众?搞的跟散伙饭一样。”蒋欣然话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而这也恰恰说到了重点上。 其实从开始注册公司的时候,安心就已经意识到,她是时候跟蒋欣然分开了。 欣欣设计公司现在已经发展平稳,有了固定的客户,还有了专业的设计师团队。她能在欣欣设计公司担任要职,也全凭自己是蒋欣然朋友这层关系。m. 安心很清楚,这一天迟早要来的。她一个遗物整理师,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忙自己的遗物整理工作,在公司里也只是负责审核修改设计稿,这样就能做到类似设计总监的职位,短时间里不会有人说什么,但时间长了一定会引起其他设计师的不满。 真到了那种时候,不光她自己煎熬,对蒋欣然也会成为一种折磨。 世界本来就不是想象中那样美好的存在,这一点安心还是看得很通透。 “说到这了,这一杯我敬你,要不是你收留我,我现在应该已经流落街头了。”安心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还像以前那样豪爽。 “安心,你什么意思?你真要走?”蒋欣然面露难色。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 第六十八章:反常的安国胜 安心笑笑:“我都有自己的公司了,怎么还想让我给你打工,我现在怎么说都是个小老板了,还想剥削我呢?” “你就不能不走?留在公司,有我一口肉就肯定有你一口汤,咱们俩在一起不好么?”蒋欣然皱着眉头说道。 “你有你想做的事情,我也有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话说的好像我离开了欣欣咱俩就没关系了一样。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你就不能分清楚点?” 安心的话已经说的很透彻,她虽然离开了欣欣自己打拼,但她和蒋欣然之间的关系不会变。 但恰恰就是这一点,让蒋欣然内心很不痛快。她就是一个普通人,甚至就是一个俗人,理想什么的她根本没有多少追求,她想的最多的还是安心的安全。 “放心吧,没事的。赵大海就一个,哪那么多人会故意跟我过不去,”说着安心开起了玩笑:“你还别说,我这一行竞争少,没那么多竞争对手,兴许比你们普通行业更安全,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 这顿饭,蒋欣然吃的很不痛快,当时让安心去自己公司,蒋欣然也是想着能帮安心一把。却没想,安心的出现不仅帮欣欣度过了最大的难关,眼看公司稳定下来要盈利分红的时候,她最想感激的人却要离开。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一点蒋欣然明白,但内心里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平常怎么都喝不醉的蒋欣然还是喝醉了。 林佩佩没喝酒,开车把蒋欣然送回了家。回到狭小的办公室,安心正在办公桌前整理着资料,趁这段时间安心把欣欣公司的资料也搬到了新公司里。 “还以为你得睡会,喝那么多一点事儿没有?”林佩佩问道。 “没事,你不是一直想看我整理的资料,都在这儿了。”说着安心把之前整理过的资料都交给了林佩佩,足足够十几个文件夹,上百张A4纸。 林佩佩兴奋的接过资料,安静的坐在旁边的办公桌上看了起来。 没多久,蒋欣然发了短信过来:“新公司叫什么名字?” 安心回道:“安然丧葬服务咨询公司” 过了很久,蒋欣然回了一条短信:“还算你有良心。” 晚上,安心在阳光小区的长椅上坐了很久,她用这样的方式缅怀尹老,内心的愧疚感也渐渐消散。 廖佩蓉打电话,说想让安心回家一趟,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安心拖到了明天晚上。还特意问了一句:“是您的意思,还是爸的意思?” 廖佩蓉犹豫了片刻,“我们俩的意思,明天记得早点回来,不用买东西家里什么都不缺。” 安心从东风巷搬到东明小区已经有一段时间,期间倒是回去过几趟,但每次也都是在水果摊那跟妈妈廖佩蓉聊上几句,有时也会在附近的餐馆吃顿饭。 安心知道,妈妈廖佩蓉很担心她。 第二天中午,安心回了一趟家,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安国胜没有出摊,一早就跟廖佩蓉一起去了菜市场买了很多饭菜回来,等安心赶到家里的时候饭菜已经上桌,丰盛的让安心有些惊讶。 安国胜还是跟以前一样,对待安心有些冷漠,但明显脸上多了几分从容,和…… 安心总觉得安国胜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里有问题。 饭吃了一半,廖佩蓉才告诉安心,水果摊他们已经不做了,安国胜突然性情大变不再做生意,准备安安心心过退休生活。 “真的假的?你们能闲得住?”安心这话显然是说给安国胜听的。 “真的,我跟你爸老了,也想踏踏实实过几天好日子,以后没事就多回来看看。” 廖佩蓉说的很随意,或者说很小心,没有让安心察觉到一丝异常。这顿饭吃的很平淡,和往常没有太大的区别。吃完饭,安心还是习惯性的收拾完碗筷,洗刷完这才准备回去。 路过自己房间的时候,安心忍不住透过窗户看了一眼。 还是以前的样子,房间里所有东西的摆放都是她离开前的样子,连门口鞋架上的鞋都是完完全全以前的样子。 安心也纳闷,老房子尘土多些,可她离开了这么多,房子里所有东西都是一尘不染的样子。 “要走了?”廖佩蓉走了过来。 安心看了一眼房子,笑着调侃:“没少打理啊,辛苦了。” “啊?我可没那么多心思。” 安心以为廖佩蓉是故意不承认,她当然不会想到,这房间里的每一寸都是安国胜亲手打理的。 回到出租屋里,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安心莫名的感到惆怅。因为陈老的事儿,她的专业整理发现的问题,引起了媒体的关注,陈主任甚至因此得到了领导的重视。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就是因为网友们自发筹款建造的石像,会给自己引来灾难。 她运气好,在被汽车撞上之前,陈老的石像挡在自己面前救了自己一命。现在想想,安心还是会感到后怕,如果当时赵大海下定了决心要灭口,他完全有机会二次发动汽车撞死自己。万幸的是,赵大海没有那么做。兴许是理智让赵大海停手,比起获取利益,被警察抓住把柄入狱显然不值得。 但安心更愿意相信,面对一个毫无人性可以为了利益开车撞人的赵大海,是陈老救了自己。 倒下的石像阻止了赵大海的进一步行动,挡住了安心,也唤醒了赵大海内心残存良知。 看着桌子上摆着的菊花,安心久久不能平静,她知道很多事情已经无法回到从前了。。 因为被撞,杨红伟和蒋欣然的反应都显得有些过头。他们像一个命运掌控者一样,迫切的希望安心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安全监控的生活下去。可他们忽视了安心的感受,对于安心来说,如果不能做自己想做愿意做的事情,那生活的意义也就全然消失了。 爱之深责之切,安心知道她们这是关心则乱才会如此。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 第六十九章:尹娟的担心 但此时此刻,安心的心里并没有责备、不解或者怨恨,有的却是感动。谁都无法拒绝别人对自己好,那份温存是安心最珍贵的所在。 想到这里,安心给杨红伟发了一条短信:“哥,我想吃烤鸭了。” 安心没想到杨红伟会生气到这种程度,过了好一会才回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转行,我什么时候请你吃烤鸭,正宗的老天丰烤鸭!” 安心耸耸肩,安然入睡,只是第二天睡醒起床的时候,看到门口还带着温度的烤鸭,安心会心的笑了。 一早,整理好情绪的安心去到了南湖小区。半路,她给林佩佩打电话,让她直接去南湖小区碰面。尹老的子女已经同意安心开始整理老人的遗物,安心也想先去看看老人家的情况。 小区门口,刚等到林佩佩赶来,安心的手机响了,是尹娟打来了电话。 “尹小姐,我现在就在尹老小区门口,正准备去老人房子里看看。” 安心如实汇报,尹娟却突然说道:“不用太着急,我跟哥哥他们说过了,爸爸的遗体已经处理完,房子里的东西不用太着急整理。对了,听社区的陈主任说,你跟我们家老爷子的关系挺不错的?” 安心没多想,笑着回道:“确实不错,我跟尹老刚相识不久,但那段时间我们经常会在阳光小区碰面,尹老给了我很多启发,我们应该算是往年交了。” 没想,尹娟对安心和尹老的关系很感兴趣,两人聊了很久,安心也一五一十将他和尹老碰面、成为忘年交的过程告诉给了尹娟。 安心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尹娟并没有觉得欣慰,反倒是产生了浓浓的怀疑。 尤其是在得知老爷子准备安然离世之后,最后一个联系的人是安心的时候,内心更是有种说不清的别扭,甚至不自觉的怀疑安心和老爷子之间存在这某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安小姐你不要多心,我知道现在国内的遗物整理师行业还没有普及,规范上肯定有疏漏的地方,我联系了一个朋友,你去爸爸家里的时候就叫上他,我把电话发给你。” 连旁边的林佩佩都听得出来,尹娟是对安心不放心,但就算想说什么也完全没有机会。安心则显得很平淡,似乎已经见惯了。 随后,安心就按照尹娟给的电话打了过去,对方答应十几分钟后就能赶到。 见面的时候,安心总觉得这人眼熟,聊了一会才意识到这个人就是苗苗的老师谢珊。 “谢老师?您这是……” 安心不由的感到惊讶,谢珊也明白了安心的意思,笑着说道:“别提了,前段时间跟学生家长闹了点矛盾,现在被学校停职了,正好,我也算有时间休息休息了。” 尹娟从小生活在国外,其实在国内本没有什么朋友,她跟谢珊也是在论坛上认识,两人很聊得来。尹娟因为多疑,已经三十几岁还没有结婚,两个人经常视频聊天,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这样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安心还是问了一句。 “放心吧,我是来赚钱的,跟你一天,尹娟给我一千块钱的报酬。” “一千?”林佩佩不由的大惊:“还真阔气,早知道咱们该多要点钱的。” 随后几人一起来到了老人家门口。 “每个人都值得体面的离开,也应该体面的离开。剩下的请安心交给我吧。” 安心将那盆兰花放在了门口的鞋架上,换上装备戴好GoPro,检查了相机的电量和存储状态,这才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拿出准备好的鞋套手套,分给旁边的两人,安心进门之后就在沙发上铺了一层防尘布,示意谢珊可以坐在这里。 谢珊点了点头,没说话,做了一个你们继续不用管我的手势。 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林佩佩的视线就一直盯在安心身上,她看的很认真,安心的每一步她都仔细观察着。因为之前已经了解了不少的资料信息,她也能明白安心每一个步骤的用意。 带鞋套手套是为了尽量不在房间里留下自己的痕迹,也是为了在拿取东西的时候方便不至于出现意外。当然,在国内的环境中,这种行为多多少少也会有些对私人的敬畏在里面。 安心没有急于开始整理老人的遗物,而是先从洗手间接了水,给阳台和门口鞋架上的花浇了水。虽然那天只看了一眼,但安心能看得出来,尹老对这些花草很爱护,花盆上都没有任何泥土的痕迹,显然老人经常会擦拭花盆。即便已经十几天没有浇水打理,但并没有出现凋零的叶片。 安心看了一眼旁边的林佩佩,指了指花盆,林佩佩一开始没理解,看安心用手抹了一下花盆边缘连一点泥土都没有,才意识到安心这是在提醒林佩佩,通过这些表象可以逐渐了解逝者的性格、喜好。 安心既然说了,林佩佩就知道这一点对于一个遗物整理师来说很重要,随即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将这一条仔细记录了下来。 房子是当年老房子拆迁补偿,之前一直都是尹老的母亲住在这里。 “剩下的请安心交给我吧。”安心进入房间。 房间并不大,两室一厅,厨房很小只有三平米不到。房子格局南北通透布局还算不错,客厅和餐厅相通,中间用一个老式的顶滤式鱼缸分割,整体很有层次感。沙发茶几也是古朴的红木家具,看上去很有东方审美的情调。 客厅南侧有一个三平米多的阳台,不大,但规制的很整齐。一侧是洗衣机和工具橱柜,另一侧是一个不大的“养花区”,花架是专门找人设计定制的,层次分明,每一层都摆满了老人喜欢的花。 两间卧室的面积也都不算大,家具也都是红木红漆,整体的感觉简单质朴,但又不会显得空荡。 朝南的主卧并非老人的卧室,而是母亲生前的卧室,可以看得出来,老人经常打扫这间卧室,但很少会睡在这里。尹老的卧室在主卧对面,不朝阳,窗户紧邻通风井,空间桑显得狭小了很多,光线也挺不充足。 虽然房间归置的很整洁,但安心总觉得哪里奇怪。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 第七十章:三百八十六封信 安心仔细观察了主卧的布局摆设,五十多公分高的木床,还是几十年前的风格,床底有很多收纳的空间,也的确摆放着几个木箱。南侧有一个方桌,漆面已经脱落,很明显的包浆显示着桌子的年龄。桌上摆放着一些老人的日常用品,有一个老式的红色圆镜,现代生活中已经很少碰见。 木梳、篦子、雪花膏、马蹄表……所有东西的位置都没有刻意的调整过,看得出来都是老人生前的状态。 安心恍然,她猜到老人特意保留了母亲生前居住的布局和摆设,所以才让安心觉得有些奇怪。 木梳表面格外油量,安心知道那是尹老经常抚摸产生的包浆。 这时候,林佩佩也看出桌上的东西并非尹老,猜到可能是尹老母亲的物件,看梳子异常精美忍不住想要欣赏,只是她刚一出手就被安心挡了回去。 一个眼神,林佩佩这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立马后退了两步。、 随后安心开始了工作,她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流程,在正式整理遗物之前,先用相机拍摄下了房间的整体布局,和每一个局部位置的摆放细节。安心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甚至连书架上书籍摆放的顺序也会拍照记录下来。 整理是遗物整理工作的主要内容,但其实对于一个合格的遗物整理师来说,整理之后的恢复同样重要。 在安心的眼里,每一次遗物整理工作都是一次跟逝者的交流、对话,在这个过程中搜集整理逝者的个人信息,了解逝者的经历和过往,同时在繁杂的信息中找到老人的遗愿、心愿,都是安心要完成的工作。 尹老有轻微的强迫症,这也让安心的遗物整理工作简单了很多。衣橱里的衣服每一件都是整理熨烫好才放进衣橱,摆放顺序、搭配、悬挂方式老人都已经做了最好的处理。 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安心就已经整理好了老人的衣服。 遗物整理师是根据遗物的整理难易情况按次收费,尹娟也提出不用太快整理,所以这一次安心放慢了速度。一来是雇主的要求,另外,她也想尽可能多的向林佩佩展现更多的整理细节。 光是整理衣柜就有很多繁琐的步骤,而因为是逝者的衣物,雇主大多都会焚烧处理,留下的几件也大多会封闭保存,所以衣服的收纳方式跟普通的家政收纳有很大的不同。在这一点上,安心总结出了自己的一套方法。在叠衣服的时候,安心会在衣服的折角处用粗细不同的PVC管做铺垫,这样一来可以避免衣服折痕,也能更久的保存衣物。 另外在衣物的分类上,安心思路也很清晰。贵重的品牌服装和普通的家居服会分开收纳,这样能尽可能多的减少雇主的麻烦。当然,这也就要求遗物整理师要有一些基本的分辨能力。 看着一个衣柜就有这么多的细节,林佩佩并没有打退堂鼓,反倒更加兴奋起来。此刻的她也意识到,这项并不被大多数人理解和接受的行业,也有着很强的专业性和挑战性。 随后,安心带着林佩佩来到了老人的书桌前,对桌面进行了整理。书架上有很多书籍,大多都是老书,安心查了资料,有些是已经绝版的孤本,价值很高。 为了确保不损坏书籍,安心特地回去了一趟拿来了准备好的无纺布。收纳箱箱底铺了一层厚厚的无纺布,书籍收纳时,安心也会在书籍中间隔上一层无纺布,这样能最大程度的避免书籍磨损损坏。 整理的时候,安心特意提醒林佩佩:“像这种价值很高的古书,整理的时候一定要带手套,要很小心。” “价值很高?你说这本书?”林佩佩不可思议。 安心没有多说什么,拿出手机搜索了这本书的词条,结果显示市场价已经到了六万。 林佩佩惊为天人,也多少有些后怕,真弄坏了老人的东西,她们赚的钱都不够赔的。 当安心整理尹老母亲房间的时候,一个木箱引起了安心的注意。当她打开木箱,眼前的一幕让安心瞬间愣住。 除了一些个人物品之外,木箱里有厚厚的一摞信封,那是尹老出国之后,母亲写给尹老的新,足足有三百八十六封信。 从信封的老旧程度上看,这些信时间跨度很大,应该有几十年之久。 但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些信封都是未拆封,甚至是未寄出的。 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安心基本弄清了老人的资产情况,表面的衣物整理工作也基本做完。剩下的就是要细致的分类整理记录,做好保存的同时,将整理明细交给老人的子女。 情况特殊,老人的子女们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回国,所以安心只能提前做好详细的物品清单,并跟老人子女们沟通好物品的处理情况。 有几张存折,数额很大,加一起有七八多万。旁边还有几张银行卡,无法查到具体的数额。另外尹老还是个古董收藏爱好者,有很多古书、瓷器和扇子,安心无法估价,比照网上信息一一做了比对记录之后,将大体的物品清单发送给了尹老的女儿尹娟。 展示架上最后一个物品让安心和林佩佩愣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儿来。 那是一个瓷碗,不大,但很精致,碗壁很薄透光性很好,一看就是一件老物件,价值也不会低。让两人惊讶的不是这件东西,而是在瓷碗底座的铭牌上写的几个字:“赠老友:安心。” 这件东西是尹老特地留给安心的,安心怎么也没想到,她跟尹老前前后后也不过一个多月的交情,尹老竟然会给自己留这么贵重的东西。 处于职业素养的要求,安心并没有做什么改动,将瓷碗的照片和资料信息整理后原封不动的发给了老人的女儿尹娟。 这会正是中午,身在米国的尹娟那边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多,可安心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尹娟正仔仔细细检查着安心发过来的物品清单。 当而当尹娟看到瓷碗底座上的铭牌之后,也立马变得紧张起来。 她当即拿出电话联系到了谢珊询问了今天的整理情况,意识到安心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尹娟还是拜托谢珊:“帮我个忙,帮我查查这个安心跟我们家老头到底什么关系,我觉的他们不对劲儿。” “什么啊,你也太多疑了吧?我跟安小姐以前见过面,她不是那样的人。” 谢珊反驳了两句,但尹娟并没有放弃,答应会另外给两千块的费用,谢珊无奈应下。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 第七十一章:疑惑 安心两人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四点多,一进门安心就拿出今天的资料开始整理。安心很认真,一进入到工作状态中,她就有一种莫名的魅力,连旁边的林佩佩都看的有些入迷。 “安姐,我今天做的怎么样?”林佩佩忍不住问道:“有那么点意思?” 安心一边整理资料一边说道:“马马虎虎吧,做我们这一行的最重 ------------ 第七十二章:跟你没关系 周六陪苗苗玩了一整天,晚上把苗苗送回家的时候,一向忙的不见人影的秦峰竟意外等在家里。 虽然秦峰一再央求,但安心还是没有留下吃晚饭,她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因为尹老的房间里有很多贵重的古董物件,安心特地查阅了很多资料,周天一早就找到了自己做古董行业的朋友细致的了解了很多相关的知识。 ------------ 第七十三章:意外发现 谢珊的话彻底激起了安心的兴趣,谢珊并没有注意到,此时安心的神色已经有些迷离。 谢珊说了很多,安心这才了解了秦峰跟前妻之间的事情。谢珊说秦峰跟前妻是家族联姻,两人的关系的确很不错,门当户对各方面都很搭配。但谢珊见过两人几次,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尴尬。 后来,秦峰前妻得了病,很重的病。谢 ------------ 第七十四章:转机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满心不解的安心最终还是拨通了尹娟的电话。她这才得知,尹娟将尹老的资产处理委托给了天顺遗产管理公司。 “你们不打算回来了?”安心很惊讶的问道。 “大哥那边出了点问题,公司的事情很棘手,回去也得过段时间了。” “那尹老的东西……”安心问道。 “重要的东西我们已经 ------------ 第七十五章:天台 虽然很忙,但周末安心都会抽出足够的时间陪苗苗,偶尔,她也会主动去学校接苗苗放学,让苗苗在家里留宿。 时间长了,秦峰也彻底放心下来,不知不觉的他也早已经把安心当成了值得信赖的人。 通过秦峰,安心也了解到了苗苗的病情。先天性心脏病,苗苗还小不适合做手术。而且几个一线专家的会诊结果也显示苗苗的 ------------ 第七十六章:帮帮我 两人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突然,安心后知后觉,才突然反应过来这几天的蒋欣然的确有些不太对劲儿。她为自己的忽视感到自责,但此时此刻却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最好的朋友。 “丧事已经办完了,没通知你们不好意思了。反正也没多少亲戚,走了个流程就埋了。” 蒋欣然看着旁边两个最好的朋友,也不知道 ------------ 第七十七章:蒋赞的陪伴 安心怎么也没想到,文件夹里全都是蒋欣然的照片。仔细核对之后,安心更加震惊。这些照片从六年前的七月份一直持续到蒋赞去世,足足有八十几个g的容量。 这里面有蒋欣然上班时的照片,也有她在公园玩啥的照片,也有蒋欣然跟别人约会时的照片。 吃饭的、等红绿灯的、人群中的、一个人的…… 从拍摄的角 ------------ 第七十八章:脑海里的安国胜 看到收纳盒里的优盘和安心特地留下的笔记本电脑,蒋欣然犹豫了很久还是打开了电脑。 看到文件夹里上千张照片,蒋欣然渐渐陷入了沉思。随后,便彻底沦陷…… 委屈、愤怒、怨恨和纠结,此刻一股脑的冲进蒋欣然的脑海里,她不知道自己该用怎么样的情绪去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知道她的内心到底有没有原谅蒋赞 ------------ 第七十九章:释然 寒风肆虐,安心并没有回家,出门就去了养老院。 养老院的大门已经关了,安心知道院子的某个地方有一面墙破损,很容易翻过去。虽然知道这样有些不妥,但安心还是翻墙进了院子。 轻车熟路的来到二爷爷安红旗的房间门口,轻声推开房门。 安红旗睡得很熟很安详,丝毫没有察觉安心的到来。她拿了个板凳坐在 ------------ 第八十章:车祸 三人先是听到了一声巨大的撞击声,紧接着一辆车头变形的红色宝马车就从三人面前开了出去。 因为车辆撞击产生故障,红色宝马车速度很快。在经过路口的时候后,车主扭头看了看旁边,正巧跟赶过去的安心四目相对。 但在意识到安心看到自己之后,车主反倒是一脚油门逃离了现场。 蒋欣然开了很多年的车,对 ------------ 第八十一章:自尊 虽然有安心的指证,但因为当天晚上的天气并不好,路口的路灯也正在维修。当警察打电话联系蔡晓培的时候,对方果然已经做好了准备,让公司的律师出面解决。 事情再次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一方面,蔡晓培有证人能够证明,事发当天的时间节点,她正在一家汽修厂给车做保养维修;另一方面,律师在了解了事情经过之 ------------ 第八十二章:我在医院等你 “安心,这么大的事儿,你扛不住的。” 蒋欣然瞬间明白过来,安心虽然没什么城府,但也不傻。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一旦事情从她嘴里说出去,不管是真是假最后结果如何,她都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安心想的很简单,她就是不想让这帮记者打扰到肖潇母子的安宁,其他的她并没有多少考虑。 安心一副大义凌然 ------------ 第八十三章:故事 肖潇有她自己的担心,但也比任何人更加了解自己的处境。 犹豫了片刻,见安心并没有催促自己,肖潇一咬牙终于说出了自己的事情。 肖潇原本家境很好,而且是那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好。她从小生活富足,而这种情况也一直持续到了她结婚之前。在高中的时候,肖潇因为爱好选择了美术特长生,而正巧就是那一年,同为美 ------------ 第八十四章:意外 今天虽然只是提前了解陈刚房子的基本情况,但看到那本画册,安心还是带上手套打开了画册。 里面是一些剪报和照片,还有一些简单的文字,陈子义才只有八岁,很多字不会写,很多都只能用拼音标注。剪报上是子义跟着爸爸陈刚一起送快递被路人拍下的照片,那段时间,陈子义甚至成了天丰的网红。有很多叔叔阿姨碰巧遇到在 ------------ 第八十五章: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对这种弹珠秦峰很熟悉,因为在之前一段时间里,秦峰一直对射击很感兴趣,为此还特地请了教练在天丰一家射击场练了很长一段时间。 秦峰知道,能打出这种弹珠还能达到这种威力的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气枪,另一种就是复合弓。但无论是哪一种,这已经不是寻常人能触碰到的存在。而更让秦峰担心的则是安心的安全,他怎么 ------------ 第八十六章:蔡晓培的反击 此时的警局里,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肇事者就是蔡晓培,加上有证人可以证明蔡晓培事发当时就在一家其汽修厂里修理汽车,蔡晓培在调查无果之后被警方释放。 蔡晓培离开警局就到了一家名叫八方汽修厂的地方,案发当时给蔡晓培作证的就是这家汽修厂的老板。当蔡晓培刚前脚走进汽修厂,后脚就有一辆迈巴赫s600停在 ------------ 第八十七章:宣战 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肖潇的人就是陈刚,当他摔断腿之后,陈刚不想拖累本就穷困的肖潇选择了离开。但她了解肖潇的性格,很担心肖潇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所以在处理完父母的后事之后,陈刚就回到了天丰。 在建业家园距离不远的小区租了一个房子,陈刚时时刻刻都在了解着肖潇的现状。 为了维持生计,陈刚做起 ------------ 第八十八章:转机 安心虽然表面上淡定,但其实内心已经乱成一团。对安然的情感,她显然要比林佩佩更加强烈。但想让安心认输,还要做伪证才能平息,安心做不到。 不到半个小时,杨红伟也到了公司,见三个人垂头丧气一言不发的样子,就知道这件事对她们的打击很大。 “人已经都处理完了,对方没有什么过激行为,充其量就是个扰乱 ------------ 第八十九章:生命的光亮 面对这么好的机会,安心怎么忍心错过,可对方言辞激烈,让安心立马回公司,而且还说是关于天顺跟安然后续合作的事情。 安心坚持要跟踪对方,开车的蒋欣然却一脚刹车踩到底,汽车像撞了抢一样瞬间停下,强大的惯性让两人险些受伤。 “安心,你失控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这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你闹够了没有 ------------ 第九十章:对峙 因为蔡晓培粉丝的推动,此刻的安心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在双方粉丝的口水战中,遗物整理师这个行业也受到了越来越多的讨论。 安心很无奈,她没想到遗物整理师这个行业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大众面前。 节目是直播,时间有半个小时,安心很早就到了电视台,在编导的陪同下进行彩排。问题都是一些关于遗物 ------------ 第九十一章:安心的出路 很长一段时间之前,为了赚更多的钱给子义治病,陈刚就想到了利用上班时间拍摄视频发布自媒体赚钱的方式。他一直没有告诉肖潇,也是因为不知道这种方式到底能不能赚钱。 但从很早之前,陈刚就已经开始制作视频,而视频素材就来自于他每天送外卖的过程。 而眼前的这段视频,恰恰就是陈刚被撞当天的视频。而最让 ------------ 第九十二章:温暖的结局 “还真有魄力啊,你就不怕这事儿真的黄了?”蒋欣然故意调侃道。 “没什么好怕的,怕了就不是我安心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安心心里还是有些没底的。毕竟安然现在的体量已经比之前大了很多,一旦天顺不再跟安然合作,丢掉大部分客户资源的安然很难能继续维持下去。就算面前度过这次难关,安然也只能通过裁员 ------------ 第九十三章:煎饼果子 蒋欣然怎么也没想到,她才刚离开没几天,陈爱华竟然就去世了。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蒋欣然一时有些走神,小陈正要去忙自己的工作,突然扭头看向蒋欣然:“对了,今天老人要出殡,她女儿把丧帖送来了,在你办公室。” 显然,小陈并不了解蒋欣然已经把陈爱华当成了朋友,顺便补了一句:“路口南边来了个新的摊贩, ------------ 第九十四章:陈爱华 见到赵小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两人约好了是下午五点碰面,安心一直在咖啡厅等了两个多小时,赵小艾才姗姗来迟。 “实在是不好意思,安小姐让你久等了。”赵小艾一脸歉意说道。 “没关系,我也才刚到不久。”安心看得出来,赵小艾是个不怎么善于沟通的人,也不想给接下来的沟通增加更多的负担,笑着说道 ------------ 第九十五章:跟我走 安心能感受的到,虽然这是一个重组家庭,但赵家的女儿们尤其是赵小艾对陈爱华并不十分反感,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安心并不能理解。 事实上,一家人问题的根结是赵阔引发的。 在陈爱华刚进入赵家的那段时间里,虽然子女们本身就对一个外人有所芥蒂,但陈爱华的知书达理体贴温柔也在逐渐化解着一家人的 ------------ 第九十六章:敬畏 按照流程,安心先是将房间的每个地方拍了照片,仔细观察了房间的布局,随后做了整理规划。因为卧室空间很小,衣橱是放在客厅的,虽然一定程度上破坏了客厅的观感,但实用性很强。 安心还是决定从衣橱开始入手,随后逆时针顺序整理茶几沙发柜子,然后是书桌、储物柜和绿植区。 “安总,我们不应该先整理绿植区 ------------ 第九十七章:暗藏玄机 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安心和晓彩就已经把客厅大部分的遗物整理完毕。安心准备吃过午饭之后,把剩下的储物柜和卧室整理完毕。然后晚上花点时间把整理完的信息汇总在一起,做好清单,第二天就可以跟雇主做交接了。 出门的时候,安心无意看了一眼旁边的偏房,是陈爱华儿子陈征的房间。很老的房门,木框加装玻璃,简单到 ------------ 第九十八章:新的发现 听到蒋欣然的话,安心显得很惊讶,甚至已经到了震惊的程度。 她脑海里立马浮现出陈阿姨留下的那封遗书,内心的疑问也瞬间放大,让她再也无心吃饭。 “你待会自己回去不用等我,我先走了。” 安心拿上包走出了餐厅,搞的蒋欣然一头雾水,本想跟上去看看,但知道这个原则性极强的女人一定不会让她进门, ------------ 第九十九章:大女儿赵琴 “你准备怎么做?”杨红伟看向安心问道。 安心犹豫了片刻,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第一次见赵琴时的情景。作为一个遗物整理师,安心的日常就是在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在安心的印象里,赵琴虽然的确有些性格上的缺陷,但内心其实并不邪恶。她强装的刻薄刁钻,本身也是一种保护色。 “先这样吧,剩下的让我来处理好 ------------ 第一百章:意外 陈征本来可以活的更久。 那时候,陈征已经在赵家生活了几年,陈爱华和赵阔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家庭的氛围本来应该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可那一年,赵琴结婚了,嫁给了一个一无所有的普通男人。赵琴不后悔,但面对窘迫的生活,她很担心赵阔会把大部分遗产留给这对母子,所以经常会回家探望爸爸,也不只一次在遗产问题上 ------------ 第一百零一章:没事吧你 “秦峰,你,你什么意思?”安心忍不住问道。 而此刻的秦峰却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一脸冷漠的看着面前的安心,说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 秦峰说完,就转身拉起旁边女人的手上车离开,震怒的杨红伟彻底失控,冲上去就要跟秦峰拼命。只是他刚走了没几步,就被身后的安心一把拉了回去。 “不用了 ------------ 第一百零二章:让你受委屈了 让两人怎么都没想到的是,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三轮车在空地上停了这么多天,竟然没有被人推走。 走到三轮车面前,炉灶还整整齐齐,煤气罐、锅、没用完的食用油和一些干面粉,都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旁边还有一个很小的灯箱,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煎饼果子。扭头一看,三轮车旁边的空地上竟然放着很多花。 ------------ 第一百零三章:反常的安国胜 再次回到东风巷口,安心此时的心境已经跟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看着巷口电线杆旁边的那堆石子,安心突然想到了她六岁生日的那天,天上下着鹅毛大雪,电线杆旁边堆起了巨大的雪堆。 安心一开始甚至没看出那是堆的雪人,只是看到雪堆搞出有一棵新鲜的胡萝卜,这才意识到那是雪人的鼻子。 后来安心才知道,那是安 ------------ 第一百零四章:真实的过去 对于赵琴来说,周六本来是她最忙的时候。工地上的工人并没有周末,加上中午可以在人多的景区门口摆摊,收入往往都要比平常高上两三成之多。 但赵琴之所以把时间定在周六,安心是能猜到的。老二赵燕要上班,老三赵小艾也只有周末才有时间,虽然看上去刻薄,但其实赵琴也很会为别人考虑。 安心到的时候,两个妹 ------------ 第一百零五章:遗产分配 甚至于连老大胃不好,不能吃太硬的食物,要记得吃早饭;老二经常丢三落四,家里的钥匙总会在门口的花盆下放一把备用;老三爱赖床,要定三遍闹钟…… 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陈爱华都仔细的记录在了本子上。这些原本都是她的日常,留在了储物箱中,如今也已经成了她的遗物。 看完笔记本上的内容,三姐妹都觉得脸 ------------ 第一百零六章:心安 “陈阿姨就是不想让这个家散了,或许就是这么简单吧。” 安心猜到,在赵阔离开的时候,就表达过这样的意思。作为三个女儿的父亲,陈爱华的丈夫,她当然希望这个家能一直持续下去,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能缓和下来。 陈爱华努力过,可始终没有办法解决。所以,她最终只能选择用这种强硬的方式,阻止子女们分家。 ------------ 第一百零七章:突发事件 是她? 安心突然想起来,那天晚上他回到东明小区门口,碰到杨红伟和秦峰正在吵架,而当时站在不远处的女人,就是眼前的林欣。 当时因为天色已晚,加上安心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林欣身上,安心并没有认出来。可现在,安心想起来了。 那张侧脸甚至当时穿的衣服,都跟眼前的林欣一模一样。 而这张脸 ------------ 第一百零八章:往事 警察很快接管了现场,蒋欣然被刚才的一幕吓得半天没回过神儿来,等见到安心被人扶着走出人群,才如释重负,腿一软差点瘫倒。 但此刻蒋欣然满脑子都是愤怒,也不管此刻的安心的受伤情况,走到安心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扇在了安心脸上。 “你他妈的要死啊?!你知道这楼有多高么?!”蒋欣然几乎是喊的。 ------------ 第一百零九章:煤油灯 安心在医院里躺了七天,就算这样,若不是她快要发疯蒋欣然也不会同意放她离开医院。 廖佩蓉夫妻俩并不知道安心受伤的事儿,中间打电话联系安心,她也只是说工作忙没时间搪塞了过去。 出院之后,安心就拆了石膏,因为骨裂并不十分严重,正常也看不出受伤。当天,安心就回了一趟老宅。让安心没有想到的是,安国 ------------ 第一百一十章:进展 安心挨家挨户的打听,最终还真的找到了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了解一些老房子的情况。 因为老人身体情况还算不错,也是军人出身。安心找上门的时候,老人的子女们也很谦和,只要求不要打扰老人的休息,就同意安心跟老人见面。 随后,老人聊起了关于老房子的一些事情。 在老人的印象里,那栋房子的前房主 ------------ 第一百一十二章:妈妈的信 林佩佩马不停蹄,当天下午就安排人手开始了拍摄。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林佩佩还是建议如果老人能够出镜拍摄的话,效果一定会更好,而这一点也受到了运营团队的认可。 可事情到了老人身上,老人本身没什么问题,但老人的儿女们却不同意。毕竟老人已经是九十多岁的高龄,身体各方面的条件都已经不太允许。为此,老人跟 ------------ 第一百一十二章:见父母 看刚刚放松下来的安心猛地紧张起来,杨红伟赶忙解释:“别担心,我们就是查了机票船票和车票,说不定老两口是跟团去的三亚,那样的话我们只要查查天丰的旅行社就肯定能查到二老的信息,你别担心。” 安心知道,天丰本地的旅行社很多就算没有上千也肯定有几百家,查起来难度很大。而且,她现在已经联系上了廖佩蓉,再 ------------ 第一百一十三章:命运的回旋 一楼院子东边有一个杂物间,很小,只有七八平米,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工具。 秦峰对那个杂物间印象深刻,他几次逃跑被抓回来,就会被关在那个杂物间里。冬天的晚上,很冷,风很大,破损的顶棚呼呼的冒着冷风。秦峰只能从一堆杂物里找到破旧的抹布碎片,将自己埋进里面御寒。 过了晚上十二点,他总能听到一阵 ------------ 第一百一十四章:秦峰的报复 秦颜心死后,秦峰调查了很多妹妹的事情,他知道安心是妹妹最好的朋友。也知道妹妹的死,是因为怀孕加上男友的抛弃。 她知道安心没错,是收纳强迫症影响了安心。可事实就是这样,在妹妹唯一能获救的时候,安心没有行动。 看着眼前空荡的房间,衣橱里衣服整整齐齐,甚至连衣服上的气味都那么熟悉。可一晃这么多 ------------ 第一百一十五章:梦魇 房间并不大,看上去工作量也并不多。安心怎么都不觉得,这种小案子能耗费一周的时间,也丝毫看不出有什么难度能让雇主直接打款十万块钱。 做好了规划,安心按照流程开始整理房间。 安心先是整理了床铺,除了几个毛绒玩具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物品。倒是床头柜有些特殊,上面摆放着一个相框,但相框里并没有相片。 ------------ 第一百一十六章:兄妹 蒋欣然赶到老房子门口的时候,安心正蜷缩在脚落里蹲坐着。 看到安心这样的状态,蒋欣然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件事儿能让安心如此害怕。 走到安心旁边将她抱在怀里,好一阵,安心抖动的身体才渐渐平复下来。 “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儿?”车上,看安心已经恢复的差不 ------------ 第一百一十七章:直面梦魇 安心内心的恐惧并没有消除,甚至比从前更甚。这么多年来,安心已经渐渐放下了那段往事,连她的收纳强迫症也逐渐得到了缓解。 但眼下,看着林佩佩桌上摆着的圆珠笔,她内心的不适感愈加强烈,面目也逐渐变得狰狞起来。 安心强忍着没有出手,她强迫自己不去碰那只圆珠笔,强迫自己接受眼前的现实。 哪怕 ------------ 第一百一十八章:真相 秦颜心的日记很厚,安心足足看了两个多小时才大体看完了里面的聂荣,而等安心看之后,她整个人彻底愣住了。 首先是秦颜心和秦峰的经历,此刻的安心才终于知道秦颜心的童年经历了什么。被亲生父母抛弃,被养父养母监禁一般的生活,这些震人心脾的事情竟然真实的发生在这个世界上。 而这些还不是让安心最震惊的 ------------ 第一百一十九章:苗苗失踪 一个人家装修风格多少可以体现出她的性格,而一个家庭的整体风格,又多少可以体现出整个家庭的氛围。从一开始安心进到这栋老房子,就感觉到了一些怪异的氛围,尤其是家装风格上的怪异。一开始,安心只是认为是房主了解的家装知识太少导致,而现在读完了秦颜心的日记,在重新回到整个房间的布局上,安心的感受就变得更加沉重 ------------ 第一百二十章:下落 果然,当一行人赶到东风巷的时候,苗苗果然就在那里。 她一个人坐在老房子门口的石阶上,显然肚子已经很饿,正拿着面包吃着。一边吃着一边死死的盯着东风巷口的方向,像是等着安心来接她一样。 秦峰有些激动的朝苗苗走去,却被安心拦了回去。 “让我来吧。” 在一群人的注视下,安心缓缓的走到 ------------ 第一百二十一章:倔强的安国胜 安心几个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廖佩蓉正等在手术室门口,眼泪已经哭干了。 一见到安心,廖佩蓉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安心面前,嘴里不断的重复着:“妈妈对不起你,安心,妈妈对不起你。” 此刻,安国胜正躺在手术室里,看着手术室门口亮起的红灯,安心在感到惊恐之余,更多的还是不解,她不知道安国胜为什么要瞒着自 ------------ 第一百二十二章:求生欲 手术成功了。 谁都没有想到,强撑了这么久的安国胜最终竟然活着下了手术台。连主刀医生都感慨,这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惊心动魄,也最印象深刻的手术了。 在手术的过程中,安国胜几次心跳停止,还有几次出血、血压上不去,但每一次危险安国胜都挺过去了。 “谢谢您,医生,谢谢。”安心颤抖着感谢医生。 ------------ 第一百二十三章:再见蔡玉 安心的亲生母亲叫蔡玉,是蔡念国的亲生女儿。 蔡玉留给安心的那些信,安国胜从来没有打开过,他以为蔡玉已经在信里提到了自己的身份,却没想蔡玉根本没说。想到这里,连安国胜都忍不住有些动容。为了不给亲生女儿的生活造成困扰,蔡玉竟真的彻底隐藏了自己。 安心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二爷爷安红旗 ------------ 第一百二十四章:幸福生活 “妈妈,我是安心啊,跟我回去好不好?”安心蹲下身,小心安抚着蔡玉。 蔡玉仿佛在犹豫,又仿佛在思考,像是在脑海里翻找了很久。她在寻找那道熟悉声音的来源,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 蔡玉松开了手,眼神中也多了一丝惊异。 那种感觉仿佛是春天的第一缕草青色,在某个清晨,太阳初升的时候,猛然点亮了 ------------ 第一百二十五章:棘手的案子 安心知道杨红伟一定是遇到难题了,不然也不会轻易让她帮忙。蒋欣然很慎重,她知道这种案子一旦处理不好,产生的影响可不是一星半点,但看到杨红伟一脸为难的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 安心很痛快的就答应了,虽然她也知道这个案子的难度很大,很容易出问题。但作为一个遗物整理师,安心知道所有死者都应该得到公平的对 ------------ 第一百二十六章:不一样的王翔 当天上午,安心就开车去了避风山。为了让安然接手这个案子更加合理,林佩佩想让安心带上一个摄影师,顺道拍一些素材回来,说不定能对稳定局面发挥作用。 正巧秦峰也来了公司,他也会一些简单的摄影,干脆直接顶替摄影师一起踏上了去避风山的旅程。 一千多公里的路程,秦峰开的很快,只用了十多个小时就到了云 ------------ 第一百二十七章:人性 这几天,秦峰一直随身带着信号屏蔽器,所以安心的手机一连几天都没有响过。单纯的安心还以为事情一切顺利,竟也没有发现。 经过这五天的沉淀,事情已经基本达到了秦峰预期的效果。 首先,社区终于挑头,对外公布了王翔的衣物整理已经交由安然公司处理。这样一来,安然就从主动接手王翔案子变成了被委派的层面 ------------ 第一百二十八章:苗苗住院 被拐儿童获救,加上王翔真实生活经历制作的短视频热飙升,这也导致了网民们对王翔的态度发生了两级反转。 贫穷是原罪。 对于一个没有文化,连饭都吃不饱,从小还没有经历过任何教育的人来说,他本身就已经是盲流,能作出这样的事情来并不匪夷所思。但一个人贩子,能赡养父母,还一心帮扶妹妹,甚至已经提前帮 ------------ 第一百二十九章:卧室的秘密 韩珊珊本来是个很普通的创业者,从老家来到天丰打拼。但很不幸的是,在天丰打拼了很久之后,爸爸突然患上了严重的疾病,韩珊珊不得不将爸爸接到天丰来治疗。 韩珊珊的父母很早之前就已经离异,爸爸本来就有通风的毛病,但为了抚养韩珊珊,爸爸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婚,一直在老家的的一个煤矿中做工,直到被韩珊珊接到天 ------------ 第一百三十章:丧失理智 在相册下面,有一张肾脏配型单,上面的名字是韩珊珊和韩建。 安心知道韩建是韩珊珊的爸爸,所以当年韩珊珊并没有帮爸爸找到合适的配型,而是用自己的肾脏救了爸爸的命。 耳朵里一阵剧烈的轰鸣声,这个信息让她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也就是说,从一开始,韩珊珊就已经做好了用自己的肾脏挽救爸爸的打算,所以 ------------ 第一百三十一章:祝福 安心赶到别墅的时候,秦峰手里的刀已经放下了。 他已经联系了医院那边,本来打算用刀自杀,只要在二十分钟之内把他送去医院,就可以顺利做完心脏移植手术。但在秦峰拿起刀的那一刻,医生打来了电话:苗苗醒了。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但苗苗一句:“爸爸,你一定好好活下去,好不好?”还是让秦峰彻底崩溃了